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战,开始了。
或者说,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鄄城残破的街巷中上演。
东城。
“挡住他们!给老子挡住!”
乐进双目赤红,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他的面前,是黑压压一片,如同钢铁丛林般推进的陷阵营。
长戟如林,盾牌如山。
每一步,都带着死亡的压迫感。
“放箭!放箭!”
李典同样状若疯狂,指挥着身边仅存的百余名亲兵弓手。
箭矢稀稀拉拉地射向那面钢铁之墙。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之后,除了在盾牌上留下几道白痕,再无任何战果。
高顺面无表情地走在阵前,对这种程度的攻击视若无睹。
他只是冷漠地抬起手,然后向前一挥。
“刺!”
冰冷的命令下达。
陷阵营将士齐齐踏前一步,手中的长戟从盾牌的缝隙中猛然刺出。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曹军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瞬间洞穿了胸膛。
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戟刃。
“杀!”
乐进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他提刀怒吼,迎着戟林冲了上去。
他武艺不凡,一刀荡开两杆长戟,欺身而入,试图打乱陷阵营的阵型。
然而,迎接他的,是更多的长戟。
从左,从右,从上,从下。
仿佛一张由利刃编织的大网。
乐进左支右绌,刀光舞成一团,却依旧无法突破这密不透风的杀阵。
他身上很快就添了数道血口。
“文谦!”
李典见状,目眦欲裂。
他丢掉手中的弓,拔出腰间佩剑,同样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两人合力,竟真的在陷阵营的铁壁上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但,也仅此而已。
高顺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没有亲自上前,只是又一个简单的手势。
“合!”
两侧的陷阵营士兵立刻向中央挤压。
那道刚刚被撕开的口子,瞬间被重新弥补。
而冲入阵中的李典和乐进,则彻底陷入了长戟的包围。
“啊!”
乐进一声怒吼,长刀奋力劈断一杆长戟。
但下一刻,三四杆长戟从不同的角度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浑身一震,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透胸腹的冰冷铁器。
“主……公……”
他喃喃吐出两个字,身体轰然倒地。
鲜血,从他的身下迅速蔓延开来。
“文谦!”
李典悲呼一声,状若疯魔,挥剑乱砍。
但他早已力竭,身上同样伤痕累累。
回应他的,是十几杆同时刺来的长戟。
噗!
李典的身体被高高挑起,又重重落下。
他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曹操麾下两员大将,李典、乐进,战死!
北城。
曹仁浑身浴血,他身边的亲兵已经全部倒下。
他独自一人,拄着长刀,背靠着一堵断墙,剧烈地喘息着。
在他的对面,张合与高览并肩而立,神情凝重。
“曹子孝,你已是穷途末路,降了吧。”
张合沉声说道,他敬重曹仁是一员猛将。
“哈哈哈……”
曹仁闻言,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决绝。
“降?”
“我曹氏子弟,只有战死的鬼,没有投降的孬种!”
他猛地站直身体,双手握刀,遥指二人。
“来吧!让我看看河北上将的本事!”
“儁乂,无需多言。”
高览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成全他。”
“好!”
张合点头,与高览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动了攻击。
枪来刀往,三人战作一团。
曹仁虽勇,但先前守城已耗尽心力,此刻又以一敌二,渐渐落入下风。
又战了三十余合。
张合一枪虚晃,逼得曹仁侧身闪避。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高览的长枪如毒龙出洞,精准地刺穿了曹仁的胸膛!
“呃……”
曹仁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胸前的枪尖,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张合上前,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曹氏千里驹,曹仁,陨!
南城。
“环眼贼!拿命来!”
夏侯惇独目赤红,状若疯魔,挥舞着大刀,死死地缠住张飞。
“嘿!手下败将,还敢嚣张!”
张飞豹吼一声,丈八蛇矛使得如同蛟龙出海,与夏侯惇的刀光激烈碰撞。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猛将,一时之间,竟斗得难解难分。
就在此时,一阵混乱的马蹄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从不远处的街角传来。
“保护夫人!快走!”
一队曹军残兵护着一辆马车,正慌不择路地向这边逃来。
“翼德,休要与他纠缠,曹操的家眷在那边!”
吕布的声音传来,他刚刚解决了一批负隅顽抗的敌人。
张飞闻言,心中一急。
大哥的军令是速战速决!
他不再留手,攻势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给俺死来!”
张飞一声雷霆般的暴喝,丈八蛇矛的矛尖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开了夏侯惇格挡的大刀,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直刺他的胸膛。
夏侯惇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张飞的招式竟如此多变。
他急忙想要收刀回防,却已然慢了一步。
噗嗤!
锋利的矛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胸前的铠甲,透体而过。
“你……”
夏侯惇的独目瞪得老大,满是难以置信。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杆长矛,但最终无力地垂下。
张飞手腕一抖,用力将他挑起,甩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曹魏第一猛将,夏侯惇,死!
那辆逃窜的马车,被这边的动静吓得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美艳绝伦的俏脸。
正是杜夫人。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尊杀神。
护卫她的,是曹洪。
曹洪看到夏侯惇惨死,肝胆俱裂,但他还是咬着牙,横刀立马,护在马车之前。
“保护主公家眷,是我等职责!”
他对着身后的亲兵大吼。
然而,他面对的,是另一尊更恐怖的杀神。
吕布策马缓缓上前,方天画戟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凭你也配,你只不过是曹操的一条狗!”
吕布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曹洪脸色涨红,怒吼道:“大胆,吕布你敢辱我!”
他催马提刀,朝着吕布冲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他必须冲。
吕布看着冲来的曹洪,眼神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两人交错的瞬间。
他手中的方天画戟,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的速度,轻轻一挥。
一道寒光闪过。
曹洪前冲的身体猛地一僵,连人带马,直直地冲了过去。
冲出十几步后,他的上半身,才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一道平滑的血线,从他的腰间浮现。
他竟被吕布,拦腰斩断!
曹氏宗亲宿将,曹洪,死!
马车旁的杜夫人看到这血腥无比的一幕,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直接晕了过去。
残存的几名护卫,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就在这时,高顺率领着陷阵营也从另一个方向赶到。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华贵的马车,以及昏倒在车旁的杜夫人。
乱军之中,一个美貌的女子,下场可想而知。
高顺眉头一皱。
他策马上前,看着杜夫人那张即便在昏迷中也难掩秀美的脸庞,以及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沉默片刻,对着身旁的亲兵冷冷下令。
“将车内家眷,好生看护起来。”
“切记,不可有丝毫侵扰!”
“诺!”
亲兵们立刻上前,将马车严密地保护起来。
做完这一切,高顺没有再多看一眼,调转马头,继续向城中心杀去。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时辰后。
城内各处的抵抗被逐一拔除。
喊杀声渐渐平息。
刘景的大军,已经彻底控制了鄄城的每一个角落。
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守府。
大堂之内。
曹操依旧端坐于帅案之后。
当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泣不成声地禀报夏侯惇、曹仁、曹洪、李典、乐进……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后面都跟着“战死”二字时。
他始终面无表情。
直到最后,亲兵禀报,四门已破,刘景大军已经控制全城。
曹操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
一切都结束了。
他曹孟德最后的将星,于这短短一日之内,尽数陨落。
他的霸业,他的雄心,也随着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袍泽,一同埋葬在了这座名为鄄城的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