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金光波动,能量碰撞的轰鸣与血莲教徒愤怒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如同暴风骤雨般追击着亡命奔逃的两人。每一次金光的剧烈闪烁,都仿佛敲击在央金的心头,她知道吉桑阿嬷正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不能回头!绝不能让阿嬷的牺牲白费!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驱使着央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她几乎是拖着玄觉,在危机四伏的沼泽小径上狂奔。脚下湿滑泥泞,两旁是死亡陷阱,每一次落脚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玄觉吓的脸色惨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怀里皮囊的震动越发剧烈,那青色的光晕甚至透过皮革缝隙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与沼泽深处那股莫名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声纠缠不清,搅得他头晕目眩,肠胃翻腾。
“女……女菩萨……萝卜……萝卜它……”他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全。
“抱紧它!别松手!”央金头也不回地厉声道,声音因急促的奔跑而有些变调。她虽不知这萝卜为何此时异动,但直觉告诉她,这或许是关键!
两人沿着吉桑阿嬷之前指示的方向,发足狂奔了不知多久,身后的打斗声渐渐遥远、微弱,直至彻底被沼泽的死寂和风声吞没。
但他们丝毫不敢停歇,直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干燥、布满黑色砾石的高地,央金才猛地停下脚步,将玄觉甩在地上,自己则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玄觉瘫在冰冷的石头上,感觉肺里火烧火燎,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怀里的萝卜也渐渐停止了震动和发光,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皮囊依旧温热。
短暂的休息后,巨大的悲痛与担忧涌上心头。
“阿嬷她……”玄觉声音哽咽,眼圈发红。虽然相处时间极短,但那位面冷心热、神秘而强大的老妪,为了保护他们而独自断后,生死未卜,让他心里难受得厉害。
央金直起身,望向来时的方向,眼中充满了血丝,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那片被毒雾笼罩的沼泽,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仇,她记下了!
“走!”良久,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完成阿嬷用生命为他们铺垫的使命。
两人稍事休整,继续沿着高地边缘前行。根据吉桑阿嬷之前的描述,绕过这片区域,应该就能找到通往雪山背面的路径。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前方地形突然变得异常复杂起来。无数巨大的、风化严重的黑色岩石林立其间,形成一座天然的迷宫。雾气在这里更加浓郁,能见度极低,连方向都难以辨别。
“猎莲图”对这片区域的标注也变得极其简略,只有几个代表“极度危险”的朱红叉号和一些难以理解的古老符号。
他们迷失方向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两人试图寻找出路时,侧后方的雾气中,再次传来了细微却迅疾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阴魂不散!”央金脸色一寒,拉着玄觉迅速躲入一块巨岩的阴影中。
只见三名身穿暗红色水靠、脸上带着破损面罩的血莲教徒从雾中钻出,为首的正是那个手持弯钩短刃的小头目!他们显得有些狼狈,身上沾满污泥,其中一人手臂还受了伤,用布条胡乱捆绑着,显然是突破了吉桑阿嬷的阻拦追了上来,但也付出了代价。
“分头找!那老东西撑不了多久,那两个小崽子肯定跑不远!特别是那个怀里会发光的!”小头目恶狠狠地低声下令,眼中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光芒,“圣物必须夺回!”
另外两人应了一声,立刻分散开来,开始在石林间仔细搜索。
央金心念电转,对方有三人,虽有伤势但实力不明,自己还要分心保护玄觉,硬拼绝非上策。必须趁其分散,逐个击破!
她对玄觉做了个绝对禁声的手势,然后如同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藏身之处,借着雾气和岩石的掩护,向着离他们最近、那个手臂受伤的教徒摸去。
玄觉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从石缝中紧张地观望。
央金的动作快如鬼魅,藏刀在昏暗中不带一丝反光。那受伤的教徒正低头检查着地面痕迹,丝毫未觉死亡临近。
嗤——!
一声极轻微的利刃割破喉管的声音。
那教徒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捂住喷血的脖子,软软地倒了下去,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央金迅速将尸体拖入岩石后隐藏,目光冰冷地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然而,就在她准备对第二个落单的教徒下手时,异变再生!
那名正在仔细搜查的血莲教徒,似乎触动了什么东西!他只觉脚下一空,伴随着机关弹动的轻响,旁边一块看似普通的岩石猛地翻转,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极其古老、阴冷、带着尘封气息的寒风从洞中涌出!
那教徒吓的怪叫一声,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这动静立刻惊动了不远处的小头目和央金!
小头目又惊又喜,立刻冲了过去:“找到了?!是圣坛入口吗?!”
而央金则心中一震!这机关……这气息……绝非血莲教布置!难道这就是吉桑阿嬷口中那个关于古老邪神祭祀之地的传说所在?
就在双方注意力都被那突然出现的洞口吸引的瞬间,玄觉藏身的岩石后,却发生了谁也意想不到的变化!
