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绝对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浮,仿佛被放逐到了时间的起点之前,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玄一感觉自己正在被分解,被那蕴含着幕后存在无尽怒意的抹杀意志,以及时间核心狂暴的寂灭之力,一同碾碎成最基础的粒子,连真灵都要彻底湮灭。
结束了么?
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最后的星火,在绝对黑暗中倔强闪烁!
他还有太多未竟之事!未斩断的枷锁!未清算的仇敌!未守护的承诺!还有……那二十六道同样被命运束缚的身影!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贯穿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沧桑与叹息的轻鸣,自他识海最深处,那枚一直静静悬浮的玉扣中响起。
这一次,玉扣并未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去对抗外界的毁灭洪流。它只是……轻轻“震颤”了一下。
随着这声轻鸣与震颤,玄一那即将溃散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向下“坠落”!不是坠向更深层的黑暗,而是坠向了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信息与时间的乱流之海!
刹那间,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混沌未开,鸿蒙始判,一道无法形容其伟大的模糊身影,于虚无中点化混沌,划分清浊,其指尖流淌的气息,与他体内的鸿蒙道源同出一辙,却浩瀚了何止亿万倍!
他看到了太古洪荒,万族林立,征战不休,二十六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无上本源气息的光华,如同贯穿星海的支柱,撑起了最初的宇宙秩序,那气息……与命源之锁连接的二十六位未婚妻身上的“源初”波动,何其相似!
他看到了惊天动地的大战,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交锋,打得星河崩碎,大道哀鸣,那二十六道源初光华在战争中黯淡、破碎、流散……
他看到了一个笼罩在无尽迷雾中的身影,于废墟之上,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些破碎的源初碎片,以其无上法力,将其与挑选出的承载者(或许就是历代如他这般身负特殊命格之人)融合,并以一种逆天秘法,编织成了一张横跨万古的……命源之网!而那网的最终汇聚点,正是他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位于诸天之上的、被混沌包裹的……巨大“茧”状物!
他还看到了……不朽道宫的建立!看到了他的师尊,以及更早的宫主,似乎……都与那编织命源之网的迷雾身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道宫,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惊天棋局的一部分,是“养蛊”的场所,是……看守“祭品”的牢笼?!
无数破碎的画面、信息、法则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即将湮灭的意识。这并非玉扣在传授他什么,而是……玉扣仿佛一个记录万古的载体,在此刻他濒临彻底消亡、意识与万道源头最为接近的特殊状态下,被动地、无序地,向他展示了它所“记载”的,关于这方宇宙、关于命源之锁、关于那幕后黑手的……部分真相碎片!
这信息的冲击,远比外界的毁灭之力更加恐怖!他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星河漩涡,几乎要被这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彻底冲垮、同化!
“守住本心!记住你是谁!”一个苍老、焦急、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熟悉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意识中炸响!是道衍宫主的声音?!是残留的意念?还是玉扣记录的回响?
玄一猛地一个“激灵”,那即将涣散的意识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我道即天!我心即理!”他以自身坚定不移的道心为锚点,强行在这信息的狂潮中稳住了自身的存在!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所有信息,而是如同一个在暴风雨中挣扎的水手,只牢牢抓住几个最关键的核心:
1. 命源之锁与二十六源初:这是人为编织的,目的是为了汇聚源初之力,滋养或唤醒“茧”中之物。
2. 不朽道宫的角色:绝非无辜,很可能是棋局的执行者与维护者。
3. 玉扣的来历:它绝非普通之物,很可能是某个知晓内情、甚至可能是反抗者的遗留,记录着万古秘辛。
就在他抓住这些核心信息,意识在信息洪流中勉强保持不灭的瞬间——
外界的“现实”时间,或许只过去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那源自幕后存在的抹杀意志与时间核心的寂灭之力,已然彻底淹没了他的肉身与神魂,即将完成最后的湮灭。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因为玉扣的异动与玄一意识在信息洪流中的“挣扎”,他眉心的命源之锁,那二十六根光丝,尤其是刚刚与澹台琉璃时间本源剧烈交融过、此刻尚未完全平复的那一根,以及之前曾接受过东方明月太阴本源反馈、留下了一丝印记的道源深处,竟同时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与扰动!
这扰动极其细微,放在平时或许微不足道。
但在此刻,玄一意识与万古信息流短暂接触、某种程度上“贴近”了大道本源的状态下,这点细微的扰动,却被无限放大!
仿佛在一潭死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嗡——!”
命源之锁最核心处,那维系着整个锁链结构与力量的某个“节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部“祭品”本源的异常共鸣与扰动,再加上外部玉扣引动的信息流冲击,竟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比之前在混沌归墟中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悸的碎裂声,自玄一眉心传出!
命源之锁上,那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痕,猛地……扩张了一倍有余!并且,从这道主裂痕上,蔓延出了数道细小的、如同蛛网般的次级裂纹!
锁链的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二十六色光丝变得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那无形的束缚与抽取之力,骤然减弱了大半!
而与此同时,远在诸天万界不同角落的另外二十五位未婚妻,无论她们正在经历什么,都在这一刻,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胸口或眉心,脸上露出了或茫然、或惊疑、或痛苦、或……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的神色。她们身上那无形的枷锁,似乎也在同一瞬间,……松动了一丝!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命源之锁本体的创伤,显然完全超出了那幕后存在的预料!
那汹涌而来的、充满绝对杀机的抹杀意志,猛地一滞,仿佛出现了瞬间的……混乱与反噬!
而失去了这股最主要意志的支撑与加持,那镜中狂暴的时间核心,其汹涌而出的寂灭浪潮,威力也骤然衰减!
机会!
千载难逢!万古唯一的机会!
玄一那在信息洪流与毁灭之力双重夹击下近乎磨灭的意识,在这一刻,凭借着道心不灭的执念,以及对玉扣传递信息的本能理解,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没有去攻击,没有去防御,而是……引导!
引导着那因为锁链受损而暂时失控、在他体内与澹台琉璃残留时间本源混乱冲突的力量,引导着玉扣最后散发出的、那丝记录着“定序”与“起源”意味的微光,全部灌注向……那面映照着时间核心的巨镜!
不是攻击时间核心,而是……加固这面镜子!以他混乱的力量与玉扣的微光为“粘合剂”,将那试图冲破镜面、吞噬现实的灰色心脏,暂时……封堵回去!
“嗡……!”
巨镜剧烈震颤,镜面荡漾起无数混乱的涟漪,那灰色的时间核心在镜后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咆哮,疯狂冲撞,却一时无法突破这集合了多种异常力量形成的、脆弱的临时封印。
做完这一切,玄一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但在彻底失去感知的前一瞬,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带着无尽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咦”?声,自那命源之锁的源头,遥遥传来。
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抛出了这片即将彻底崩塌的时之回廊。
……
……
……
不知过了多久。
玄一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陌生的、开满不知名鲜花的山谷之中,鸟语花香,灵气充沛,与之前时间坟场的死寂灰败截然不同。
他还活着。
肉身残破,道源枯竭,神魂黯淡,眉心的命源之锁虽然裂痕扩大、光芒黯淡,却依旧存在。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抬起唯一还能动的右手,看着掌心,紫瞳之中,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与仇恨,而是多了一丝……洞悉部分真相后的深沉,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
燎原之火。
他轻轻握紧了拳头。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