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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灵堂。

卫绾那句“容后再议”和太后那句疲惫的“散了吧”,仿佛给沸腾的油锅暂时盖上了盖子。然而,盖子下的滚油仍在剧烈翻腾,甚至因为被压抑而积蓄着更狂暴的力量。群臣依序退出前殿,人人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彼此之间鲜有交谈,眼神交错时也迅速避开,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尖刺。

梁王刘武是第一个拂袖而去的。他走得极快,玄色的王服下摆几乎带起一阵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公孙诡和羊胜紧随其后,同样面沉如水。他们甚至没有去长乐宫向太后请安,径直出了未央宫,登上了等候在司马门外的王驾。

车厢内,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刘武一拳狠狠砸在包铜的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外面的驭手和卫士都吓得一哆嗦。

“李玄业!老匹夫!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刘武咬牙切齿,双目赤红,如同被困的凶兽,“提兵清君侧?诛奸佞?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母后!有没有我这个皇叔!”

公孙诡阴恻恻地道:“王爷息怒。李玄业拥兵朔方,桀骜不驯,早有不臣之心。今日灵前狂言,不过是将其狼子野心暴露于天下罢了。他口口声声为太子,实则是挟兵自重,欲行襄公、吕产之事!此等逆臣,人人得而诛之!”

羊胜也接口,眼中闪着算计的光:“王爷,李玄业此表,虽是威胁,却也暴露其外强中干。他若真有十足把握,何须如此急吼吼地跳出来,授人以柄?可见朔方经高阙一战,损耗必重,他这是心虚,怕朝廷趁国丧对其下手,故先发制人,虚张声势!再者,他此举虽暂时稳住太子,却也彻底得罪了太后与王爷您。太后如今是顾全大局,暂时隐忍,心中岂能不恼?此乃我等可趁之机!”

刘武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恨声道:“道理孤都明白!可眼下怎么办?母后显然被那老匹夫唬住了!窦婴、卫绾那些老东西,本就偏向太子,如今更是有了倚仗!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刘荣那个废物,坐上本该属于孤的位子?”

“王爷稍安勿躁。”公孙诡凑近些,压低声音,“灵前公议,虽未竟全功,但也非一无所获。至少,太后并未否定‘兄终弟及’之理,只是‘容后再议’。这便是留下了余地。李玄业远在朔方,鞭长莫及。长安城中,卫尉、郎官、乃至北军、南军,终究要看太后脸色,看丞相、大将军的调度。只要我们……”

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耳语:“……让太子‘自然’地出点‘意外’,或者,让太后彻底对太子一系死了心……到时候,国不可一日无君,除了王爷您,还有谁能承此大任?李玄业再跋扈,难道还能举兵打来长安,另立新君不成?他若真敢,那便是天下共讨之的国贼!”

刘武眼中凶光闪烁,呼吸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意外?如何意外?刘荣现在被窦婴的人看得死死的,灵前都难以下手。栗姬那蠢妇倒是好对付,可弄死她,反而可能让刘荣博得同情。”

羊胜阴笑道:“王爷,未必需要直接对太子动手。太子之基,一在‘嫡长’名分,二在窦婴等朝臣支持,三在……李玄业这等边将的武力声援。我们可逐一破之。名分之事,有太后在,总有转圜。朝臣支持嘛……魏其侯(窦婴)刚愎自用,与田蚡等外戚早有龃龉,与许多老臣亦不和。我们可以暗中联络,许以重利,分化瓦解。至于李玄业……”他顿了顿,“其跋扈之态,已令太后不悦,朝野侧目。我们只需稍加引导,让‘朔方李靖王,挟兵干政,目无君上,图谋不轨’的流言,在长安,在天下,传得沸沸扬扬。再找几个御史,上几道弹劾他‘擅开边市,与胡交结’、‘借贷豪强,收买人心’、‘虚报战功,苛待士卒’的奏章。多管齐下,纵不能立刻扳倒他,也能让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更让太后和朝臣,对他愈发忌惮!”

刘武听着,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阴鸷的光芒取代。他缓缓坐直身体,指节轻轻敲击着车壁:“不错……不能只盯着刘荣那个废物。窦婴、卫绾、李玄业……还有那些骑墙观望的墙头草……一个一个来。李玄业不是要‘清君侧’吗?那孤就让他先成了人人喊打的‘君侧之奸’!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立刻去办!流言要快,要狠!弹劾的奏章,要‘证据确凿’,要能打动太后和那些自命清高的老臣!还有,”他眼中寒光一闪,“暴室那个小子,还没找到吗?”

