黎未拍了拍怀里升级后的躺椅，软垫微微震颤，像在回应她的抚摸。
“总算加了个防社死警报系统，”她嘟囔着，“再不修好，下次直播真要笑到缺氧。”晚风穿过教学区走廊，掀起她秋衣下摆一角——“咸鱼到此一游”在路灯下晃了晃，活像面招摇的战旗。
刚拐过转角，前方突然炸开一片笑声。
那不是学生间打打闹闹的鲜活笑语，倒像是生锈的八音盒卡了带，“哈哈哈”的尾音机械地重复着，在空荡的广场上撞出刺耳回响，仿佛无数张嘴被同一根线牵动。
她脚步一顿，躺椅的软垫自动收紧，托住腰窝，像无声提醒：危险临近。
“小闹，查声源。”黎未眯起眼，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叮——”小闹的全息屏“唰”地弹出广场监控画面：二十来个学生围在喷泉边，个个戴着圆框眼镜，镜腿上的咸鱼挂饰随着点头动作晃得人眼晕。
那镜框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去年给机械系演示“异能屏蔽原理”时设计的初代款。
原本用来干扰精神力者的七彩镜片，此刻泛着冷白的光，像蒙了层淬毒的霜。
“姐姐！”小闹的电子音破了音，“镜片被替换成虹膜追踪情绪采集器了！黑市信号源藏在学院地下三层！他们……他们在批量生产‘笑奴’！”全息屏疯狂滚动数据流，“情绪波频全是剪辑过的，快乐值固定在89.7%，痛苦值归零——这哪是笑，是拿情绪当零件拼！”
黎未后槽牙咬得发响。
上个月她才把设计图借给周小川，想改良成“校园防社死神器”，没想到被人截胡，改成了情绪囚笼。
怀里的躺椅震了震，椅背弹出个小面包，巧克力酱写着“稳住，我们能躺赢”。
可她哪躺得住？
“卫砚舟！”她扯着嗓子喊，声音混进广场扩音器低沉的嗡鸣。
战术靴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冷冽松木香。
卫砚舟单手拎着战术终端，屏幕上跳动着监控画面：午夜两点的星图学院，戴眼镜的学生如提线木偶般穿过绿化带，往地下停车场的消防通道走。
“他们每晚十点自动摘不下眼镜，被引导到交易点。”他指了指画面里闪着幽光的金色液体，“采集的笑声注入这东西，黑市叫它‘快乐燃料’，一管能卖十万星币。”
“快乐燃料？”黎未冷笑，伸手戳了戳屏幕里机械大笑的女生——那是上个月在食堂帮她捡过扳手的学妹，“她上周还说微积分难到想啃实验桌，现在倒说‘从未如此快乐’？快乐要是标准件，我这咸鱼躺椅早该被供进博物馆了。”
卫砚舟拇指在终端上快速划动，精神力屏障悄悄裹住两人。
“地下三层有能量干扰，直接突击会打草惊蛇。”他转头看她，深褐色瞳孔翻涌暗潮，“需要伪装。”
黎未手指摩挲着躺椅扶手上的软毛边，突然弯腰从工具盒掏出顶夸张的荧光粉假发，往头上一扣：“黑市买家？我熟啊——上个月为了买报废星舰零件，我还伪装成星际古董商呢。”她扯了扯实验服，露出秋衣上的咸鱼，“再加点儿‘人傻钱多’的气质，完美。”
卫砚舟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理了理假发：“我在入口外接应，精神力屏障能屏蔽监控。”战术终端亮起，“小闹同步画面，有危险立刻撤。”
“得嘞~”黎未拎起躺椅，冲他比了个“咸鱼翻身”的手势，“等我回来请你吃加双份焦糖的面包——要是我被发现，就当是给学院捐了个反黑教学案例。”
