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伪齐大将李成统领十万兵马，进兵淮东地面，韩世忠探得消息，早已调遣重兵屯扎在凤山险要之处。李成军马催动数次，前路被韩世忠塞断，不能向前挪动半步。李成无法，只得传令全军，复又退还顺昌城内驻扎。李成帐下偏将严尤禀道：“韩世忠麾下士卒，个个精壮强健，营盘又扎得坚固。主将若与他硬碰厮杀，依末将看来，断无取胜之理。不如我等引了兵马，悄悄转向定远那路趁他那里守备空虚，军马不及调拨，或许成功。”李成抚掌赞道：“将军此言，正合我心。”当下李成点起本部军马，旌旗招展，鼓噪而起，径奔定远方向杀将过去。早有宋军探马望见伪齐大军改了路途，星夜报与淮南诸将杨沂中、张俊、刘光世等知晓。杨沂中闻报，对张俊、刘光世道：“李成此贼，欲袭我定远。我当亲引一军前去御敌。”张俊道：“杨将军自去无妨。刘麟那一路伪贼，自有我二人在此抵挡。”刘光世亦点头称是。于是杨沂中选了精兵五千，即刻拔营起行，风驰电掣般迎向李成来路。行不多时，杨沂中军马恰与李成前部先锋在赵家坊骤然遭遇，不消片刻，各自排开阵势，刀枪耀眼，杀气腾腾。两阵对圆，杨沂中跃马而出，厉声喝道：“对面贼将听真！尔等助纣为虐之逆党，上违天命，下逆人心！无故兴此无名之兵，侵我疆场，扰我黎庶，实乃自取灭亡！今日天兵到此，管教尔等尽数死在眼前！”李成不由得无名火起，怒喝一声：“休得猖狂！”随即催动坐下战马，手举大刀，径取杨沂中。杨沂中见他来势凶猛，毫无惧色，口中大呼：“来得好！”舞动手中大刀，拍马相迎。两马相交，刀来刀往，棋逢对手，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负。严尤见李成不下，心中焦躁，大喝一声，拍马挺枪，冲出本阵。杨沂中阵上一声怒吼，早有一将闪出，乃是统制官吴锡。吴锡跃马挺枪，迎向严尤，亦是各展平生所学，四将又战了三十余合，仍是旗鼓相当。看看天色向晚，两边主将见急切间不能取胜，各自鸣金收兵。两军一连放对交锋二十余昼夜，僵持不下。
李成统领伪齐军马，驻扎多日，粮草渐渐不继，军中士卒皆有饥色。李成心中忧虑，便召集部下众将于帐中，商议道：“诸位听我一言。我孤军深入敌境，粮饷匮乏，兵士疲惫。倘若杨沂中那厮探知我军乏食，乘机领兵来袭，我等如何抵挡？恐有覆没之危。我思量再三，今夜月黑风高，正是退兵良机。不如引全军急速趋往合肥，与刘麟人马会合一处，再图后计。此乃保全军力、善后万全之策也。”严尤拱手道：“主将高见！我军粮草殆尽，实难久持。趁夜退兵，可避宋军耳目。”李成当即传令道：“既如此，严尤领前队，杜习领后队，我自统中军。三更造饭，四更启程，人衔枚，马摘铃，悄然退往合肥。”伪齐军拔寨动静，早被宋军探子觑得真切，飞马奔回杨沂中大营，滚鞍下马，入帐急报：“启禀将军，小人伏于贼营左近，亲见李成军士搬运辎重，人马骚动。细听贼卒私语，皆言粮饷不继，恐王师趁夜攻袭。贼首已传令，今夜便弃寨退去。”杨沂中闻报，拍案而起，谓帐下诸将道：“李成这厮果然粮尽而逃！