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风这人吧,哪儿都好,就是嘴太碎,天底下没他不好奇的事,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打听清楚才罢休。
陆白笑着摆手:“打住打住,我这辈子啊,注定是四海为家的命。
想让我进礼堂?怕是要再等个十来年喽。
你们过得开心就行,我就旁观到底。
还有,少操心我,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可我一直觉得,你这种性子,其实最该有个安稳的家。”李若风低声说道。
这时老板端上了几串烤肉,笑呵呵地说:“这串是送你们的,我们这儿的招牌,用的是本地散养的黄牛肉,配上我自己调的料,味道绝对不一样。”
“最近这串卖得特别火,你们头一回来,又是两个年轻人,当然得给点特别招待。”
这位老板做生意确实有一套,脑子活络得很。
早些年他开过七八家奶茶店,随便拎出一家来,都是商圈里响当当的存在。
可后来为什么收手不干了?是因为赚够了不想拼了?也不是。
其实在那阵子他太自信了,手里有点经验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接连不断地投新店、扩规模,结果顾此失彼,精力全被扯散了,原本做得风生水起的生意也渐渐停滞不前。
最后那些奶茶店接二连三地关门,一次次失败压得他喘不过气,直到现在都不敢轻易再扩张。
老板一边擦着手一边继续说:“还有你点的那个烤生蚝,我们这儿可实在——个头大,一份差不多有八十多克。
全是深海捞上来的,一口下去,满满的海味,你来这儿吃烧烤,准没错。”
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陆白心里其实有点不耐烦。
做菜就专心做菜呗,哪来那么多话?但就在这些啰嗦话里,他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词:两个人。
他眉头一皱——不对啊,我们明明是三个人,旁边还坐着湘菜呢,这老板是真没看见还是装瞎?
于是陆白开口:“等等,你说‘两个年轻人’?我们这儿可坐着三个人。
你没瞧见边上这位姑娘?给她上一杯她最爱的芋泥波波奶茶。”
……
老板一听愣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他赶紧眯着眼朝那个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乖乖,还真有个女孩子安静地坐在那儿!刚才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李若风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在他眼里,这简直是对女朋友赤裸裸的无视。
要知道,他向来护短出了名——当年陆白摆摊卖小吃,他在快递站分拣包裹,累得满身盐渍,坐下来三分钟就能睡着。
可有人上门收保护费,他抄起板凳就敢往上冲。
陆白是他兄弟,谁也不能欺负。
那一回闹得挺大,俩人都去了医院,缠了一身纱布,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又狼狈又热血。
那时的陆白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好了好了,别板着脸了。
香菜坐的位置光线这么差,老板没注意到他也正常嘛。”
吃完烧烤,李若峰抢着去结账。
陆白本想抢先一步,结果这小子动作快得惊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生怕被人抢了表现的机会似的——不过说到底,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情吧。
换作旁人,怕是巴不得掏出手机假装没信号、欠费停机,好躲开付钱这回事。
李若峰付完账,转头对陆白说:“行了大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我女朋友也回家了。
以后有空一定多联系,这份情谊不能断。
不管你将来混得多风光。”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大哥。
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得告诉我,别一个人扛!”
听他这么说,陆白心头一热,鼻尖都有点发酸。
他笑着回道:“你啊,先管好自己吧,臭小子。
整天操心我干嘛?也不看看你哥我是谁?”
“我可是出了名的脑子灵光,现在赚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
“还像以前摆地摊被人瞧不起?那种日子早翻篇了。”
李若峰走后,陆白并没有离开。
他悄悄跟在两人后面,远远缀着,就是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毕竟李若峰这孩子,打小就单纯,别人说啥他信啥,根本不会防备。
而那个叫香菜的女人,绝不像在自己面前装的那般老实本分。
她背后肯定藏着不少猫腻。
李若峰住在附近一个叫百香果小区的地方。
为啥选这儿?因为房租便宜,环境却不差,采光通风、风水格局样样不落,性价比极高。
价格低不代表品质差。
这片楼盘算是开发商难得良心发现,在一堆高价烂尾楼中间,硬是留了一块实在的地皮。
平时那些资本家建的房子,不是盖在荒山沟就是垃圾场边上,价格还贵得离谱……
可今晚跟踪这事儿,陆白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感觉自己像个阴暗角落里的盯梢狂,挺不体面的。
但为了保这小兄弟平安,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在他眼里,性命安危远比面子重要。
那个叫香菜的女鬼,绝不是头一回对男人下手了。
能在情场上玩出这么多花样,绝对是老手中的老手。
嘴上说着要和李若峰组建家庭,这话骗鬼都不信。
也就李若峰这种从没谈过恋爱、一心想着甜甜恋爱的小子才会信。
换成任何一个有过感情经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典型的“杀猪盘”。
可你能怪谁呢?人心难测,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清醒?