公孙诡脸色一僵:“回王爷,昨夜宫中大乱,那小子异常警觉,提前遁走。我们的人追到永巷附近,失去了踪迹。已加派人手,暗中查访。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他还在宫中,迟早能揪出来。”

“废物!”刘武低骂一声,“加大力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他成为李玄业插在长安的钉子,更不能让他跑了!必要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诺!”

梁王车驾在压抑的气氛中驶向王府,而一场针对太子党羽,尤其是针对朔方李玄业的舆论战、政治围攻,以及针对世子李敢的搜捕追杀,已然在长安的阴影中,悄然展开。

长乐宫,寝殿。

窦太后独自坐在凤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但捻动的速度远比平日要快,显示出她内心的极不平静。珠帘外,心腹宦官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殿内弥漫着名贵檀香的气息,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愤懑。是的,愤懑。她,大汉的太皇太后,皇帝的生母,执掌权柄数十载,历经风雨,何曾受过今日这般“胁迫”?而且这胁迫,来自一个边将,一个她本欲施恩笼络、却反过来狠狠咬了她一口的“藩臣”!

李玄业那封奏表,字字恭谨,句句诛心。尤其是那句“提朔方之锐,清君侧,诛奸佞”,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她的心里。这不是请求,不是劝谏,这是警告,是赤裸裸的武力示威!他是在告诉长安,告诉天下,也告诉她这个太后:朔方数万铁骑,只认太子这个“正统”,谁想动太子,就得先问问他李玄业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好一个忠勇可嘉的李靖王……”窦太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听从梁武的“劝谏”,早点对这个日渐坐大的边将下手。也后悔前几日那道“安抚”的懿旨和那点微不足道的钱粮。这非但没能笼络住这头猛虎,反而让他觉得朝廷软弱可欺,竟敢如此跋扈!

但她更深的愤怒,来自于一种无力感。是的,无力。她可以凭借太后的权威,压制朝堂上的异议,可以扶植自己的幼子,可以谋划兄终弟及。但她无法忽视一支能征善战、刚刚取得大捷、士气正旺的边军的明确态度。尤其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刚刚用最强硬的方式,表明了立场。

“他是在赌,赌我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赌我不敢拿江山社稷的稳定去冒险。”窦太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赌对了。现在,确实不能动,至少不能明着动。”

可难道就这样认了?让刘荣那个懦弱、背后还站着栗姬那个蠢妇的孙子坐上皇位?然后看着自己宠爱、寄予厚望的幼子武儿,将来要向这个侄子俯首称臣,甚至可能在某一天,被这个侄子猜忌、削藩、乃至……她不敢想下去。不,绝不!这江山,是启儿(景帝)的,也应该是她最疼爱的武儿的!

但李玄业……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挡在了路上。

“太后,”殿外传来宦官小心翼翼的通禀声,“丞相卫绾、大将军窦婴,在殿外求见。”

窦太后面色一冷。他们来做什么?是来逼宫,还是来“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平静模样:“宣。”

卫绾和窦婴一前一后进入殿中,大礼参拜。两人神色都颇为凝重。

“平身吧。”窦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灵前之事,你二人,做得好啊。”

这话意味深长,既是褒奖(暂时稳住了局面),也是不满(未能完全压制梁王,反而让李玄业借机示威)。

卫绾躬身道:“老臣惶恐。灵前争执,有失体统,然国本大事,不得不争。幸赖太后圣明烛照,暂稳大局。李靖王奏表虽言辞激烈,然其心系社稷,忠于先帝,亦可见一斑。还望太后体谅边将戍守之苦,勿要因此生隙。”

窦婴也道:“太后,李靖王乃国之柱石,高阙血战,方保北疆无虞。其人性情刚直,言辞或有冲撞,然忠心可鉴。今国丧期间,朝廷正当倚重边镇,以安内外。万不可因一时意气,自毁长城,使亲者痛,仇者快。”他这话,既是替李玄业辩解,也是在提醒太后,真正的敌人是外部的匈奴,内部的稳定高于一切。

窦太后听着,心中冷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配合默契。她缓缓道:“李靖王的忠心,皇帝在时,便已知晓。然,为臣子者,当守臣子本分。拥兵自重,言语胁逼,岂是人臣所为?今日他敢以兵势干涉朝政,来日又当如何?此风断不可长!”

她盯着窦婴:“你是大将军,总管天下兵马。难道就坐视边将如此嚣张,置朝廷威严于不顾?”