地下三层的通风口飘来铁锈味，混着某种化学溶剂的甜腥，黏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金属走廊冰冷潮湿，脚步声在管道壁来回折射，像有人贴着耳膜轻笑。
黎未顺着小闹的指引拐过三条走廊，金属门“吱呀”一声开了。
刺目的红光倾泻而出，映得她指尖发烫。
台阶上，戴着夸张笑脸面具的男人正演讲，声音经变声器处理，像捏着嗓子学小丑：“真正的幽默，是让所有人忘记痛苦地笑！黎未那种咸鱼式自嘲？不过是弱者的逃避！”
台下“笑奴”们齐声附和，机械的笑声撞在金属墙上，震得她耳膜发疼，颅骨共振嗡嗡作响。
她假装踉跄扶墙，指尖滑向实验服内袋——那里藏着卫砚舟连夜做的脑波采集器，指甲盖大小，表面覆着一层静电气溶胶薄膜，接触皮肤即自动吸附。
“新来的？”穿黑皮夹克的守卫晃着电棍凑近，“买燃料还是买笑奴？我们这的笑奴可贴心了，包你听一年都不腻。”
黎未扯出个傻兮兮的笑，荧光粉假发随点头乱颤：“买、买燃料！我星际游轮上的客人就爱听这种……整齐的笑。”她摸出黑卡拍桌上，“给我十管，要最新鲜的。”
守卫眼睛一亮，转身去取货。
黎未趁机靠近第一排的学妹——那个曾帮她捡扳手的女孩。
她假装被台阶绊倒，整个人歪向对方，手肘轻撞其肩，袖口微不可察地滑出一道银线。
采集器随呼吸热流飘出，触到学妹后颈刹那，如水滴延展贴合，无声嵌入皮肤。
“对不住对不住！”黎未扶稳她，指尖掠过温热的脖颈，“妹妹这眼镜真好看，哪买的？”
学妹机械转头，嘴角扯出标准十六颗牙微笑：“笑是最珍贵的礼物，我们在分享快乐……”
黎未心脏揪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她接过守卫递来的燃料管，金属管壁尚带体温，灼得掌心发麻，仿佛握着一根烧红的针。
抬头时，面具男视线扫来，她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却见对方只是举起酒杯：“为纯粹的快乐，干杯！”
“干杯！”笑奴们的声音整齐如复读键。
黎未捏着燃料管倒退两步，转身撞进温热胸膛。
卫砚舟的战术外套裹住她，精神力屏障如无形墙隔开噪音。
“采集器数据传到终端了。”他低头看她发白的唇，拇指抹去她嘴角冷汗，“走。”
“等等。”她拉住他手腕，另一手掏出顺来的燃料管，“这东西……”
“实验室分析。”他声音低得像哄人，“你刚才的假发，星网已经刷上‘荧光咸鱼勇闯黑市’了。”
两人撤离途中，警报骤然响起。
“能量干扰屏蔽失效！”小闹尖叫，“他们发现采集器了！”
卫砚舟一把揽她冲进阴影，精神力屏障膨胀成半球护盾，挡住三枚追踪针。
“跑！”他咬牙低吼。
两人沿排水管狂奔，直到甩开追踪，才躲进废弃配电室喘息。
回到实验室，黎未瘫坐在躺椅上，手指深深插进发丝。
“我设计它是想让人不怕出糗……不是让他们笑着崩溃。”
“小闹，查脑波主人身份。”她声音发涩。
“叮——匹配成功！”全息屏弹出照片：机械系的笑奴零九。
照片里她正把黎未的设计图拍在桌上，尖着嗓子：“这种搞笑发明也配进实验室？”此刻脑波回放中却呜咽着：“我不想笑……可不笑就会被‘净化’……”
卫砚舟精神力屏障微颤，侧头看她，见她睫毛在镜片后急促颤动，像被雨打湿的蝶。