玄觉怀中,那刚刚平静下来的皮囊再次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这一次,青光前所未有的强盛,竟透过皮囊汹涌而出,将他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映成了淡淡的青色!
不仅如此,他之前被那“影狐”用降魔杵划伤、已经初步愈合的右臂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青光与洞中涌出的古老气息共同引动,要破体而出!
“啊!”玄觉忍不住痛呼出声,猛地扯开右臂的绷带!
只见那伤口周围的皮肤下,竟有数道极细的、暗红色的诡异纹路浮现出来,如同活物般扭动挣扎!这些纹路,正是当日那柄邪门降魔杵上沾染的、随他血液侵入体内的残余邪力!
此刻,这股潜伏的邪力受到萝卜磅礴生机与洞中古老邪气的双重刺激,竟猛然爆发!
青色的生机光晕与暗红色的邪异纹路在他手臂上交织冲突,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光芒,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在那边!”小头目又惊又喜,立刻放弃探查洞口,带着仅剩的一名手下扑向玄觉藏身之处!
央金暗叫不好,也顾不得隐藏,疾冲回来救援!
然而,还未等双方短兵相接,那黝黑的洞口中,异变陡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而混乱的意志仿佛从沉眠中被惊醒!伴随着一声直击灵魂深处的、非人非兽的低沉咆哮,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由怨念和邪气凝聚而成的黑影从洞中蜂拥而出!
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叫,扑向在场所有的生灵——血莲教徒、央金,以及痛苦不堪的玄觉!
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针对心神的灵魂冲击!
两名血莲教徒首当其冲,他们修炼的邪功似乎与这洞中气息同源,反而更容易被侵蚀!两人顿时抱头惨叫,眼耳口鼻中溢出黑血,脸上肌肉扭曲,陷入疯狂幻境之中,开始胡乱攻击周围的一切,甚至互相残杀起来!
央金也感到一股冰冷恶毒的意志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她的脑海,无数负面情绪和幻象疯狂涌现!她闷哼一声,吐蕃密宗心法自动运转,脑后隐隐有淡金色光晕浮现,艰难地抵挡着这无孔不入的精神攻击,但身形也变得迟滞起来。
而玄觉,此刻正处于冲突的中心!他手臂上那暗红邪力与萝卜的青光激烈对抗,本就痛苦万分,此刻那庞大的邪恶意志和无数怨念黑影更是如同发现了绝佳的目标,疯狂地向他涌来,欲将他的灵魂撕碎吞噬!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极度的痛苦和外界恐怖的灵魂冲击,反而阴差阳错地刺激了玄觉体内某种深藏的本能!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他无意识地、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将怀中那发光震动的皮囊(萝卜)猛地按在了剧痛难忍、邪纹闪动的右臂伤口上!
同时,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不成调的、却蕴含着极度痛苦与某种奇异韵律的嘶吼!
这声嘶吼,并非任何已知语言,却隐隐与当日荒村老者所诵念的、那些失传的古老安魂镇邪经文的某个音节产生了共鸣!
嗡——!
青色的生机光晕骤然大盛,瞬间压倒了他手臂上的暗红邪纹!那萝卜仿佛活了过来,温润却霸道的力量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的体内,与他血脉中某种被激发的、极其微弱的奇异力量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无形的、却庄严澎湃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些扑向他的怨念黑影如同积雪遇阳,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无声尖叫,瞬间消散融化!
就连那从洞中涌出的、庞大而混乱的邪恶意志,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纯净生机与古老镇邪韵律的波动灼伤了一般,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如同潮水般迅速缩回了洞窟深处!
石林间顿时一静。
那两个陷入疯狂互相残杀的血莲教徒,因源头意志的退却,动作猛地一滞,眼神恢复片刻清明,随即软软倒地,生死不知。
央金脑海中的攻击骤然消失,她踉跄一步,扶住岩石,惊疑不定地看向玄觉。
只见玄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萝卜紧紧按在手臂上,整个人被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笼罩,那光晕中,竟隐隐流动着极其古老而神秘的符文虚影!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仿佛脱力般摇摇欲坠。
那黝黑的洞口静静地敞开着,内里深不见底,却不再有邪气溢出,反而透出一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央金快步上前,扶住即将摔倒的玄觉,探查他的脉息,发现他只是脱力昏厥,并无大碍,手臂上那诡异的邪纹也已经消失不见。
她抬头看向那静默的洞口,又看看怀中昏迷的玄觉和他手中那颗已然光芒收敛、却依旧温热的萝卜,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笨南瓜……刚才那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声嘶吼……那驱散邪祟的波动……
难道他……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却得不到答案。她只知道,必须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她背起昏迷的玄觉,最后看了一眼那静默的洞口和地上生死不知的血莲教徒,毅然转身,迅速消失在了浓雾与石林之中。
身后,那漆黑的洞口如同沉默的巨兽之口,隐藏着远古的秘密与无尽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