窦婴心中叫苦,硬着头皮道:“太后明鉴,李靖王或有不当之言,然其奏表主旨,仍在拥戴太子,维护正统。此正是其忠贞之处。且朔方军新经大战,将士疲敝,李靖王此举,恐亦有安定军心,防微杜渐之意。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安定朝局,使太子顺利继位。届时新君即位,施以恩德,李靖王必感激涕零,效忠陛下。若此刻朝廷对其猜忌过甚,反生不测。”

卫绾也道:“大将军所言甚是。太后,李靖王之事,可容后缓图。眼下最要紧者,乃是太子主丧、新君继位之大典。礼不可废,典不可缺。请太后示下,何时举行登基大典?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两人一唱一和,又将话题拉回了“太子继位”这个核心问题上,并且暗示,只有太子顺利继位,才能名正言顺地处理李玄业“跋扈”的问题。

窦太后沉默良久。她知道,眼前这两人,一个代表文官系统对“礼法正统”的坚持,一个代表军方(至少是部分军方)对太子和稳定的支持,他们联合施压,加上李玄业那封如同兵符般的奏表,自己若再强行推动梁王,风险实在太大。

“也罢。”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太子仁孝,当承大统。登基大典之事,便由丞相会同奉常、宗正等,尽快择选吉日,拟定仪程吧。务必隆重,以安天下之心。”

“太后圣明!”卫绾和窦婴齐齐躬身,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太后终于松口了,虽然只是暂时的、策略性的退让,但至少,太子继位的最大障碍,算是搬开了。

“不过,”窦太后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太子年幼,又骤逢大丧,恐难理万机。皇帝在时,曾多次赞梁王贤能,可托付大事。新君即位后,可令梁王入朝辅政,与尔等共商国是,以匡扶社稷。此亦是为太子分忧,为国家计。”

卫绾和窦婴心中一凛。太后这是退一步,进两步。同意太子即位,但要梁王辅政,分享权力,甚至可能架空新君。这依然是兄终弟及的变相延续。

“太后,”窦婴急道,“梁王乃藩王,按制,无诏不得久留京师,更遑论辅政。此例一开,恐非国家之福。”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窦太后冷冷道,“昔周公有辅成王,非以亲王之身乎?梁王乃皇帝亲弟,太子亲叔,至亲至贤,有何不可?此事,不必再议!登基大典后,即行诏命!”

卫绾与窦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太后心意已决,再争无益。能保住太子即位,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梁王辅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臣等……遵旨。”两人无奈,只得应下。

长安,永巷深处,一处堆放废弃杂物、罕有人至的破旧庑房内。

李敢蜷缩在满是灰尘和蛛网的角落里,耳朵紧贴着斑驳的墙壁,捕捉着外界一切细微的声响。他身上低等宦官的服饰沾满了污渍,脸上也抹了几道黑灰,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充满了警惕与疲惫。

从昨夜逃离暴室附近的值房,他已经在这迷宫般的宫巷中躲藏、潜行了近六个时辰。几次与搜捕者擦肩而过,靠着对地形的熟悉、过人的机警,以及那一次次近乎本能的、对危险的提前感知,他才侥幸逃脱。那心悸的感觉,在昨夜救了他一命后,并未完全消失,时而还会隐隐传来,指引他避开某些方向,或者提示他某个看似安全的角落其实暗藏风险。他将其归结于边地厮杀磨砺出的直觉,以及父亲常说的“祖上庇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多久。宫中刚刚经历了皇帝驾崩的巨变,各处守卫、巡查必然更加严密。梁王的人绝不会放过他。父亲那道如同惊雷的奏表,他在躲藏时,从一个匆匆路过、低声议论的宦官口中隐约听到了几句。震撼之余,是更深的忧虑。父亲这是将朔方,也将他,彻底推到了梁王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

“必须离开皇宫。”李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中念头急转。留在宫里,迟早会被找到。只有逃出去,才有生机。可宫禁森严,尤其是国丧期间,各门稽查必定极严。他一个失踪的暴室小吏,如何出得去?

他想到了窦婴。父亲在奏表中力挺太子,大将军窦婴是太子最大的支持者,或许可以求助?但旋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窦婴位高权重,此刻必定焦头烂额,自己一个无凭无据的边将之子,贸然找上门,非但难以取信,还可能暴露行踪,给窦婴带来麻烦,甚至给梁王攻击窦婴的借口。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自己想办法,混出去。

他仔细回想宫中地形和各处门禁。司马门、章城门等主要宫门想都别想。只有一些运送秽物、杂物,或者低等宫人偶尔出入的偏门、角门,或许有机会。但那些地方,通常也有宦官或卫士把守。

