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盯着澹台琉璃那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纤指,以及镜中那巨大、搏动、散发着无尽饥渴与死寂的灰色心脏——时间坟场的核心!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是“活”的,拥有着某种原始而恐怖的意志!
触碰它?澹台琉璃想干什么?!自杀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一再也顾不得隐藏,强提一口道源,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这片错乱的时空中炸响:
“住手!”
澹台琉璃抬起的玉指猛地僵在半空,霍然转身!那双沙漏之瞳中倒映出玄一狼狈却挺立的身影,先是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警惕与冰寒覆盖。
“是你?”她的声音空灵依旧,却带着一丝被惊扰的薄怒与审视,“你怎么会闯入‘时之回廊’?不对……你的状态……是归墟崩塌?”
她瞬间推断出了部分真相,目光扫过玄一那被时间侵蚀、干枯灰败的左臂,以及他眉心那疯狂闪烁、属于她自己的命源锁链光丝,沙漏双瞳微微收缩。
玄一强忍着左臂传来的、仿佛万蚁啃噬时光的诡异痛楚,快步上前,与澹台琉璃隔着数丈距离对峙,紫瞳死死锁定她:“那是什么东西?你想做什么?”
澹台琉璃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面巨镜中的灰色心脏,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时间正在死去……或者说,在被‘它’吞噬。我必须阻止……”
“阻止?用你自己去喂饱它?”玄一语气锐利,他通过命源之锁,能隐约感受到澹台琉璃内心深处那近乎绝望的挣扎与一丝……被同化的迹象!这片时间坟场,连同那核心,都在潜移默化地侵蚀着她!
“这是我的道!我的宿命!”澹台琉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激动与偏执,“唯有融入时核,方能洞悉时间最终的奥秘,或许……还能找到逆转这一切的方法!”
“荒谬!”玄一厉喝,试图唤醒她,“你这是在自取灭亡!看看周围!看看你自己!你的时间法则正在被它污染、同化!你所谓的融入,只会成为它壮大自身的养料!”
他指向周围那些破碎的、倒映着各种绝望与消亡景象的时光之镜。一些镜面中,甚至开始隐隐浮现出澹台琉璃自身被灰色心脏吞噬、同化的恐怖未来碎片!
澹台琉璃娇躯微颤,沙漏双瞳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执念覆盖:“你不懂……时间的长河已然污浊,唯有源头……啊!”
她话未说完,镜中那灰色的时间核心,仿佛被两人激烈的意念交锋与生人气息刺激,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
“咚——!!!”
一声沉闷如太古丧钟的巨响,自镜中传出,悍然席卷整个时之回廊!
“咔嚓!咔嚓嚓——!”
无数面时光之镜应声爆碎!碎片如同锋利的时空裂片,向着玄一与澹台琉璃****激射而来!每一片碎片都蕴含着错乱的时间流速与湮灭之力!
同时,那灰色心脏搏动间,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贪婪的吸力爆发出来,主要目标赫然锁定了身具时间本源的澹台琉璃!无数条由凝固时光构成的灰色触须,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自镜中探出,缠绕向她的脚踝、手腕、腰肢,要将她拖入镜中,拖向那颗跳动的心脏!
“不好!”澹台琉璃脸色瞬间煞白,沙漏双瞳疯狂旋转,时间法则全力爆发,在她周身形成一道道时间断层与加速领域,试图延缓、挣脱那些触须的束缚!但她之前似乎就已消耗巨大,此刻面对时间核心的本体发难,竟显得力有未逮,那时间断层在灰色触须的侵蚀下不断崩碎!
玄一瞳孔骤缩,顾不上自身伤势与危险,鸿蒙道源轰鸣,右拳裹挟着混沌祖炁与太阴本源,一拳轰向那些缠绕澹台琉璃的灰色触须!
“轰!”
拳锋所及,混沌气息磨灭时光,太阴寒气冻结虚空,数条触须应声崩断,化为灰色尘埃!但更多的触须前仆后继地涌来,而且那时间核心的吸力越发恐怖,连带着玄一都感到自身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神魂摇曳,要被一同拖过去!
