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芒彻底驱散了广场上最后的阴霾,如同温柔的抚慰,洒在每一个惊魂未定却又充满希望的脸上。劫后余生的喧嚣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低沉而有力的嗡鸣,那是无数人共同呼吸、共同心跳的声音。
江秋紧紧抱着昏迷的沈枫,感受着他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脉搏,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一点,但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破碎衣衫下隐约可见的伤痕,心又揪紧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外套垫在沈枫头下,动作轻柔得与平时判若两人。
安梅快步上前,再次仔细检查沈枫的状况,眉头紧蹙:“精神力严重透支,身体多处撕裂伤,失血……需要立刻静养和持续治疗。”她看向江秋,“我的药剂只能稳定情况,根除隐患需要时间和他自身的恢复力。”
“我知道。”江秋的声音沙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枫的脸。
高台上,白羽沫的薄刃依旧稳稳地抵在马库斯的咽喉上。这位前神父蜷缩在地上,气息奄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无法接受自己最终的失败。那柄曾经蕴含力量的十字架已化为齑粉,随风散去。镇长瘫坐在一旁,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像筛糠,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秦沐和塔娜沙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点战场,安抚受惊的镇民,并警惕地看管起那些失去首领、茫然无措的士兵。一些士兵在看到马库斯的下场和群情激奋的镇民后,早已丢下了武器,表示投降。
汉斯、莉娜父女和刚刚被解救出来的海伦娜、安娜夫人、玛丽修女、玛尔塔以及其他两位女性站在一起。她们相互搀扶,虽然疲惫不堪,衣衫褴褛,但眼中都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挣脱枷锁后的释然,是重获新生的希望,更是对未来的坚定。
海伦娜不顾自身的虚弱,走到江秋和安梅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沈枫的情况。她伸出颤抖却稳定的手,轻轻搭在沈枫的腕脉上,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他的精神领域受损很重,”海伦娜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草药师特有的沉稳,“但核心意志异常坚韧。身体的外伤我可以配置草药处理,但精神的恢复……需要静养和时间的抚慰,急不得。”
安娜夫人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广场,看着那些曾经麻木、如今却眼含热泪和希望的邻居们,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人群前方。她举起手中那本边缘卷曲、却象征着她清白的账本,声音清晰地传开:
“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海伦娜不是女巫,她用草药治病救人!玛丽修女不是异端,她教我们的孩子识字明理!我安娜,只是靠自己的双手做面包养活自己!还有莉娜,玛尔塔……我们都没有罪!有罪的是他们!”她指向高台上的马库斯和镇长,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是他们用谎言和恐惧统治我们,掠夺我们!”
人群安静下来,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玛丽修女也走上前,她摊开那本染着夜露的识字课本,面向众人,声音平和却充满力量:“知识从不是罪过,愚昧才是。从今天起,布伦镇的女孩,妇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学习识字。我们要看清楚这世间的道理,不再被轻易蒙蔽。”
莉娜挺直了脊梁,虽然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已成熟:“我要继承父亲的铁匠铺,靠自己的手艺活下去!谁也不能再强迫我嫁给不想嫁的人!”
玛尔塔擦去眼泪,用力点头:“对!我们女人,也能靠自己活出个样子!”
这些曾经被指控、被压迫的女性,此刻站在阳光下,用自己的声音,向整个小镇宣告她们的独立与尊严。
镇民们听着这些话,看着她们的身影,心中长期被压抑的东西仿佛破土而出。老约翰、玛姬、木匠埃里克、皮匠马丁、寡妇格蕾塔……那些曾经在恐惧中沉默,又在关键时刻鼓起勇气发声的人们,此刻更是感同身受。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她们说得对!”
“布伦镇该换一片天了!”
“不能再让这些人骑在我们头上!”