然其退兵，必欲与刘麟贼军合兵一处。若容他两路会合，贼势愈大，后患无穷。”唤统制金节上前，吩咐道：“金将军，我知你曾镇守藕塘关，深谙彼处地理。李成退兵，定由此关而遁。今命你领精兵一千，速往藕塘中路埋伏。据山险列阵后，分二百弓弩手，各携强弓硬弩，伏于关前五里树林之中。待贼军至，你等先出佯败，诱其引入弯路深谷。我自率大军截断后路。贼若困兽死斗，你当急击其首尾。待信炮一响，二百弓弩手万箭齐发。纵不能生擒李成，亦须斩其大半人马，挫其锋芒！”金节领命，往藕塘关疾行而去。杨沂中分拨诸事已毕，营中只留空帐虚旗，自率四千步卒骑兵，乘着夜色深沉，悄然离营。马蹄裹布，士卒噤声，星夜兼程，直扑藕塘关追袭贼军。
李成引本部人马，拔寨离了赵家坊地界，星夜疾行，全军迳趋藕塘关而去，将近平明时分，天色朦胧，前军正抵藕塘中路。李成勒马远眺，忽见靠山高处旌旗卷舞，猎猎翻飞。李成惊道：“此处焉有旗号？必是宋军阻路！”即拍马舞刀，亲自向前冲阵。行不百步，正遇宋军先锋吴锡挺枪立马，李成更不搭话，举刀直奔吴锡面门劈去。吴锡横枪架住，喝道：“李成逆贼，吃我一枪！”二人举刀挺枪交还，马打盘旋，战不十合，吴锡虚刺一枪，勒马望后便走，口中高呼：“贼将骁勇，不可力敌！”李成见其败退，挥刀大喝道：“莫教走了这厮！”驱兵力追，两边树木丛杂，山道狭窄。严尤急策马至李成身旁，喘息道：“将军，藕塘路径交杂异常，追至此地，俱是山隘险口。倘有伏兵暗藏，我军首尾难顾，何以当之？”李成闻言，环顾四野，亦大疑道：“我心正自不安。”才待传令前军退出险地，忽听得当头一声炮响震天，炮声未绝，山坳处闪出一员大将，面如重枣，紫髯刚须，双目如电，乃杨沂中也。杨沂中舞刀跃马，直取李成，厉声叱曰：“叛国贼子！今日便是汝死期！”李成不敢恋战，拔马刺斜便杀出重围。严尤在后急呼：“主将速行，末将断后！”挺枪从后助战，杨沂中大怒，喝令三军：“休教走脱一人！”引兵急追不舍。李成惶急走至树林边际，忽闻一声梆子响彻林间。但见金节所领林中二百弓弩手，齐齐现身树杪。金节挥旗令道：“放！”二百硬弓强弩一齐发矢来，箭簇如蝗蔽日。伪齐将杜习正护李成侧翼，已被数矢贯胸，倒撞下马而亡。人马遭此突袭，登时折其大半，尸横遍野，伤卒哀嚎之声不绝。李成与严尤、姚琮等将伏鞍急走，收拢败残军马，狼狈不堪，望泗州方向夺路而遁。
李成引败残军马望泗州奔走，残兵垂头丧气，铠甲歪斜，才行不到十数里地面，忽见路旁尘埃大起，遮天蔽日。严尤急扯李成战袍道：“将军且住！此尘飞扬有异，恐是伏兵！”话音未落，早有两千宋军铁骑自烟尘中杀出，横截去路。当先一员大将挺枪跃马，厉声喝道：“李成逆贼！认得泗州张宗颜否！”原来张宗颜早得探报，特引军抄近路截杀，专候李成败兵至此。张宗颜更不多言，挺枪直冲伪齐中军，李成部卒本已丧胆，遭此突袭，登时大乱，死者不计其数。严尤护着李成，才脱重围，后方喊杀声又起。杨沂中亲率铁骑追至，正遇张宗颜兵马，两军当即合兵一处，迤逦追袭而来。姚琮见追兵迫近，急向李成道：“事急矣！