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松森林的晨雾中弥漫着松针与腐殖土的气息。龙皓月踩断一根枯枝，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森林中格外刺耳。她立刻停下脚步，银蓝色长发垂在肩头，沾满了细小的露珠。
有人...跟踪？苏沐晴拄着拐杖，声音比前几天清晰了些——林鑫给的药粉正在缓慢修复她的舌头。
龙皓月摇头，金色眼眸扫视四周：只是警惕。她指了指前方隐约可见的石质建筑，那就是古精灵祭坛？
三天前那场噩梦般的遭遇后，两人加快赶路速度，终于在今晨抵达目的地。森林深处的祭坛比想象中更古老，青灰色的石柱上爬满藤蔓，中央的圆形平台刻着已经模糊的符文。
林鑫说...中午见面。苏沐晴艰难地发音，舌头新生的部分还不太灵活。
龙皓月点点头，率先走向祭坛。她的步伐比一个月前轻盈许多，身体已经适应了女性的重心变化。破碎的衣衫换成了从佣兵那里缴获的皮甲，虽然不合身，但至少能提供基本防护。
踏上祭坛台阶时，龙皓月突然僵住。一股奇异的灵力波动从脚底窜上脊椎，让她全身汗毛直立。石阶上的符文在她眼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有银蓝色的液体在其中流动。
你感觉到了吗？她轻声问。
苏沐晴茫然摇头。龙皓月这才意识到，这种感应可能与她体内的月华之力有关。她小心地将手按在中央祭台上，掌心下的石头微微发热，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微光。
这是...精灵文字？龙皓月眯起眼辨认那些闪烁的符号。成为女性后，她的视力似乎变得更敏锐了，能在昏暗环境中看清细节。
符文组成了一段残缺的话：当...月光...遮蔽时...女神之泪...将揭示...真相...
什么真相？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龙皓月猛地转身，匕首已经握在手中。林鑫从一棵古松后转出，红发上沾着几片松针，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古籍。
你迟到了。龙皓月收起匕首，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嗔怪的语气——这种女性化的表达方式越来越自然。
林鑫举起双手表示歉意：准备材料花了点时间。他走近祭坛，目光扫过发光的符文，突然瞪大眼睛，你能激活它们？
龙皓月困惑地皱眉：我只是碰了一下。
不可思议...林鑫快步上前，将古籍摊开在祭台上，这些是灵妆之神陨落前留下的密文，只有特定灵力属性的人才能唤醒。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龙皓月，看来系统选择你不是偶然。
苏沐晴凑过来，残缺的舌头让她说话很吃力：什么意思？
林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行囊中取出几个小瓶和一套奇怪的工具：先治疗你的舌头。龙团长，帮我按住她，这会很疼。
龙皓月按住苏沐晴的肩膀，看着她咬住林鑫递来的皮绳。当林鑫将一种蓝色药水倒在苏沐晴舌根时，后者全身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龙皓月不得不加大力度，防止她挣扎伤到自己。
坚持住！林鑫全神贯注地盯着苏沐晴的口腔，再生过程必须一气呵成！
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蠕动声从苏沐晴口中传出。龙皓月看到她的舌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但新生的组织不是正常的粉红色，而是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蓝色，像水晶般闪闪发光。
五分钟后，折磨终于结束。苏沐晴瘫软在龙皓月怀里，汗水浸透了衣衫。林鑫长舒一口气，用镊子夹起一小块脱落的组织放入瓶中，液体立刻变成了淡蓝色。
成功了...也失败了。他苦笑着解释，舌头再生了，但被月华之力结晶化。理论上你现在能发出特殊频率的声波，但...
代价？龙皓月敏锐地抓住重点。
林鑫点头：每次使用都会加速双腿石化。他看向苏沐晴包裹在绷带中的小腿，原本一年能恢复，现在可能只剩三个月。
苏沐晴虚弱地张嘴，新生的舌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光彩：值...得。发音比之前清晰多了，却带着水晶般的清脆回音。
龙皓月胸口发闷，却说不出责备的话。她知道苏沐晴是为了保护她才承受系统惩罚，现在又自愿接受这种异变。那种熟悉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却被苏沐晴轻轻握住手打断。
不怪你。水晶舌头让这三个字格外清晰。
林鑫适时地转移话题：我们只有两天时间准备月蚀仪式。他指向祭坛上的符文，根据古籍记载，这里曾是灵妆之神最后现身的地方。
灵妆之神？龙皓月重复道，和我的灵妆术有关？
不止。林鑫翻开古籍某一页，上面绘有一位身披七彩霞光的女性形象，灵妆之神艾莉娅，掌控变形与伪装权柄的上古神明。六千年前在一场神战中陨落，神格碎裂成无数碎片。
他指向龙皓月胸前的契约符文：我认为系统就是其中一块较大的神格碎片，它选择你们是为了重组完整神格。
苏沐晴瞪大眼睛：所以...那些任务...