呼声越来越高,最终汇聚成统一的意志。人们看向高台上那两个罪魁祸首,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审判的意味。
秦沐适时地站出来,他的声音冷静而具有说服力,将镇长勾结马库斯、诬陷女性、企图侵吞财产的罪证,以及马库斯使用邪术的事实,清晰地向众人阐述了一遍。逻辑严密,证据确凿。
“根据现有的情况和民意基础,”秦沐推了推眼镜,看向蚀朔小队的其他人,以及汉斯、海伦娜等代表,“建议成立一个临时的居民议事会,处理善后事宜,包括看押罪犯、安抚民众、恢复秩序,并商讨小镇未来的管理方式。”
这个提议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赞同。汉斯、安娜夫人、海伦娜、老约翰等几位在事件中表现出勇气和担当的人被推举出来,负责初步的协调工作。
接下来的半天,布伦镇在一种忙碌而又充满希望的氛围中度过。幸存的士兵在镇民的监督下被集中看管。马库斯和镇长被关押起来,等待进一步的发落。广场被清理,伤者得到救治——主要是海伦娜和安梅在负责。食物和饮水被分发下去,恐慌的情绪逐渐被重建家园的决心所取代。
铁匠铺再次成为了临时的据点,不过这次不再是躲藏,而是协调中心。沈枫被安置在铺子里间相对安静的地方,由江秋寸步不离地守着,安梅和海伦娜轮流照看。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但依旧沉睡不醒。
黄昏时分,忙碌暂告一段落。夕阳的余晖将小镇染成温暖的金色,与清晨那恐怖的血色黎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铁匠铺外,海伦娜、安娜、玛丽、莉娜、玛尔塔,以及另外两位被救的女性聚集在一起。她们看着彼此,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逝去时光的淡淡悲伤。
“我们……活下来了。”安娜夫人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是的,我们活下来了。”海伦娜握住她的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但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或许依然会有荆棘,但我们证明了,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玛丽修女点头:“知识会传递下去,清醒的人会越来越多。”
莉娜眼神明亮:“我会成为布伦镇最好的铁匠!”
玛尔塔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我们需要互相帮助,”海伦娜总结道,她看着这些共同经历了生死的姐妹们,“就像之前那样。一个人或许脆弱,但我们在一起,就能面对任何困难。”
一个无声的盟约,在这些女性之间达成。这是属于她们的“互助小组”,是在灰烬中生长出来的、最为坚韧的荆棘。
铺子里间,江秋握着沈枫微凉的手,低声说着什么,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委屈?
“枫枫,你快点醒好不好?你看外面天都晴了,boSS也打完了,该结算奖励了……你答应我的‘报酬’还没给呢……”
安梅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进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药碗递给江秋:“喂他吃药,比惦记你那‘报酬’实在。会长要是知道你趁他昏迷叨叨这个,怕不是要跳起来给你加训。”
江秋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吹凉,嘴里还不忘反驳:“我这是精神激励法!说不定他听见我一说,一着急就醒了呢?”
白羽沫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清冷地吐出两个字:“几率,零。”
秦沐在另一边整理数据,头也不抬地补充:“数据显示,外界无关语音刺激对深度精神修复期患者苏醒无显着正向影响。”
刘嘉源和塔娜沙在一旁偷笑。
就在这时,床上的沈枫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
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江秋却瞬间捕捉到了这一点变化,呼吸猛地一窒,所有插科打诨的心思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全神贯注的期待。
布伦镇的新生,似乎也带来了新的希望。而蚀朔小队的副本之旅,在这片刚刚挣脱黑暗的土地上,似乎也临近了终章,只待最后的苏醒与告别。
【小剧场:关于“报酬”的学术讨论】
江秋坚持“精神激励法”有效。
安梅吐槽:“你那叫骚扰式唤醒。”
白羽沫提供理论支持:“依据《深度昏迷患者护理规范》,持续性特定频率的声音刺激可能……”
秦沐打断:“前提是正向、舒缓。江秋的频率及内容,归类为‘噪音’。”
刘嘉源举手:“我证明,秋哥念叨‘报酬’的频率比我妈催婚还高!”
塔娜沙小声:“而且内容……不太健康。”
刚有苏醒迹象的沈枫,眼皮似乎又不动了。江秋:“……你们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