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账急出额头汗，温言化解不自信
模拟收银的第五天，暮色刚漫进客厅，陈建国就把整理好的 “商品” 摊在了餐桌上 —— 乐乐的奥特曼手办、林慧去年没拆吊牌的米白色丝巾、还有两袋焦糖味瓜子和橘子软糖，二十多件东西被他故意打乱，连价格标签都贴得歪歪扭扭，有的藏在玩具的犄角，有的粘在零食袋的褶皱里。
“今天咱们来个‘实战演练’，就当超市周末大采购。” 陈建国把扫码枪递到林慧手里，枪身还带着从超市借来时的余温。林慧深吸一口气，指尖紧紧捏着扫码枪的握柄，指节微微泛白。一开始倒还顺畅，“嘀 ——”“嘀 ——” 的提示音清脆利落，她扫过瓜子袋上的条形码，又对准丝巾的吊牌，眼神专注得像当年刚做收银时核对账单的模样。
可扫到第七件商品时，声音忽然顿住了。林慧盯着收银机屏幕上跳动的总价，眉头一点点拧起来：“不对啊，怎么会有一百八十七块？我记得这些东西加起来顶多一百五。” 她把扫码枪搁在桌上，双手抓起账单纸，指尖沿着打印出的条目一行行划过去。橘子软糖 12 块、奥特曼手办 45 块、丝巾 68 块…… 算到第三遍，总价还是顽固地停在一百八十七，额角的细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账单的墨字上，洇出一小圈模糊的印记。
“肯定是我哪里弄错了。” 她的声音发颤，随手把扫码枪往桌角一搁，枪身撞到木质桌面发出轻响，像撞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咬着下唇，眼神死死盯着那串数字，眼眶慢慢红了 —— 手指明明按之前练的步骤来，怎么还是出错？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陈建国没像从前那样皱着眉说 “这点事都弄不清”，而是先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递到林慧手边。指尖碰到她的手时，才发觉她的掌心又凉又湿。他挨着她坐下，把账单拉到两人中间，手指轻轻划过打印条上的每一行记录，语速放得比平时慢了半拍：“你看这行，奥特曼手办的条形码，第一次扫是在第三件，这儿有个‘003’的序号，结果到第七件的时候，序号‘007’后面又跳出来一个同样的编码 —— 你刚才扫到软糖的时候，手滑把玩具又扫了一遍。”
林慧凑过去一看，果然，两个相同的条形码像双胞胎似的并排躺着，连价格都一模一样。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 一声砸在桌角的枫叶手环上 —— 那是在枫栖镇老奶奶的摊位上买的，红绳串着晒干的枫叶，叶子边缘还留着淡淡的锯齿纹。“我怎么这么笨啊，连扫码都能重复……” 她的肩膀微微发抖，声音里满是委屈，“要是真上了班，还不得被顾客骂，被老板辞退？”
陈建国拿起那只枫叶手环，轻轻绕在林慧的手腕上，指尖顺着红绳摩挲了两下：“你忘了在枫栖镇的那个上午？咱们路过巷口的编织摊，老奶奶的竹篮和枫叶钥匙扣堆得乱七八糟，是你蹲在那儿整理了半个钟头 —— 小篮子按大小摞得整整齐齐，钥匙扣挂在麻绳上，连掉在地上的枫果干都捡回来装在布兜里。老奶奶当时还说，‘姑娘心细，比我家孙女儿还会收拾’。”
他顿了顿，想起在枫溪挖井的那段日子，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我当时在枫溪挖建国井，挖了五天都没见着水 —— 井绳放下去空荡荡的，土都是干的。李大婶天天劝我，‘建国啊，别倔了，这地儿底下没水，白费劲’。可我不死心，每天凌晨起来看星象定方向，用赵二柱教的竹筒测水位，最后在第六天早上，终于听见‘咕咚’一声 —— 泉水冒出来的时候，把井底的石子都冲得打转。”
他把桌上的 “商品” 分成三堆，用红黄蓝三色便签分别贴上 “零食类”“玩具类”“衣物类”：“咱们跟挖井一样，把难事儿拆成小块。你先扫完一堆，就看一眼收银机的小计栏，没问题再扫下一堆，就像当年分批次搬石头修井台，慢慢来，就不会乱了。”
林慧看着那三堆整整齐齐的东西，手腕上的枫叶手环好像也带了点暖意。她拿起扫码枪，按陈建国说的法子试了试 —— 先扫完五袋零食，看小计栏显示 “63 元”，跟她心里算的一样；再扫玩具，“45 元” 的数字跳出来时，她忍不住抬头冲陈建国笑了笑；最后扫丝巾，整个过程没再出一点错。
为了让她更踏实，转天下午陈建国特意请了半天假，拉着林慧去家附近的超市。周末的超市格外热闹，货架上堆着刚上市的蜜橘，空气里飘着面包房的黄油香。两人推着空购物车，跟在收银台的年轻姑娘身后，看她握扫码枪的姿势 —— 手腕微微抬起，扫码时对准条形码的中间，遇到老人递来的零钱，会笑着说 “您慢慢数，不急”。
有次姑娘扫到一袋条形码模糊的洗衣粉，没慌没忙地在收银机上按了 “手动输入”，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出数字。陈建国趁机凑过去问：“姑娘，要是遇到顾客说价格算错了，该怎么处理啊？” 姑娘抬头看见林慧，笑着递了颗橘子糖给她：“阿姨，您是准备做收银吧？我刚入职的时候，把扫码枪都拿反了，还收过一张五十块的假钞，哭了一中午呢。您这么认真跟着看，肯定比我那时候强多了。”
林慧捏着那颗橘子糖，糖纸在手里揉出细细的褶皱，心里像被暖风吹过。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以前我在超市做收银的时候，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每天放学都来买根草莓棒棒糖，有天她塞给我一张画，画的是个圆圆的笑脸，旁边写着‘阿姨辛苦了’，我把那张画夹在收银台的笔记本里，后来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还难过了好几天。” 她说着，眼里闪着光，“那时候虽然每天站得腿酸，但收完最后一笔账，把钱箱锁好的时候，总觉得特别踏实。”
陈建国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等周末咱们去文具店，给你买本带枫叶封面的笔记本，以后你把遇到的趣事都记下来，就像爷爷记枫溪的事儿那样。” 林慧点点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指尖碰到他袖口的纽扣，是她昨天刚帮他缝好的。
晚上，客厅的灯亮到很晚。林慧站在 “收银台” 前，扫码枪的 “嘀” 声连成了顺畅的线，二十多件商品扫完，收银机显示的总价分毫不差。她关掉机器，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陈建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陈建国起身给她倒了杯红糖茶，茶里放了颗从枫栖镇带回来的枫果干：“你看，跟赵二柱熬的粥一样，慢慢熬，就甜了。”
林慧喝着茶，暖意在喉咙里漫开。她忽然想起陈建国的爷爷 —— 去年冬天老人修家里的老木桌，她帮着递钉子，老人说 “过日子就像修桌子，桌腿松了得一起扶，钉子歪了得一起调，缺了谁的手都不行”。原来家从来不是一个人硬撑，而是像枫溪的村民们那样，你帮我扶着晒秋架，我帮你递着麻绳，日子才能过得像枫叶那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