“国丧……大丧期间,宫中需大量采办丧仪用品,运输棺椁、陪葬物,还有各方吊唁的官员、宗室、命妇进出……或许,可以趁乱……”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李敢心中逐渐成形。危险,但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需要一套合适的身份,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理由,以及,一点点运气。他摸了摸怀中,除了几枚随身携带的、价值不高但或许能派上用场的玉饰,还有一枚小小的、父亲在他临行前私下塞给他的,刻有靖王府暗记的铜符。这铜符本身无大用,但或许在关键时刻,能取信于某些人。

“不能急,不能慌。”李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呼吸,像潜伏在草原上等待猎物的狼,耐心地等待着,那可能稍纵即逝的时机。宫外的天空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李敢而言,黑暗与危险,远未结束。

朔方,靖王行辕。

李玄业并未像长安某些人想象的那样,在发出那封措辞强硬的奏表后志得意满,或紧张不安。他正站在巨大的朔方及周边舆图前,面色沉静如水,只有眼中不时闪过的锐利光芒,显示出他内心绝非平静。

周勃、公孙阙侍立一旁,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同样坚定。

“王爷,奏表已发出三日,按行程,最迟昨日便该抵达长安,呈于御前(灵前)了。”周勃低声道,“长安此刻,恐怕已掀轩然大波。”

“要的便是这轩然大波。”李玄业声音平稳,手指在舆图上长安的位置轻轻一点,“不大声说话,有些人便以为我朔方军民可欺,以为我李玄业的刀锋不利。太子仁弱,若我等不发声,他便会被那些虎狼啃得骨头都不剩。太子若倒,下一个,便是我朔方。梁王,还有那位太后,绝不会容下一个不听招呼、又手握重兵的边将。”

公孙阙眉头紧锁:“王爷所言极是。只是……如此一来,我等与梁王,乃至与太后,便彻底撕破脸了。朝中攻讦,恐怕不日将至。那些御史的笔杆子,比匈奴的刀剑更难防备。还有钱粮、补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玄业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心腹,“阙兄,边市之事,进展如何?我要的良马、驮畜、皮货,尤其是能打造器械的铜铁,可能换来?”

公孙阙精神一振,禀道:“回王爷,边市已开,胡商云集。然胡人狡黠,多以劣马驽畜充数,或抬高铜铁之价。幸赖王爷此前所定严规,又有伤退老兵充任市吏,颇为得力,已查处数起,罚没奸商货物,悬首示众,如今风气稍正。目前已换得良马百余匹,驮畜数百头,上等皮货数千张。铜铁……数量有限,且多为废旧器物重熔,胡人对此管制甚严。不过,下官已命人暗中接触河西羌部,彼等与匈奴有隙,或可绕开匈奴,从西域零星购入,只是价格高昂,且风险极大。”

“高价也要,有风险也要!”李玄业断然道,“告诉负责此事的校尉,不必吝啬钱帛,哪怕用盐茶去换,用我王府的珍藏去换,也要尽可能多地弄来铜铁!没有铜铁,如何打造箭簇、修补兵甲?高阙一役,损耗太大了。此事关乎我军命脉,务必办成!”

“诺!”公孙阙凛然应命。

“勃兄,”李玄业又看向周勃,“与地方豪强的借贷,以及暗中联络北地各郡良吏、豪杰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周勃道:“六家豪强的借贷钱粮已基本到位,春耕得以勉强维持,军心稍稳。然彼等索要盐铁之利,催逼甚急。下官已按王爷吩咐,以陇西皇庄产出、及部分战利品折价为抵,暂时稳住。至于结交各地……此事更为隐秘,进展稍缓。然已初步联络上云中、雁门、代郡数位郡丞、都尉,以及几位在地方颇有声望的游侠首领、退职老吏。彼等对王爷拱卫北疆皆心存敬意,对朝廷……尤其是对梁王可能的所作所为,亦有疑虑。只是,态度大多谨慎,愿暗中通声气、行方便者多,愿明确投效者……尚无。”

“足够了。”李玄业点点头,“雪中送炭者少,锦上添花者多。眼下能让他们不落井下石,必要时能传递些消息,行些方便,便是大善。记住,此事绝密,往来皆用死士,单线联系,万不可授人以柄。”

“下官明白。”周勃郑重道。

李玄业走回案几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东南方向,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波谲云诡的长安城,看到那个在深宫中生死未卜的儿子。

“敢儿……”他低语一声,随即摇摇头,将那一丝担忧压下,看向周勃和公孙阙,沉声道:“传令各军,国丧期间,外松内紧。操练不可懈怠,斥候加倍派出,尤其是阴山以南、高阙以西方向,给本王盯死了!匈奴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告诉将士们,皇帝驾崩,国朝有变,然我朔方军,吃的是汉家粮,守的是汉家土!无论长安谁坐那个位子,我朔方军的刀锋,只对准外虏!内部,谁想乱我边关,害我袍泽,便是朔方数万将士的死敌!”

