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等元北动手,自己便直接起身,一脚将行为失控的夏月见踹飞了出去!
力道不小,夏月见啊地惨叫一声,身体重重砸在侧面的茶几上,杯盏哗啦落地,她人也跟着滚落在地,疼得蜷缩起来,龇牙咧嘴,连哼哼的力气都快没了。
萧玦看都没看地上的人,径直走到宋姝菀面前,眉头微蹙:
“没事吧?”
宋姝菀却在他靠近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垂下眼睑,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与客气,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多谢殿下关怀,臣女……没事。”
萧玦伸出去想要扶她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他眸色暗了暗,沉默地收了回来,负手而立,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元北心中暗暗叫苦,殿下这反应……不对劲啊。
他默默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捂住还想哭嚎的夏月见的嘴,像拖麻袋一样将她往门外拖去,同时拼命给还跪在地上的柒墨使眼色,示意她也赶紧退下,别在这儿碍眼。
谁承想柒墨这丫头根本没接收到他的信号,或者说接收到了但不想理会。
她跪在地上,小脑袋却微微抬着,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悄咪咪地在自家小姐和太子殿下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写满了好奇和这可是大八卦的兴奋。
元北:“……”
这宋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怎么跟她主子一样,都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他无奈,只得空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柒墨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她也拉出了房间,顺便贴心地关上房门,万一殿下需要单独空间呢?
他可是太子身边最贴心的护卫。
刚出门口,柒墨就狠狠甩开元北的手,顺带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他胳膊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嘶~~~”
元北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这丫头,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属螃蟹的吗?他还不是一片好心!在主子身边当差,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屋内,烛光摇曳。
宋姝菀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心灰意冷:“殿下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如今应该也弄清楚了吧?臣女能休息了吗?无缘无故被当成一个杀人未遂的犯人审问,臣女……有些累了。”
萧玦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
他心头莫名一涩,开口道:“孤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说,他回来,并非全然为了质问夏月见之事。在皇宫时误会她,方才在院门外又见她与苏木白……
他心中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本想寻个机会解释一二,却不想撞上这桩事,反而让她更加误会。
夏月见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意。
“孤没有将你当成犯人。”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这一句。
宋姝菀却别开视线,偏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轻轻响起,如同羽毛搔过心尖:
“臣女……不信。”
话音未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从她眼角滑落,沿着白皙的脸颊滚下,在烛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犹如点睛之笔。
萧玦只觉得指尖微微发麻,心头那点因她疏离而产生的不悦,瞬间被这滴眼泪冲刷得七零八落。
便是她此刻这骄矜的,不肯轻易原谅的小性子,落在他眼里,也不觉得一丝矫揉造作,反而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起万千层浪,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素白锦帕,动作有些笨拙,却又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她眼尾的泪痕。
他身形高大,往前一站,便将宋姝菀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从门口元北和柒墨偷瞄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太子殿下宽阔的背脊,将宋二小姐遮得严严实实。
元北在外面看得直嘬牙花子,内心疯狂呐喊:殿下!您醒醒啊殿下!这宋二小姐她是装的啊!她以前指着鼻子骂属下是看门狗的时候,那中气足得能震飞屋檐下的麻雀!哪是这种受点委屈就哭哭啼啼的主儿?您可别被她骗了啊!
柒墨则是一脸我家小姐真厉害的崇拜表情,顺便又瞪了元北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元北:“……”
他默默收回视线,这主仆二人,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萧玦丝毫没发现门口的两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身上。
她身形单薄,此刻低着头默默垂泪,更是弱不胜衣,美人落泪本就能勾动人心中的怜惜,更何况是宋姝菀这般天姿国色。
她就算哭着骂人,恐怕都让人生不起气来,只会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那日醉仙楼门口,孤便想与你解释,”
萧玦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是孤误会你了。”
宋姝菀依旧没有看他,垂眸不语,唯有那浓密如鸦羽的长睫微微轻颤,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也遮去了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解释?现在才来解释?晚了!
萧玦见她不为所动,只得继续道:“母后不喜姝静,孤当时便只能扯了个谎,谎称是要为你寻药膏,才带着她前往药王谷。那日你去了坤宁宫,孤以为你……拆穿了孤的谎言,让母后对姝静更生不满,所以对你刻意冷待了些。是孤不好。”
门外的元北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殿下……殿下竟然在给一个臣子之女道歉?还是如此低声下气?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殿下这种身份,这种心性,是绝不会轻易对人道歉的。即便有人为殿下赴死,在殿下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可如今……殿下竟然被宋二小姐的几滴眼泪牵着鼻子走了?这种纵容,这种失控,绝非好事!
宋姝菀终于缓缓将视线落在他那张俊美矜贵,此刻却带着些许无奈和认真的脸上。她一双盈盈如秋水的桃花眸依然雾气蒙蒙,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的一瞬间,萧玦只觉得心弦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脚底悄然升起,直冲头顶,让他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和嗡鸣。
“殿下是储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怎么会不好?”
宋姝菀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泪后的沙哑,话语内容听起来像是恭维,但那语气,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反话,委屈极了。
萧玦看着她这模样,忽然觉得她像极了一只被招惹急了的小猫,虽然炸着毛,亮出了看似锋利的爪子,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攻击力,只是在虚张声势地保护自己,反而更惹人怜爱。
“别哭了,”
他放软了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哄劝意味,“孤以后……再不会那般轻易误会你了。”
他没什么安抚女孩子的经验。相比较宋姝静的温顺解意,宋姝菀实在是难哄得多,不会因为一句歉意就轻而易举地原谅。
可奇怪的是,他此刻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反而只是在琢磨着,该如何才能让她止住眼泪,重新展露笑颜。
为了转移这让他有些无措的气氛,萧玦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你方才……出去了一会儿,是去了何处?”
他想起她回来时,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宋姝菀忽然抬起泪眼看向他,眼神带着一种被刺痛的了然和倔强:“殿下觉得臣女去了哪儿?”
她不答反问,远山含黛般的秀眉轻轻蹙起,“殿下是觉得臣女三更半夜,不守规矩,偷偷跑去哪个男子房里私会了,是吗?”
“孤没有这个意思!”萧玦立刻否认,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只是……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她与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子,尤其是白苏木,有过多的接触。还有萧璟!
宋姝菀却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他的不信任。
萧玦看着她这沾火就着的厉害性子,一时间竟有些无可奈何。
宋二的性情,怎的如此……难以捉摸?
而躲在门外偷听的柒墨,则用小气音对元北得意地炫耀:“看见没?我家小姐就是这么有脾气!”
元北:“……”
他选择闭嘴。
这宋二小姐,何止是有脾气,简直是位活祖宗!连太子殿下都敢这么怼,偏偏殿下好像……还挺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