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永年自焚的烈焰冲天而起,热浪逼人。
凌析当机立断,拉着惊骇的谢前迅速退出地道口,与守在外面的岳辰汇合。
“里面着火了!顾永年点了火油自焚!”凌析急促地对岳辰喊道。
“妈的!这疯子!”岳辰骂了一声,反应极快,立刻招呼柱子和他一起,就近用随身的水囊、以及从破屋周围搜集来的沙土,奋力从地道口向内掩埋扑救,试图阻断空气,控制火势蔓延。
凌析和谢前也立刻加入,用衣物扑打从洞口窜出的火苗。
一番紧张的扑救后,火势终于被控制住,未波及上方木屋,但地道内已是浓烟滚滚,一片狼藉。
待烟雾稍散,凌析用湿布捂住口鼻,执意再次进入。
岳辰不放心,忍着烟熏,持刀紧随其后。
地道内充斥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油脂燃烧后的恶臭。
顾永年的尸体已蜷缩成焦黑一团,难以辨认。
四周墙壁熏得漆黑,许多“标本”已被焚毁,但一些金属器具和陶瓷罐皿尚且完好。
凌析强忍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过废墟,在灰烬和残骸中仔细搜寻。
她在台案附近,找到了几把虽被熏黑但形制特殊的柳叶刀,刀身窄薄,与验尸时推断的凶器特征极为吻合。
凌析小心地用油布将其包裹。
而后,她又在墙角一个半塌的柜子下,发现了一个锁着的小铁盒,盒体烫手,但锁已烧毁。
她撬开铁盒,里面是几卷用记录着诡异解剖图案和心得的皮纸,以及一些晒干的、不知名的草药。
“这些是关键物证!”凌析将找到的东西一一收好。
岳辰则在一旁警惕地巡视,防止有未燃尽的火苗复燃或发生坍塌。
确认再无其他发现且无危险后,几人退出地道,用石块和泥土将洞口暂时封死,留下标记,并让柱子先行返回刑部报信,请求派专人前来进行更彻底的清理和勘验。
……
刑部值房内,烛火通明,气氛凝重。
凌析将带回的几把特制柳叶刀和那个烧焦的铁盒放在案上,与之前的所有卷宗和物证并列。三人围坐一案,面色疲惫却毫无睡意,正准备梳理思绪,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漪走了进来,她神色依旧平静,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反手关上门,目光扫过案上新增的物证和三人疲惫中带着亢奋的神情,心下已然有所猜测。
“邢大人那边已知悉全部情况,”沈漪走到案边,自行斟了杯冷茶饮下,声音清晰而冷静,“顾永年自焚,虽死无对证,但现有物证链已能基本锁定其为制作‘人皮灯笼’的凶徒。”
“邢大人谕令:据此结案,对外可宣称真凶已伏法,以安民心。”
她顿了顿,看向凌析:“但关于案中三大疑点——北境箭杆、‘影七’腰牌、血账簿——邢大人同意我们的判断,此案背后恐有更深波澜。谕令我们暗中继续追查,但务必谨慎,不可打草惊蛇,一切需有真凭实据。”
凌析点头,指着那几把柳叶刀和铁盒内的笔记:“沈主事,你回来得正好。这是我们从现场带回的。”
“刀的形状与萍儿伤口吻合,笔记内容……骇人听闻,详细记录了他如何挑选受害者,以及剥皮、处理的‘心得’,其变态心理,确凿无疑。”
她简单描述了地道内的惨状和顾永年最后疯狂的言行。
谢前在一旁补充道:“这龟孙子,临死前还嘴硬,把他那套变态道理说得天花乱坠,呸!”
沈漪静静听完,拿起一把柳叶刀,对着烛光仔细观察其薄如蝉翼的刃口,又翻看了一下铁盒内那些画满诡异解剖图的皮纸。
“顾永年认罪伏法,手段残忍,动机扭曲,这一点已无疑问。”凌析指尖点着记录顾永年供述的卷宗,语气沉凝,“但案中三大关键疑点——北境军制箭杆、‘影七’腰牌、以及那份指向太子门客的血账簿——顾永年至死否认与之有关。”
“根据其崩溃前的反应和逻辑来看,他不似作伪。这些,恐怕另有来源。”
沈漪微微颔首,接话道:“我已核查过。二皇子及其母郑妃一党,自漕运案后,势力土崩瓦解。二皇子本人被严密圈禁,内外隔绝,绝无可能策划并实施如此环环相扣的阴谋。其门下核心党羽或流放或问罪,余孽亦无此能量和胆量。”
排除了最明显的政治对手,众人的目光投向了更隐蔽的可能性。
“不是二皇子,那会是谁?费这么大劲,把水搅得这么浑,图什么?”岳辰吊着胳膊,眉头拧成了疙瘩,奇怪问道。
这时,谢前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地开口:“凌哥,岳头儿,我……我这两天在查访那些鞋铺、杂货摊的时候,除了打听‘缎子鞋’,也顺带问了问这种鞋通常都是些什么人穿。”
“几个老掌柜都说,这种黑缎面鞋,料子好、做工细,但又不算顶奢华的,穿的人多是些大商号里有头有脸的管事、或者有些家底的账房先生,既要体面,又要方便走动,还不好太扎眼。”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着:“其中有个掌柜还顺口提了一句,说就在上月,‘汇通宝行’刚给他们下头的几位大管事统一订制了一批这样的鞋,就是用的那种上好宁缎。因为量不小,他印象挺深。”
“汇通宝行?”岳辰眉头一皱,觉得这名字耳熟,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提高,“他娘的!汇通宝行!那不是华宴那龟孙子手底下最赚钱的银号之一吗?!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华宴?”凌析眸光一凝,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她似乎有些印象,但接触不多,“是那个……华宴?”
岳辰嗤笑一声,点点头,语气带着愤懑和几分忌惮,“这华宴,老子跟他打过交道!”
“这厮根本不是什么低调商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搅粪坑的棍子!”
“家里金山银山堆着,黑白两道通吃,但最大的癖好就是把清水搅成浑汤,看各路神仙王八斗得你死我活,他他娘的就在旁边嗑瓜子看戏!手眼通天,一肚子坏水!”
凌析听着岳辰这粗鄙不堪却异常形象的比喻,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