主将速走李家湾小道，末将拼死断后！”李成含泪道：“姚将军保重！”即打马狂奔。此时金节一马当先追至，见李成欲逃，挺枪跃马，大喝道：“叛国逆贼休走！吃我一枪！”拍马直取李成，李成伏于鞍上，佯装不支，暗将雕弓扯满。张宗颜在旁窥见，惊唤：“将军当心冷箭！”金节战马如风，已追至三十步内，李成忽地扭身，弓弦震响处，狼牙箭直透金节面门，金节大叫一声，倒撞下马，当场气绝。原来此人本是方腊麾下战将，后降宋江，又辗转效命刘光世、岳飞，将女嫁与牛皋，更得朝廷信重，累功至此，昔年从贼，今日殉国，可谓忠义两全，远胜为寇而死万倍！杨沂中在后看得分明，目眦尽裂，怒吼道：“贼子休走！”拍马舞刀，直取李成。姚琮挺枪拦住，二人刀枪并举，战作一团。杨沂中悲愤交加，刀法愈烈，姚琮勉力支撑二十余合，被杨沂中觑破破绽，大喝一声，刀光闪处，连肩带背斩于马下。李成听得身后惨叫，肝胆俱裂，与严尤等人头也不回，亡命奔入李家湾去了。
杨沂中道：“贼人势解，不可纵留。三军有能擒获李成者，授以统制职衔！”众军士各挺刀枪，鼓勇争先，喊杀声震天动地。李成于乱军中回头，望见后面宋军喊声不绝，尘土飞扬，急问身旁谋主李愕道：“适才那紫须将军，刀锋所向，无不披靡，莫非是殿前大将杨沂中？”李愕面色苍白，抖声道：“正是宋将杨沂中，将军速走，迟则大祸临头！”话音未落，杨沂中与吴锡已领军跃马杀至，杨沂中挺刀直指李成，叱之道：“贼将李成，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免受快刀之痛！”李成惊慌不迭，连声呼喝左右：“诸军速速结阵，拼死抵挡！”遂与众军拼力死战，刀枪相击，铮铮作响。杨沂中见状，喝令三百精骑道：“随我冲贼肋腹！”亲自引兵突入伪齐阵中薄弱处，大呼道：“贼破矣！”伪齐军顿时大乱，兵卒自相践踏，尸横满野，血流成渠，遗弃盔甲旌旗无数，堆积如山。吴锡趁乱突前，大喝一声：“哪里走！”挺枪直扑，一把擒获李谔于马上。杨沂中跃马上前，环视伪齐残卒，叱之道：“尔曹皆大宋赵氏子民，何苦附逆求死？速速归降，必保尔等性命！”余众闻此，皆怖惧跪地，齐声泣告道：“我等愿降！”请降者一万余人，伏地不敢仰视。李成见大势已去，不敢更向合肥，只引亲兵夺路望东京逃走。杨沂中探知李成去远，遂唤张宗颜道：“收兵回营！”二人收回军马，进驻于濠寿之间，与张俊等军会合一处，犒赏三军。是役也，杨沂中以五千之众，退李成十万精兵，其功勋彪炳，不在韩世忠之下矣。
却说刘麟统领兵马自淮西渡过大河，兵锋直指濠州、寿州二城。张俊急修书与杨沂中，使其引军屯驻庐州地面，拦截刘麟归途，自家则率本部军马扼守盱眙要道，深掘壕堑，高筑壁垒，日夜严防。刘麟大军黑压压围困濠州城下，营寨更连绵延伸至合肥地界，旌旗猎猎，鼓角震天，声势浩大，守军见此无不心怀怵惕。张俊火速遣快马将羽檄驰报行在。高宗连日接获军报，先见光州遭孔彦舟贼兵逼迫甚急，又闻刘麟猛攻濠州等处，惶惶然坐立不安。他执笔疾书手敕，命张俊速督沿边军马往二处解围。诏书方下，赵鼎出班奏道：“陛下容禀，日前塘报已至，杨沂中将军方得藕塘大捷，其部断不可轻离淮泗险要。