“他们用你的发明当钥匙，”他指尖轻叩终端，“把‘搞笑’锁进了刑具房。”
黎未突然笑了，笑得通风管都跟着发颤。
那笑不像咸鱼式调侃，倒像块被敲碎的冰：“我去年给她改过三次机械臂，她嫌我工具盒里的咸鱼贴纸土，说‘搞笑是天才的消遣’。”她扯下假发摔在躺椅上，发梢沾着铁锈与汗味，“现在她的‘消遣’，是被人拿电棍戳着笑到泪腺崩坏？”
话音未落，玻璃窗“啪”裂开细缝。
一团阴影裹着腥甜气息钻入——是只巴掌大的蝴蝶，翅膀纹路竟是扭曲的苦笑：嘴角上扬至颧骨，眼角凝着冰晶般的泪滴。
“泪蚀蝶变异体！”小闹全息屏炸开红警，“检测到情绪波频同步率99.9%！它吃了被压抑的真实情绪，能顺着心理裂痕找人！”
蝶在零九脑波图前盘旋，扇动翅膀时，全息屏上黑色海啸竟被吸出细流，缠绕其身。
黎未盯着那抹黑流，猛然拍椅：“他们用假笑当镣铐，那我就用真丑当钥匙！”
卫砚舟终端“滴”响，他扫过数据：“星网监控显示，黑市今晚要在礼堂办‘笑奴展示会’。”
“来得正好。”黎未抄起工具盒往桌上一倒，螺丝弹簧滚落满地，“小闹，调出社死音响改装程序——这次我要让所有笑奴的眼镜，播放我的‘丑照攻击’。”
“姐姐你确定？”全息屏跳出她去年被机械章鱼喷满脸机油的照片，“这张丑值SSS级，上次放给周小川看，他笑到把实验桌啃出牙印。”
“就它。”黎未扯过焊接枪，火星溅在“咸鱼到此一游”的秋衣上，烧出几个焦点，“情绪越压抑越反弹。他们要设计的快乐？我偏要加点儿纯天然的‘丑味调料’。”
躺椅震动，弹出便签：“检测到同类信号入侵（笑奴控制器频率），建议启动情绪指纹加密——已绑定‘黎未专属丑值数据库’，连小闹的噪音攻击都破不开~”
黎未乐出声，转头撞进卫砚舟视线。
他靠在门边，战术服第二颗纽扣松着，喉结随呼吸起伏：“需要我去礼堂装监控？”
“装什么监控。”她把改装音响塞进工具包，“你帮我把这包丑照光碟塞进中央处理器就行——记得戴我新做的防社死耳罩，这波丑到连精神力者都扛不住。”
他接过包，指腹擦过她沾焊锡的指尖：“我等你拆了这破系统。”
夜色渐深，地下密室中，笑枭卡恩摘下面具。
金属之下，面部肌肉如冻蜡：左脸笑纹僵在15度，右眼泪沟深陷——二十年前喜剧社，观众用臭鸡蛋砸得他面瘫，从此笑容定格。
“你笑得再真……”他喃喃望着监控里黎未的实验室，“也赢不了被设计的快乐。”
而实验室中，黎未正将最后一张丑照光碟塞进打印机。
小闹尖叫：“星网热搜爆了！#荧光咸鱼勇闯黑市#冲上第一，评论都在问‘姐姐什么时候直播拆黑窝’！”
她盯着界面，弯腰从躺椅底摸出顶缀满铃铛的丑帽子——大一测试“社死抗性”所制，戴上便发出破锣般声响。
“小闹，”她扣上帽子，铃铛“叮叮当当”撞出跑调歌谣，“明天上午十点，给我开全星网直播。”
“标题呢？”全息屏跳出彩虹字。
黎未扯了扯铃铛，镜片后的眼睛亮如星火：“就叫……《今天不搞笑》。”
夜风掀起她的实验服，秋衣上的咸鱼在星光下晃啊晃，像面蓄势待发的旗。
黎未攥着战术终端，指节泛白。
全息屏上脑波图像如揉皱的纸团——表层是机械的89.7%快乐值，最深处，黑色情绪波正翻涌成海啸。
她放大一段波动，瞳孔猛缩：那紊乱频率，竟与去年泼她咖啡的女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