都是重组神格的步骤。林鑫点头，将龙团长女性化，培养你的灵妆术，甚至让你们灵魂互换——全是为了拼凑灵妆之神的权能。
龙皓月感到一阵眩晕。如果林鑫的猜测正确，那么她经历的性别转换、契约束缚，都只是一个陨落神明重组自身的工具？她低头看向胸前的符文，那些曾经狰狞的纹路现在看起来更像某种...拼图？
怎么反抗？她直截了当地问。
林鑫露出神秘的微笑：月蚀之夜，月光被遮蔽时，系统与神格碎片的连接会暂时减弱。他指了指祭坛，而这些符文暗示，需要女神之泪来揭示真相。
女神之泪？龙皓月皱眉。
我认为是指你的血液。林鑫解释道，月华之力与精灵血脉的混合体。龙团长，你现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月之女神的雏形了。
这个认知让龙皓月心跳加速。她想起自己女性身体对月华之力的亲和性，想起月经来潮时灵力的微妙变化...难道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验证方法。她简短地说。
林鑫早有准备，取出一把银质小刀和一只水晶杯：需要你的经血与月华之力混合。
龙皓月脸一热。虽然已经接受女性身份，但公开讨论这种私密事还是让她不适。犹豫片刻，她接过小刀走向祭坛后方。几分钟后，她带着装有暗红色液体的水晶杯回来，指尖凝聚一点月华之力滴入其中。
液体立刻变成了闪烁的银蓝色，如同融化的星辰。
完美！林鑫激动地将混合液体倒在祭坛中央的凹槽中。
液体接触石面的瞬间，整个祭坛剧烈震动。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最终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立体影像——一位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女神虚影，身披流动的彩妆般的光纱，面容却带着深深的哀伤。
继承者们...女神的声音如同千万个和声，若你们看到这段讯息，说明我的碎片已经开始重组...小心那些伪装成系统的碎片，它们渴望完整却会吞噬你们的灵魂...
影像闪烁了几下，变得更加清晰：寻找三滴纯净之泪——痛苦之泪、欢愉之泪、觉醒之泪，在月蚀之夜滴入祭坛，将获得对抗碎片的力量...
话音未落，影像突然扭曲，变成一团狰狞的黑雾。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神格接触！系统紧急协议启动！】
龙皓月胸前的契约符文骤然发烫，她痛苦地弯下腰。苏沐晴想上前帮忙，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林鑫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个金属装置，对准龙皓月按下按钮。
抗灵干扰器！我发明的！
一阵刺耳的蜂鸣后，系统的声音逐渐减弱。龙皓月喘着粗气直起身，发现契约符文上又多了几道裂纹。
它生气了。她冷笑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林鑫检查着仪器读数：系统——或者说神格碎片——确实受到了干扰。好消息是，我们找对路了。坏消息是，它现在会全力阻止月蚀仪式。
苏沐晴用新生的舌头发出几个清脆的音节，空气中泛起肉眼可见的波纹。奇怪的是，这些波纹所到之处，系统的机械音明显减弱。
神奇！林鑫惊叹，你的声波能干扰系统信号！
龙皓月若有所思：三滴纯净之泪...痛苦之泪应该是指极度痛苦时流下的眼泪，欢愉之泪是极度快乐时，觉醒之泪...
自我认知觉醒的时刻。林鑫接话，比如接受自己新性别的瞬间。
龙皓月脸色微变。她想起月经初潮时的崩溃，被侵犯时的绝望，以及...在溪边清洗身体时，第一次认真审视并接受女性自己的那一刻。难道这些都在系统——不，神格碎片的计算之中？
还缺欢愉之泪。她低声说。
林鑫神秘地笑了笑：我有预感，月蚀之夜自然会收集到。他收起古籍，现在，我们需要测试一个大胆的想法——主动灵魂互换。
苏沐晴和龙皓月同时看向他。
理论依据。林鑫快速解释，如果系统通过你们的灵力融合来重组神格，那么非常规的灵魂互换可能会打乱它的节奏。他拿出两个镶嵌宝石的手环，这是我改良的灵魂共振器，能短暂引导灵魂交换。
龙皓月接过手环，犹豫地看向苏沐晴：风险？
可能加剧系统反噬，也可能...林鑫顿了顿，创造新的灵力波长干扰它。
苏沐晴毫不犹豫地戴上：试试。
龙皓月深吸一口气，也戴上手环。两人按照林鑫的指示面对面坐下，双手相握。当林鑫启动装置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龙皓月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抽离，又被塞入一个狭小的容器。
再次睁眼时，她看到了——龙皓月的身体正用惊讶的眼神回望。灵魂互换成功了，但感觉与之前完全不同。这次是主动的、有准备的，她能清晰感受到苏沐晴身体的每一处伤痛——石化的双腿像灌了铅，新生的舌头有种奇怪的晶体质感...
感觉如何？林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糟透了。龙皓月——现在在苏沐晴身体里——艰难地站起来，差点被双腿的沉重带倒，她每天都承受着这种痛苦？
对面的苏沐晴——实际上是龙皓月身体的真正主人——轻轻活动着手腕：你的灵力...好强大。她——他？——的声音带着惊叹，即使被压制到一阶，流动方式也完全不同。
林鑫记录着数据：灵魂互换状态下，系统反应如何？
龙皓月感受了一下：契约还在，但...变淡了？
就在这时，苏沐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龙皓月立刻意识到是石化正在加速。她——现在是她——连忙示意林鑫停止实验。
重新换回身体后，两人都气喘吁吁。但龙皓月注意到，这次互换后，她体内的月华之力变得活跃了许多，而苏沐晴的舌头结晶化程度似乎也加深了。
有趣的现象。林鑫喃喃自语，你们的灵力在互换过程中产生了某种...混合印记。这可能正是我们需要的干扰信号。
天色渐暗，三人决定在祭坛附近露营。林鑫布置了几个隐蔽的警戒结界，龙皓月则负责生火。当她用燧石打火时，火星溅到手指，不自觉地一声缩回手——这种女性化的条件反射如今已经成了本能。
夜深时，龙皓月守第一班夜。月光透过松枝斑驳地洒在祭坛上，那些符文再次微微发光。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手放在中央石台上。
灵妆之神...她低声问，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没有回答。只有夜风吹动松枝的沙沙声。但龙皓月确信，在某个瞬间，她听到了极轻的笑声，温柔又哀伤，像是月光化成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