张俊一人之力，恐非刘麟敌手。为今之计，陛下当急诏岳飞夺情起复，使其提兵顺流东下，方可解各处燃眉之急。”高宗颔首道：“卿言甚当。”即刻颁敕召岳飞星夜赴援。未几，杨沂中捷报又至，言俘斩敌兵无数，高宗览毕愀然变色，对赵鼎叹道：“此辈皆朕赤子，不过迫于金人凶威，勉强南投。既犯我军锋镝，不得不杀，然朕每思之，心痛如绞。卿可传朕旨意，严戒诸将，此后临阵，务以招降为先。凡阵殁者，不论敌我，速速掩埋遗骸。再于京中各寺设道场三日三夜，超度亡魂，以示朝廷矜恻。”赵鼎躬身应诺，忽又奏道：“臣观近日探报，刘麟所征发山东、京畿民夫中，竟有自书乡贯姓名于衣襟，旋即悬树自尽者。”高宗惊问：“此为何故？”赵鼎苍声道：“苦于力役耳！昔臣巡抚陕西，亲见征调民夫，丁壮负石填壑，老弱转输粮秣，道上号泣之声昼夜不绝，闻者莫不心摧。是以古之圣人常以用兵为戒。仁宗皇帝垂拱四十二载，躬行节俭，府库充盈至梁柱蛀朽，而闾阎无饥馁之色。”高宗黯然打断道：“待他日事定，朕愿天下永息干戈。”
再说岳飞在江州路上母坟守孝，高宗使者驰驿而至，奉上御书一封。岳飞令岳云接过，自己焚香设案，恭恭敬敬拜读御书毕，伏地呜咽，哀痛不止。岳云急趋前扶起道：“父亲何以悲恸至此？”岳飞拭泪道：“陛下召我夺情起复，然母坟未冷，我心如刀绞。”他低头抚着母亲墓碑，又对岳云言：“忠孝不能两全，此乃天意弄人。”言罢，复取笔墨修表章，唤来亲随道：“速将此表送至行在，言我乞终母丧。”那亲随应声而去。表曰：“臣老母沦亡，忧苦号泣，两目遂昏，亦多健忘。况臣一介武夫，若学术稍优，谋略可取，亦当勉强措置调发，臣于二者，俱乏所长。今既眼目昏眊，又不能身先士卒，鼓作勇气，苟不罄沥血诚，披告陛下，则他日必致排挤，上辜委寄。伏望睿慈，研察孤衷，许臣终制。”岳飞一边口述表文，一边叹息道：“我若强起，恐负陛下；若守丧，又违君命。”岳云在旁劝道：“父亲忧国心切，然目疾日重，宜静养耳。”岳飞摇头不语。奏章至行在，高宗览罢，召赵鼎商议道：“岳飞屡请终制，朕岂忍夺其孝情？然金虏压境，非岳飞不可为。”赵鼎奏道：“陛下宜速催起，免误军机。”高宗即命将奏章封还，降诏催起道：“卿当以国事为重，毋得再辞。”使者持诏急返江州。岳飞得诏，不得已跪拜母墓前，泣道：“孩儿不孝，迫于君命，只得暂辞。”遂委人扫祭坟墓，对守坟老仆道：“清明时节，当备牲醴祭奠。”便与岳云备马回鄂州。途中，岳飞一路闷闷不乐，岳云问道：“父亲既回军，何故郁郁？”岳飞道：“孝未尽而君命至，我心煎熬。”几日跋涉，抵达鄂州大营。入营中，见牛皋夫妇正焚纸烧香，岳飞上前问其故，牛皋妻泣道：“家父金节阵亡藕塘，我等祭奠。”岳飞闻之叹息不已，劝道：“金将军为国捐躯，英名不朽。贤弟妹勿过哀伤。”牛皋抹泪道：“本该劝大哥节哀的，反倒被大哥劝了。”岳飞执其手道：“生死有命，你我当以军务为重。”又命军士备酒肴，三人共饮追思。
