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大殿内,金碧辉煌的龙柱在烛火映照下闪闪发光,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压抑感。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连平时最爱窃窃私语的小太监们也噤若寒蝉。
那封该死的信,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金砖地面上,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却又没人敢上前去捡。
众人心中都在疯狂吃瓜,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向来沉稳的皇帝愤怒到如此地步?
“陛下,息怒。”
还是李岩胆子最大,这位前大顺军师现在已经彻底成了朱由检的铁杆粉丝。他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吴三桂不过一介武夫,边关蛮子,不知天高地厚,陛下何必与他置气。待臣整顿好京营兵马,定为陛下去踏平山海关,取其项上人头!”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忠心可表,活脱脱一个“我要为老大出头”的小弟模样。
但朱由检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纯属嘴炮。
踏平山海关?别搞笑了,京营现在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真的是精锐,也绝不是关宁铁骑的对手。更何况,山海关背后还有虎视眈眈的满清八旗在那里虎视眈眈呢。
现在跟吴三桂翻脸,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朱由检没有理会李岩的“热血发言”,他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封信,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显然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他不是气吴三桂贪婪,而是气这老货的态度!简直就是在说,“老子就是要羞辱你,你能咋地?”
“王承恩。”朱由检说道。
“奴…奴婢在。”老太监吓得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把信念给众卿家听听。”朱由检缓缓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让大家都听听,我大明的平西伯,开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天价'!”
“遵…遵旨。”
王承恩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捡起地上的信纸。这位伺候了几任皇帝的老太监,此刻手都在发抖,展开信纸后,用一种干涩的声音念了起来。
“罪臣吴三桂,叩首陛下。”
信的开头还算恭敬,但接下来的内容,就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臣闻陛下于京师斩杀闯逆,又诛国贼朱由崧,重整乾坤,实乃天佑我大明。臣与麾下数万关宁将士,无不翘首以盼,愿为陛下效死,以清寰宇。然,关外鞑虏凶悍,臣独力支撑,早已军心疲敝,粮饷不济。欲使将士用命,必先使其无忧。故,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三事。”
王承恩念到这里,咽了口唾沫。
“其一说道恳请陛下,追封臣父吴襄为'辽国公',世袭罔替。并即刻拨付白银三百万两,黄金三十万两,犒劳三军将士,以安军心。”
“嘶——”
大殿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简直像是集体中了邪。
三百万两白银!三十万两黄金!
这货怎么不去抢?!
现在整个朝廷,把李自成和朱由崧抄家的钱全算上,也凑不出这个数的一半!这哪里是犒劳三军,这分明是敲诈勒索!
然而,这还只是开胃菜。
王承恩看了一眼朱由检那张黑如锅底的脸,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其二,恳请陛下,正式册封臣为'平西王'。并以黄河为界,将黄河以北所有州府、卫所,尽数划为臣之封地,军政要务,皆由臣一人总揽。臣承诺,每年向朝廷上缴税银一百万两,以充国库。”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是贪婪,那这第二个条件就是彻头彻尾的造反!
以黄河为界,划地封王?这和当年李自成想跟满清划山海关而治有什么区别?!
这老货是想当北方的土皇帝!是想搞国中之国!
大殿里的官员们瞬间炸锅了,一个个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活像是被人当面扇了耳光。
“无耻!简直无耻之尤!”
“此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他这是要裂土分疆!这是要造反啊!”
就连牛金星、李过这些刚刚投降的大顺将领,都觉得吴三桂这事做得太过分了。他们跟着李自成造反,好歹还打着“均田免粮”的旗号,你吴三桂倒好,直接张口就要半个大明江山?
脸呢?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吧!
王承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看着信上最后一个条件,几乎不敢念出口。这简直就是在挑战所有人的底线!
“陛下…这第三条…”
“念!”朱由检猛地睁开眼睛。
“其三…”王承恩闭上眼睛,豁出去一般地喊了出来,“恳请陛下,将坤兴公主,下嫁于臣之长子,吴应熊。两家永结秦晋之好,臣,自当为陛下,永镇北方,死而后已!”
如果说前两个条件是对大明江山的觊觎,那这第三个条件就是对朱由检本人的羞辱!
坤兴公主!那是他朱由检的亲妹妹!是眼前还站着的驸马都尉巩永固的妻子!
这老货竟然想让皇帝的亲妹妹改嫁给他儿子?!
这已经不是要挟了,这是指着朱由检的鼻子说,“老子就是要羞辱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噗通!”
巩永固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这位七尺高的汉子,此刻却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陛下!”他猛地抬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臣…臣请战!臣愿为先锋,与此国贼决一死战!虽死无憾!”
“臣等,愿与国贼决一死战!”
李岩、牛金星等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无论是出于忠心,还是出于被羞辱的愤怒,这一刻,整个大殿的文武官员空前地团结在了一起。吴三桂已经触犯了所有人的底线!
朱由检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脸上的愤怒反而渐渐平息下去。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巩永固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好妹夫,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他拍了拍巩永固的肩膀。
“但是,朕的江山,朕的妹妹,还轮不到一个边关的武夫来指手画脚。”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龙椅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殿下每一个人,缓缓说道,“吴三桂,他不是在跟朕谈条件。他是在赌。”
“他在赌,朕不敢跟他翻脸。赌朕需要他来对抗关外的满清。赌朕会像一个无能的君主一样,为了苟延残喘,饮鸩止渴,答应他所有的无理要求。”
朱由检的声音越来越冷,眼中的寒意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胆寒。
“只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
“他面对的,是朕!”
他看着殿下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传朕旨意!”
“吴三桂狼子野心,裂土封王,图谋不轨,形同谋逆!着即革去其平西伯爵位,削其所有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