到了小区门口,李若峰让女朋友先上楼,说自己顺路去买点水果。
两人暂时分开,晚上自然还会碰面。
而真正危险的时刻,或许就在那时候。
陆白清楚,如果直接拆穿,李若峰会觉得他多管闲事,甚至可能反目成仇。
所以他必须让李若峰亲眼看见那女人的真面目。
让他自己看清,这个所谓“女友”到底是什么货色。
于是陆白决定假扮外卖员,混进楼里。
他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大袋水果,又把包装换成外卖平台的贴纸。
最后,悄悄将师傅当年教他的阴阳粉洒在果皮表面。
这粉无色无味,遇水不溶,不管怎么洗都去不掉。
这是他师父传下的独门手段,这么多年,他一直记得。
这几年来,陆白接触的几乎全是活人,跟鬼魂几乎毫无瓜葛。
即便偶尔碰上个阴性存在,也多半是些无害的小角色,三两下就能打发。
可像现在这样,活人和鬼魂谈情说爱的情况,还是他入行三年以来头一回遇上。
换上外卖员那身行头后,陆白还真有几分神似。
毕竟大多数跑单的人常年在外奔波,肤色多少都偏深,脸上也总带着点疲惫劲儿。
作息混乱是常态,有些人为了多接几单,干脆整夜不归家,随便找个角落眯一会儿,醒来马上投入战斗。
一单才挣几块钱,风吹日晒不说,还得提防路上的意外。
这行当陆白并不陌生——大学时他也曾披过这件蓝黄相间的外套。
那段日子他至今记得清楚:累得像条狗,心里还憋屈。
更别提一旦送迟了,客户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一顿骂,随手一个差评,可能就让你一天白干。
而此刻,刚踏上楼梯,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像是陈年的体味混着潮湿布料的味道……
香菜身上的气息早已遮掩不住。
陆白太了解这种事了。
他知道她家里一定堆满了各色名贵香水,喷得满屋都是。
普通人或许会被香味糊弄过去,但他不行。
早在之前处理类似委托时他就领教过——
曾经有个女鬼客户,身上的腐气浓烈得几乎能让人当场昏厥。
哪怕只是轻轻一出汗,那味道都能把人熏出十米远。
所以他说,做这行哪怕赚得多,也是拿命换的,没人该指责。
外人总以为道士这行当轻松得很,“一单吃三年,三年不开张”,稳当又清闲。
客户资源稳定,活得滋润。
可事实哪有这么简单?
陆白清楚李若峰住在十二楼第三个房间。
他拎着水果袋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屋内静悄悄的。
门开了条缝,香菜探出身来,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穿着外卖服的年轻人身上。
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更奇怪的是,对方头上压着顶鸭舌帽,鼻梁上还架着墨镜。
大晚上的送外卖戴这个?路灯本来就暗,这不是找撞电线杆吗?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陆白语气平稳,“麻烦给个好评,谢谢。”
既然是演戏,就得演到滴水不漏的地步,不然破绽一露,全盘皆输。
香菜皱眉摇头:“我没点外卖啊。
我老公说他自己去水果店买,怎么变成你们送的了?”
眼看就要穿帮,陆白立马接话:“您先生临时有急事走不开,就让店里同事帮忙代送,我是被指派过来的。”
一句话说得合情合理,香菜这才松了口气,警惕卸了下来。
她一边接过袋子,一边小声抱怨:“都这时间了还能有什么事……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家里也没见宽裕起来。”
其实陆白心里也一直纳闷:自家开着水果店,干嘛非得跑别人店里买?
就像开饭馆的不去自家吃饭,偏要上隔壁点菜一样荒唐。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
香菜顺手递来十块钱小费。
陆白接过时略感意外——原本对她印象平平,但这举动倒显得挺有人情味。
这一下,反倒让他觉得这女人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