未几，朝廷遣太医星夜驰至鄂州军营，太医恭捧药囊，对岳飞道：“圣上闻元帅目疾甚忧，特命我携宫中秘药来此。”言罢取金针药石，以艾草熏其双目，太医拭汗道：“此症忌风忌劳，元帅宜静养。”岳飞摇首道：“金虏未灭，安敢惜身？”忽内侍赍御札至，高捧黄绢宣道：“圣谕，闻卿扶疾理事，朕心轸念，特赐御酒十坛，金疮药三十匣。”岳飞伏地谢恩，内侍扶起曰：“圣上嘱元帅善保玉体。”岳飞不顾眼痛，召诸将议北征事。忽问张宪道：“我守制不在时，军中可有不和？”张宪趋前附耳禀道：“王贵尝对亲兵言，元帅以军务尽托外姓，彼自幼追随，反不如张宪得信。末将麾下偏将王俊，小名王雕儿，前岁平杨幺时诈称寒症避战，及论功行赏独无彼名，便日日在营中詈骂。”他自怀中取出一纸，“此乃王俊怨谤之词，道元帅赏罚不明。”岳飞蹙眉览毕，掷于火盆道：“既已责之，可暂宽宥。若再推拒出征，当依军法行事。王贵处，我自与你排解。”张宪退至辕门，召王俊厉声道：“元帅有令，尔若再生事端，立斩辕门！”王俊唯唯而退，暗咬牙齿。岳飞思及久未征战，遂命宰牛杀羊，大设筵席，席间亲执酒盏，谓王贵道：“贤弟随我二十余年，当知张宪才堪大用。”又令张宪敬酒三巡，王贵饮毕。岳飞忽指末席王俊道：“此座之人，前番避战辱我岳字旗。”竟不与酒。王俊面赤如血，暗忖道：“他日若得机缘，必使此贼死无葬地。”夜深宴散，王俊潜入王贵寝帐，泣道：“岳元帅今日听张宪谗言，辱我太甚，兄长亦遭猜忌。”王贵拍案叱骂：“匹夫安敢离间！”逐出帐外。
却说岳飞大军离了鄂州，遣岳云往各营盘查粮草。岳云领命，亲至粮囤，命军士取麻袋列于空地，自腰间拔出腰刀，照准袋角一划，黄粟簌簌泻地。连剖十袋，皆见粟米掺糠，量亦不足。岳云怒执双锤，喝问守粮小卒：“何人克扣军粮？”小卒伏地战栗不敢言。岳云举锤作势欲击，厉声道：“尔等颈项可比此石坚硬？”指旁青石立碎于锤下。小卒面如土色，叩首道：“实不敢瞒，是元帅母舅姚衮老爷所为，他管领营田时，令庄户三斛并作两斛交，余者尽售富商，马料亦掺沙土，所得银钱皆藏私囊。”岳云急归中军帐，见岳飞正观地图，遂附耳具告。岳飞拍案而起，双目赤红如炬，喝道：“传姚衮！”左右迟疑间，岳飞掷令箭于地：“迟延者斩！”俄顷姚衮至，嬉笑问：“元帅唤我何事？”岳飞掷下掺糠粟袋：“此物可眼熟？”姚衮强辩：“今岁旱蝗，所以粮草不足，正在采购。”话音未落，岳飞喝令刀斧手：“绑去辕门，依克扣军粮律，斩讫报来！”帐前王贵、汤怀等十余人齐齐跪倒。王贵劝道：“姚衮纵有罪，终是太夫人胞弟。今太夫人新丧，斩舅恐伤元帅孝名。”汤怀亦叩首道：“不若杖打一百夺职，令其自新。”岳飞按剑厉色道：“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方得太平！”挥手叱刀斧手速行。须臾血淋首级献上，岳飞凝视半晌，忽垂泪道：“母舅贪鄙，我岂不痛？然十万将士空腹，何以抗金？”命悬首辕门三日，榜书“克粮者斩”。三军将士观此俱股栗，私语道：“元帅之舅贪粮授首，岳家军法实乃铁铸。”自此营中夜不闭户，粮秣分毫不敢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