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传来李斯特会长变了调的尖叫。
“先生！女王陛下！封锁了！圣光教会的圣殿骑士团，把整个黑市都给封锁了！”
“他们见人就盘查，说是在抓什么渎神的恶棍，清理自由港的罪恶……可我的人看得很清楚，他们手里的画像，就是咱们在拍卖会上用的那几个护卫的伪装！”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观察室里一下没了声音。
卡恩站直身体，手按上腰间剑柄。
“这群神棍，反应这么快？”
露娜皱起了眉。他们在自由港的行动很隐秘，收网也干净，没留下痕迹。教会怎么会这么快找上门？
“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程钧开了口。他靠在主控台的椅背上，神态自若，甚至带着点兴致。
他指了指屏幕上被销毁的刺客记忆残片中，一闪而过的关键词。
“圣光教会的‘异常项目’……”
“‘星空之眼’监控教会的秘密实验，教会的实验体哈兰又被派来试探我们。我们抓了哈兰，端了‘星空之眼’的据点，这两件事在三天内接连发生。在教会看来，是什么情况？”
露娜的兔耳动了动。
“他们会认为，我们和‘星空之眼’是一伙的。或者，我们掌握了他们绝对不能外泄的秘密！”
“没错。”程钧打了个响指，“所以这不是报复，是灭口。他们封锁黑市，目的就是抹除我们在自由港的所有痕迹，包括见过我们的每一个人。”
卡恩问：“那李会长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不。”程钧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很安全。教会行事，最重‘仪轨’和‘脸面’。他们可以封锁黑市抓‘异端’，却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来自盟友领地的知名商人动手，尤其是在他没有任何‘罪证’的情况下。否则，就是公然向我们宣战。”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我们是‘异端’的证据，然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动手。”
程钧说着，调出另一份情报。
“就在教会封锁黑市的同时，另一件事发生了。”
全息屏幕上出现一支队伍。为首的是个穿洁白修女服的女人。他们高举圣光教会的旗帜，护送着大批粮食药品，正进入自由港最乱的贫民窟。
“圣光教会总部派来的医疗宣教团，名义是‘人道主义援助’和‘净化罪恶’。领队叫玛丽修女，六阶神术师，据说内心纯良，圣光亲和度极高。”
卡恩看着影像里那个一脸纯洁的猫耳修女，嗤了一声。
“又是这套，假惺惺的。”
“不，这次不一样。”程钧指尖在屏幕上一划，放大了玛丽修女的身影。她周身萦绕着一层圣光能量，几乎透明，却纯粹到了极点。
“她的信仰，是真的。”
程钧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这才是教会最高明的地方。他们派来一明一暗两支队伍。一支，是玛丽修女带领的‘天使’，在阳光下施以援手，宣扬圣光，收拢人心，占据道德制高点。而另一支……”
他切换画面，屏幕上出现一队夜行者。他们行动无声，盔甲上没有任何徽记。
“……另一支，是异端审判庭最精锐的特工组成的‘清洁队’。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我们，或者任何与我们有关的线人，然后用最残酷的手段‘处理’掉，抹除一切痕迹。”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明一暗，无论哪边成功，教会都稳赚不赔。”露娜的声音冷了下来。
“先生，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把李会长他们先撤回来？”卡恩问道。
“撤？为什么要撤？”程钧笑了，“人家台子都搭好了，我们怎么能不上台唱戏呢？”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一个真正纯洁的信徒，当她发现自己信仰的神，其实是个披着圣光外衣的屠夫时，会怎么样？”
程钧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灯火通明、已进入总动员状态的工业区。
“卡恩，从新模范军里，挑最精锐的一个小队，换上最新的‘夜枭’突击装甲，随时待命。”
“是！”
“露娜，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程钧转过身，看向他的女王。
“说。”
“帮我筛选出自由港里所有和‘星空之眼’以及教会第十三研究所有过接触的线人、情报贩子，无论多微不足道。”
“教会想玩一明一暗？那我们就陪他们玩。”
“我要让他们的‘天使’，亲手撕下他们‘清洁工’的伪装。”
“这场戏，我不仅要看，我还要当导演。”
……
自由港，贫民窟。
恶臭的污水混合着腐烂垃圾，在狭窄巷道里流淌。骨瘦如柴的孩子们蜷缩在角落，对过往的一切无动于衷。
玛丽修女从没想过，圣光普照的大陆上，竟有如此地狱。
污浊的空气刺痛着她的喉咙。她身上的圣光之力因周遭浓厚的罪恶感而躁动不安。
她带来的医疗队在空地上支起帐篷，为那些满身脓疮、奄奄一息的贫民治疗。
“赞美圣光……”一个腿部溃烂被治愈的老人，流着泪跪倒在她面前，想亲吻她的裙摆。
玛丽连忙扶起他，纯净的脸上满是哀伤。
“真正需要赞美的，是您在苦难中依旧没有放弃的坚韧，老人家。”
她看着周围那些因得到食物和治疗而露出些许生机的脸庞，心中那份神术师的慈悲被无限放大。
她带来的粮食药品很快见了底，但排队等待救助的人却越来越多。
“玛丽修女，我们的物资撑不了多久了。”一名神官助手在她身边低声提醒，“而且……主教大人给我们的命令是，寻找那个‘异端’的踪迹，而不是在这里……”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践行圣光的慈悲！”玛丽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决，“去，向后方申请更多的物资。得到补给前，优先救治孩子和老人。”
“是……”神官助手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玛丽望向远方那片更黑暗绝望的区域。那是黑市的延伸，一块连地头蛇都不敢踏足的法外之地。
“清洁队”的同僚们，此刻就在那片黑暗中执行“净化”任务吧。
她不愿去想“净化”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想用自己的力量，为这片被神遗忘的角落带来真正的光明。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分发食物的修女匆匆跑来，脸色惨白。
“玛丽修女！不好了！”
“贫民窟西区的废弃仓库那边，爆发了‘黑喉瘟疫’！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好多人都高烧咳血！”
“什么？！”玛丽脸色一变。
黑喉瘟疫！这种恶性疾病传染性极强，死亡率又高，一旦爆发，几天就能吞噬一座城市！
她来不及多想，本能压倒了一切。
“快！召集所有神术师！带上所有的‘净化药剂’和‘圣疗卷轴’！”
“我们立刻去西区仓库！”
她抓起神术法杖，白色的修女服在肮脏巷道里格外显眼，人已朝那个被刻意散播出来的“瘟疫爆发点”疾驰而去。
在她身后，一架比苍蝇还小的微型无人机跟了上去，将她焦急的身影实时传到数百公里外的一块全息屏幕上。
屏幕前，程钧端着一杯热茶，对身边的卡恩说道。
“鱼儿上钩了。”
“通知我们的人，把‘清洁队’的位置，‘不经意’地暴露给那些正在逃离瘟疫区的贫民。”
“我要让我们的玛丽修女，在赶去救人的路上，‘碰巧’听到一些有趣的‘求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