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了挺小胸脯,语气带着超乎年龄的清醒: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菀菀姐姐对我怎么样,我自己会分辨!她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假装对我好,我能感觉得出来!”
“我和你们都不熟,你们突然跑来给我送吃的,又要带我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姑娘词儿用得还挺准。
她的小脸忽然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姝静,而非紫茵:
“而且,你这么急着挑拨是为了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你调查过我什么?”
从小哥哥就告诫她,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突如其来的善意,背后往往都藏着目的。
宋姝静被白南星这直白的质问弄得脸色一僵,心中暗恼这丫头不好糊弄,面上却强撑着温和:
“南星,你误会了,我只是……”
“行了行了,”白南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抱着抱枕转过身,背对着她们,用行动表示送客,
“我要吃点心了,你们请回吧。”
宋姝静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那温婉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夏月见也讪讪的,只能拉着她,在听雪苑下人或明或暗的嘲讽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另一边,醉仙楼外。
宋姝菀吃饱喝足,却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三个大字。
任谁被那么恐吓威胁一番,还被迫付了账,都开心不起来。
她心里憋着一股邪火,一边琢磨着日后该怎么连本带利地报复回来,一边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准备下楼回府。
刚踏出醉仙楼的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拢了拢狐裘,抬眼却看见了一辆极其熟悉的,标志着东宫身份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
马车一侧的雕花车窗被推开,露出了太子萧玦那张笼罩着一层寒霜的俊颜。
他半阖着的眸子倏地睁开,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他沉声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上车,孤送你回去。”
宋姝菀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慵懒而极具压迫感的嗓音响起。
承王萧璟不知何时也已出来,正徐徐踱步至她身后。
他眼神极具侵略性地扫过宋姝菀略显僵硬的背影,然后才慢悠悠地看向马车里的萧玦,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太子倒是不妨问问她,”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敢不敢当着本王的面,上你的车。”
一瞬间,空气仿佛冻结。
马车内的萧玦,面色彻底沉下。
站在两个男人视线焦点中的宋姝菀,只觉得后颈发凉。
完了,这俩祖宗怎么撞一块了?
她这是……又被架在火上烤了?
醉仙楼外,空气仿佛被冻住。
太子萧玦与承王萧璟,两位天家贵胄的视线在空中激烈碰撞,四周全是火药味。
萧玦抓着车壁的修长大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往日温润如玉的神情早已被一层寒霜覆盖。
他们虽同在宫中长大,却因皇后与已故皇太妃的旧怨,自幼便不和睦,甚至可说陌生,话都说不了几句。
身在皇家,出生起就没什么兄友弟恭,只有未来通往权力巅峰路上的厮杀。
更何况,当年皇太妃获罪,皇后的母家是主要告发者,这仇,算是结下了。
若萧璟是个懂得维持表面和谐的性子,或许此刻还会给储君几分薄面。
但他偏生不是。
他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从前或许只有一个宋姝菀能让他有所收敛,而如今,这世上似乎再无能真正压制他的人。
醉仙楼的掌柜缩在门后,吓得大气不敢出,恨不得立刻把大门关上,让大堂里那些伸长脖子看戏的客人都老实在里面待着,免得哪位爷一个不顺心,把他们当成了出气筒。
可他不敢,承王殿下还没踏出门槛呢。
萧玦那如淬了冰的嗓音,终于从喉咙里溢出,气势上竟也不输分毫:
“她作何行径,与你何干?”
他语气依旧试图维持从容,
“被人抛弃了,便该有些自知之明。否则,不过是平白惹人更加厌烦。”
马车外的元北听见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朝承王那边瞥了一眼。
太子殿下这话……可真真是朝着人家心窝子上捅刀子啊!
专挑最痛的戳!
宋姝菀:“???”
不是铁头娃,你头铁别带上我啊!
萧璟眉梢轻挑,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抹戏谑的弧度,语气慵懒却字字带刺:
“论起自知之明,本王确实不如太子。至少,本王做不出打扰别人用午膳,最后只能灰溜溜离开,然后凄凄冷冷地缩在马车里,等着人出来的事儿。这般……有分寸感的等待,本王定当向太子好好学习。”
萧玦面色看似平静,但周遭的气压瞬间又阴沉了几个度。
他果然知道!知道自己刚才去了三楼,听到了那些话!
萧璟身后的叶忌,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寸,微微昂起头,满脸写着我家王爷就是厉害的骄傲。
他甚至还挑衅地看了一眼马车旁的元北,那眼神分明在说:瞧见没?你家主子不行!
元北气得暗自咬牙:王八羔子,嘚瑟什么?
他偏过头,焦急地看向自家殿下,眼神里全是催促:
殿下!您倒是怼回去啊!不能输阵势!
中心人物宋姝菀,此刻完全没有当和事佬的觉悟。
按理说,她心心念念太子妃之位,此刻应该毫不犹豫地站队太子,表明立场。
但是!
谁能拒绝当朝太子与杀神王爷为了自己针锋相对,极限拉扯的刺激场面?
好看!爱看!请再多来点!
柒墨看着自家小姐那双瞬间变得亮晶晶,写满了吃瓜看戏的眼睛,甚至下意识地想回头去搬把椅子,再抓把瓜子蜜饯过来给小姐助兴。
幸好残存的理智拉住了她,她要是真这么干了,那两位殿下估计能立刻调转枪口,先把看戏看得最欢的她家小姐给撕了。
“宋姝菀,”
萧璟那带着恶劣趣味的声音响起,将战火重新引到她身上,
“你来跟本王的侄儿好好说说,你究竟,要不要上他那辆马车?”
不等宋姝菀开口,萧玦便抢先一步,试图用道德高地占据优势,他目光沉静地看向萧璟,语气带着训诫: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你何必在此欺负逼迫一个弱女子?”
言下之意,萧璟行为不端,而他是在保护弱者。
萧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极其轻蔑地啧了一声,姿态狂妄到了极点:
“本王就是欺负了她,你又能如何?”
叶忌在身后暗暗点头,深以为然。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当年王爷从宋府回来,一个人在书房不准任何人进去。
他觉得不对劲,那晚鼻子不知怎的格外灵,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大着胆子进去,就看到王爷割腕自戕,鲜血流了一地,红得刺眼。
整个太医院都被秘密召入王府,王太医说再晚片刻,王爷就救不回来了。
之后,王爷便去了皇家寺庙带发修行,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成了行尸走肉,多少个夜晚在生死边缘挣扎。
这四年,王爷是怎么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才变成如今这副冷面冷情模样,只有他最清楚。
眼下这点欺负,跟王爷在封地的手段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孤不会放任你欺负她。”萧玦的声音带着储君的威严。
萧璟冷笑一声:“太子以什么身份来护着她?本王若是没记错,好似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你心悦的,是宋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吧?怎么,如今又换人了?”
萧玦被噎得一滞,沉默片刻,才找到理由:“姝菀是孤的救命恩人,孤护着她,理所当然。”
“救命恩人?”
萧璟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骤然掠过阴鸷的暗光,他扫向宋姝菀,语气里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
“真是……伟大啊。”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再次聚焦到宋姝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