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璇那一声跨越无尽星域,通过命源之锁传递而来的呓语,如同一道冰冷的电光,劈开了混沌归墟的喧嚣,直刺玄一的神魂深处。
“巡天者之眼……已在注视……”
玄一单膝跪地的身躯猛地一颤,并非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是因为这信息背后蕴含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
巡天者!
维护“秩序”的清道夫,织命者手中最锋利的刀刃!他们竟如此之快就锁定了自己?是因为在归墟中吞噬了虚无法则,动静太大,还是……那二十六道命源之锁本身,就是最醒目的灯塔?
“玄一?!”
轩辕凤舞清晰感受到了他神魂传来的剧烈震荡,那并非伤势所致,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警惕与寒意。她扶住他手臂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混沌涅盘火自主升腾,在她与玄一周围形成一道炽热的屏障,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注视”。
玄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心绪。他紫瞳中破碎的法则缓缓沉淀,重新凝聚成深不见底的幽潭。他借着凤舞的搀扶站直身体,目光却穿透了层层混沌雾霭,投向归墟之外那不可知的虚空。
“听到了什么?”轩辕凤舞沉声问道,她的霸道让她无惧任何明面上的敌人,但这种来自未知深处的窥视,却让她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一道警示。”玄一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慌乱,“来自星璇。巡天者,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巡天者……”轩辕凤舞咀嚼着这个名字,赤金色的美眸中火焰跳跃,“那群自诩为宇宙裁缝的傀儡?来得正好!正好让我的涅盘火,试试他们够不够硬!”
玄一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玉扣。玉扣表面,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光晕流转,似乎在回应着那遥远的“注视”。“他们不是来硬碰的。他们是‘眼睛’,是‘规则’。在他们身后,是织命者编织的整张命源之网。硬撼,正中下怀。”
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混沌道章在吞噬一缕虚无法则后带来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补全,让他对“虚无”与“存在”的理解更深了一层。“星璇拼着神魂受损传递此讯,意义重大。这告诉我们,行动必须更快,但也……必须更隐秘。”
“隐秘?” 轩辕凤舞挑眉,“在这九天十地,无数势力盯着你这道宫传人、二十六婚约承载者,谈何隐秘?”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玄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想看的是‘玄一’,是‘不朽道宫的继承人’。那我们……就给他们看他们想看的。”
他目光转向轩辕凤舞,眼神交汇间,无需多言,一种默契已然达成。命源之锁的共鸣,不仅传递力量与危机,更在无声无息间编织着超越言语的理解。
“你要我怎么做?”轩辕凤舞直接问道。
“闹出点动静。”玄一指尖,一缕融合了混沌与涅盘火本源的符文悄然凝聚,气息被他刻意压制在金丹巅峰的层次,但其本质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至高道韵,“以你古凰世家少主的名义,在归墟外围,‘恰好’发现一处前古秘境,与之激战,气息冲霄,最好能引动三五宗门前来‘见证’。”
轩辕凤舞瞬间明悟:“你要把水搅浑,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这‘明处’来?而你……”
“而我,”玄一接过话,身影在混沌气中开始变得模糊,气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迅速与整个混沌归墟同化,“就去看看,这归墟深处,除了混沌祖炁,是否还有……前人留下的,‘反抗’的痕迹。”
他的目标,直指设定中的星骸墓场——历代容器的葬地!那里,必定有前代婚约承载者留下的烙印,或许就有关于织命者、巡天者,乃至如何打破这轮回的线索!
轩辕凤舞看着他逐渐消散的身影,没有阻拦,只是将那道蕴含着两人气息的符文紧紧握住。她知道,这将是一场危险的戏剧,她必须在台前演得逼真,才能为幕后之人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与空间。
“小心。”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带着古凰少主罕见的柔和,融入混沌。
玄一的身影彻底消失。
……
与此同时,混沌归墟之外,无尽遥远的某片纯净虚空。
这里没有任何星辰,没有光芒,也没有黑暗,只有绝对的“无”。在这“无”的中央,悬浮着一枚巨大无比、纯粹由规则线条勾勒而成的眼瞳。
它没有情感,没有意志,只有绝对的“观测”。
此刻,这枚“巡天者之眼”的视界中,绝大部分的焦点都落在混沌归墟的入口处。在那里,一股炽热、霸道、带着涅盘与混沌气息的能量正在快速凝聚,如同黑夜中的火炬,鲜明无比。
【目标标记:轩辕凤舞(古凰世家)。能量层级:化神巅峰(疑似突破在即)。行为:探索前古秘境。威胁评估:中等。持续观测。】
而关于“玄一”的信号,在混沌归墟那足以混淆天机的环境下,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最终被判定为【信号丢失,疑似被归墟环境同化或湮灭】。
巨大的规则之眼,微微调整了焦距,更多的“算力”投向了那团越来越耀眼的涅盘之火。
……
混沌归墟深处。
玄一如同一条游鱼,在狂暴的混沌气流中穿梭。他彻底放开了混沌道章的束缚,让其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祖炁,同时,那枚玉扣贴在胸口,散发出清凉的气息,帮助他维持灵台的清明,不被归墟本身的混乱意志侵蚀。
他遵循着命源之锁中传来的一丝微弱的、属于星璇的星辰指引,以及玉扣对同类悲鸣的隐约感应,朝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在时间紊乱的归墟中毫无意义。
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破碎的星辰和混乱的气流,而是一片……绝对寂静的领域。
无数巨大的、残缺的、散发着各色黯淡光辉的“星辰”,如同坟墓般静静地悬浮着。这些“星辰”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道则与执念凝聚而成的烙印!
有的烙印如冰封的明月,散发着永恒的寂寥;有的如燃烧的凤凰,保持着最后的挣扎姿态;有的则是一团扭曲的阴影,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更有的,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剑痕,诉说着曾经的锋芒……
星骸墓场!
历代如他一样,承载了婚约,最终却失败了的“容器”的最终归宿!
一种磅礴的、混杂着无数种情绪的悲凉与宏大,扑面而来。玄一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二十六道命源之锁,在此地发出了低沉的和鸣,那是与前人命运的共鸣。
他缓缓走入这片墓场,如同行走在一部沉默的史诗中。
他来到那轮“冰封明月”前,感受到了与东方明月同源的极冰本源,却更加绝望。他走到那“燃烧凤凰”旁,体会到了比轩辕凤舞更炽烈,却最终熄灭的涅盘之火。
最终,他在墓场的最中央,看到了一具最为奇特,也最为完整的“星骸”。
那并非人形,而是一本……由星光编织而成的残破书册。书册大部分已经黯淡,只有寥寥几页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其上流淌的气息,竟与他的混沌道章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残缺,充满了被强行撕裂的痕迹。
玄一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本星光书册的瞬间——
“嗡!”
他胸口的玉扣骤然变得滚烫!前所未有的滚烫!
与此同时,那本星光书册残存的书页疯狂翻动,一个急促、尖锐、充满了无尽悔恨与警示的女子声音,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炸响在玄一的识海:
“后来者……快逃!!它不是助力……是枷锁……最大的……枷锁……!!道章……是……”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那本星光书册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化为飞灰,消散在寂静的墓场中。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玄一僵在半空的手指,和胸口那依旧滚烫的玉扣,都在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枷锁?
道章是枷锁?!
玄一缓缓收回手,紫瞳之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近乎颠覆的震动。他赖以重生,视为最大依仗的混沌道章……竟然是枷锁?
那女子未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这星骸墓场,埋葬的不仅是失败的容器,难道还有……关于道章本身的,最恐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