“诺!”周勃、公孙阙齐声应道,声音铿锵。

“还有,”李玄业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冷,“让我们在长安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敢儿,护他周全。若事不可为……至少,要知道他的下落,是生是死。”

“王爷放心!”周勃咬牙道,“世子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长安的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李玄业不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发出那道奏表,是不得已的豪赌,是将朔方置于火上烤。但他别无选择。乱世将至,唯有力强者存。他必须为朔方,为跟随他的将士和百姓,也为那个困在长安的儿子,争出一条生路。

紫霄宫中。

神帝的意念拂过下界。长安的气运依旧混沌胶着,但代表太子的淡金气运,因李玄业的强力表态和窦婴等人的坚持,终于“稳住” 了最危险的溃散之势,虽然依旧微弱,却已能“凝聚” 不散。而太后的深紫气运与梁王的暗金气运,在短暂的“受挫” 后,“联结” 得更加紧密,其“侵蚀” 的目标,已从太子,更多转向了朝中反对势力和……朔方。那针对朔方和李玄业的“墨色” 气运(流言、弹劾),正在悄然滋生、汇聚。

朔方的赤金气运,则在李玄业的种种布置下,“内敛” 而“坚韧”,如同在风霜中挺立的劲草。但神帝也能察觉到,这赤金气运的边缘,与代表朝廷的明黄(已消散)、土黄(卫绾等中立派)气运之间,那道“疏离” 的裂痕,正在缓慢而确实地“扩大”。

至于李敢那点微弱的灵光,依旧在长安复杂的“迷宫”中艰难求存,但似乎找到了一丝缝隙,正在向着某个方向“移动”。神帝能做的,依旧是给予那细微的、关乎直觉与运气的“引导”:让一处角门守卫换岗时,出现短暂的空隙;让一名出宫采办的宦官头领,因“疏忽”而未能仔细核对所有随行人员的腰牌……

“业儿的赌注,已落下。敢儿的生死,悬于一线。长安的棋局,步入中盘。而北地的风雪,从未停歇。”神帝的意念,如同亘古流淌的星河,静静映照着人间的爱恨情仇,权力博弈,生死挣扎。他能干预的依然有限,历史的洪流有其惯性。他更像是一个清醒的观察者,一个在关键时刻轻轻拨动天平上最细微尘埃的手。更多的,需要身处其中的人,自己去争,去闯,去杀出一条血路。

信仰之力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主要来自于北地军民对“靖王”的信任与依赖,对“紫霄”冥冥中的祈愿。这力量还很微弱,但已能让神帝的“目光”看得更清晰,“干涉”得更精准一丝。他在等待,也在准备。等待长安的尘埃落定,也准备着,当下一个更大的危机或机遇来临时,他能有更多的“筹码”,去护佑他的血脉,去引导那缕赤金色的火焰,在这即将到来的、更加昏暗的世道中,燃烧下去。

【史料记载】

* 官方史·汉书·景帝纪\/窦婴传:“(景帝崩后)太子即皇帝位,尊窦太后曰太皇太后。以窦婴为丞相,卫绾为御史大夫。梁王刘武归国。”(注:此为大略,小说对过程进行了虚构和细化,尤其增加了李玄业奏表的关键影响和梁王辅政的争议。)

* 家族史·靖文王本纪(二世):“帝崩,太子立,梁王归国,然怨望日深。数使人阴刺玄业公短,流言于京师,言其‘恃功骄恣,阴结胡虏,图谋不轨’。又欲加害世子敢。敢匿于宫中,几经危难。玄业公在北,内修战备,外联豪杰,阴为之备,朔方遂成朝廷、梁王皆不能制之重镇。”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嗣君一表,砥柱中流,然谤亦随之。帝君于九天,见墨色侵凌,乃暗护嗣孙灵台,使其于纷扰中,心志愈坚。又悯嗣孙陷危,屡示警兆,导其行藏。天意微渺,人心惟危,帝君之力,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 北地秘录·潜龙在渊:“世子敢困长安,梁王索之急。敢乃易服毁容,混迹于贱役之中。尝藏身运秽车,几为阉宦所觉;又伪为哭丧童子,得近灵幄,闻梁王党密语。其机警沉毅,类父之风。人谓其得神佑,屡脱于死。靖文王在北,忧思成疾,然不敢稍露形色,唯密令死士入京,相机营救。”

(第四百九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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