“放开她!”玄一怒吼,紫瞳之中血丝弥漫,不顾左臂伤势,双手结印,引动玉扣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却层次极高的混沌定序之力,试图稳定周围暴走的时间乱流。
“没用的……”澹台琉璃在挣扎中,看着玄一拼死相救的身影,沙漏之瞳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有感动,有苦涩,更有一种深切的无力,“它……是这片坟场的主宰,是时间寂灭的化身……除非能瞬间切断它与整个坟场的联系,或者……以更强的‘时间’权柄将其覆盖、净化……”
更强的“时间”权柄?
玄一心中猛地一动!他想起了命源之锁!想起了那二十六种源初特质!澹台琉璃掌控时间,她身上必然也蕴含着一种“时间”属性的源初碎片!而自己的鸿蒙道源,似乎具备某种“包容”与“调和”的特性,玉扣更是神秘莫测……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
他猛地看向澹台琉璃,眼神锐利如刀:“信我一次!开放你的时间本源核心,与我道源暂时相连!”
澹台琉璃闻言,娇躯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玄一。开放本源核心,无异于将性命交到对方手中!尤其是在这命源之锁的监控下……
“没时间犹豫了!”玄一看着那越来越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时光腐朽气息的灰色心脏,以及澹台琉璃周身愈发黯淡的时间领域,嘶声吼道,“你想死在这里,成为那鬼东西的一部分吗?!”
望着玄一那双在绝境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紫瞳,感受着他通过命源锁链传来的、那一丝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道种”余韵,澹台琉璃眼中挣扎之色达到顶点,最终,猛地一咬银牙!
“好!”
她彻底放开了对自身时间本源的最后一丝防御与控制!
刹那间,一股磅礴、精纯、却带着深深疲惫与寂灭气息的时间源初之力,顺着命源之锁中属于她的那根光丝,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涌向玄一!
玄一闷哼一声,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时间景象、法则碎片、乃至澹台琉璃万载修行中对时间的感悟与此刻的绝望挣扎,疯狂涌入他的新生道源!他的道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膨胀,鸿蒙气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疯狂地吸收、调和着这股外来的时间本源!
玉扣光芒大盛,投射出朦胧的光辉,笼罩住两人,强行稳定着这狂暴的力量交融!
“以我鸿蒙为基,纳尔时源于一炉!”玄一长发倒竖,紫瞳之中仿佛有星河生灭、时光流转,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一道并非纯粹混沌、也非纯粹时间,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与时光交织、仿佛能定鼎乾坤、重塑时序的——鸿蒙时序神光,自他掌心喷薄而出,悍然撞向镜中的灰色时间核心,以及那些缠绕的灰色触须!
“嗤——!!!”
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那蕴含着寂灭与腐朽气息的灰色触须,在鸿蒙时序神光的冲刷下,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瓦解!镜中的灰色心脏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与伤害,疯狂搏动,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整个时之回廊剧烈震荡,更多的时光之镜爆碎!
有效!
然而,就在玄一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准备一鼓作气,借助这股融合之力,尝试切断时间核心与坟场联系,甚至将其重创之时——
异变再生!
他眉心的命源之锁,那二十六根光丝,尤其是属于澹台琉璃、此刻正汹涌传递着时间本源的那一根,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愤怒、仿佛被彻底触犯到了核心利益的恐怖意志,顺着锁链,如同毁灭性的雪崩,轰然降临!
这一次,不再是警告,不再是试探,而是……抹杀!
“窃取源初……干扰核心……罪无可赦!”
冰冷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审判。
玄一与澹台琉璃融合的力量瞬间被打断!两人齐齐喷出大口鲜血,周身道光黯淡,神魂如同被亿万根时光之针贯穿!
而那镜中的灰色时间核心,仿佛受到了那幕后意志的加持,搏动得更加狂暴,一股更加黑暗、更加绝望的寂灭时光浪潮,如同吞噬星系的灰潮,自镜中汹涌而出,瞬间将两人吞没!
玄一只觉眼前一黑,最后看到的,是澹台琉璃那染血的、带着一丝解脱与无尽遗憾的苍白容颜,以及她沙漏双瞳中,那彻底被灰色浸染的……最后一抹光彩。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