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沈少秋语气温和,带着几分笑意。
“海龙王想见你一面。”
王建军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话刚出口,沈少秋眸光微闪。
两年前他曾动过念头亲自登门拜访那位南洋枭雄,但始终未能如愿。
而今风水轮转,局势逆转,竟是对方主动提出要来会面。
“让他来港岛,”沈少秋略一思索,缓缓说道,“我等他。”
他也想知道,这位纵横海上数十年的传奇人物,究竟为何突然点名要见自己……是谈合作?还是试探虚实?
“咚咚咚——”
电话挂断不久,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紧接着,朱婉芳的声音响起:“沈Sir,贺天儿小姐来找您。”
两天前她刚从警校毕业,就被沈少秋调到了身边做秘书,终于结束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调侃日子。
“请她进来。”沈少秋语气淡淡,眼神却不自觉多了一丝温度。
片刻后,朱婉芳推门而入,引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的贺天儿走了进来。
那人影袅袅而来,通身贵气逼人,与一身笔挺制服、英气干练的朱婉芳站在一起,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两种人生。
“沈Sir,贺小姐到了。”朱婉芳轻声通报一句,随即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她不在乎沈少秋身边有多少女人,也不追问过去未来。
只要这个男人心里还留着她的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隅,她也甘之如饴。
“这么远跑一趟,打个电话不就好了?”沈少秋迎上前,笑着伸手将贺天儿扶住。
谁知她轻盈一笑,直接坐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像只得宠的小猫般蹭了蹭。
“秋哥,明天晚上,我叔父要在名爵酒店办慈善晚宴。
他会在宴会上正式宣布——你让我办的那件事。”
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当初留在港岛,表面是为了靠近沈少秋,汲取他的资源与格局;可沈少秋何等精明,怎会浪费这样一位身份尊贵、人脉深厚的助力?
他当即安排她出面联络贺鸿章,以私人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打着回馈社会的旗号,暗中吸纳港岛各界华人精英入会,逐步织就一张属于沈少秋的人脉网络。
如今,他与洋人的较量早已撕去伪装,进入最后的角力阶段。
结局只有两个:要么他被驱逐出境,一败涂地;要么彻底掌局,把那些高高在上的“鬼佬”踩下神坛,架空于权力之外。
而眼下,他必须凝聚一切可用之力,去做一件百余年来无数港岛人梦都不敢梦的事——赢过殖民者,真正夺回这片土地的话语权。
正因如此,这个慈善基金的人事安排显得尤为关键。
既不能用那些盲目崇洋的软骨头,也不能选满口家国情怀却心怀算计的商人,最终入选的,清一色都是些左右逢源的中间派。
这些人既不站边爱国势力,也不得罪洋人,两头都不得罪,跟早年的贺家、罗家如出一辙,正是港岛那批“沉默的大多数”。
可如今局势已变,中立不再是安稳的护身符。
沈少秋的目的很明确——逼他们站队,逼他们归顺自己的阵营。
“天儿,这几天辛苦你了。”
沈少秋指尖轻抚贺天儿柔顺的发丝,语气温和地笑道。
“秋哥,我这么卖力,你打算怎么补偿我?该不会光动动嘴皮子吧?”
贺天儿眼波流转,唇角微扬,半真半假地追问。
“就你这小性子,一张嘴就能哄得服服帖帖。”
沈少秋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与笃定。
与此同时,在暹罗春武里府一处靠海的庄园里。
“龙王,王建军背后的主子请您去港岛一趟。”
庄维崧站在一位身形瘦削的老者身旁,低声禀报。
他是海龙王最信任的副手,也是南洋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头目。
“请我去港岛?王建军的老板,真有这么客气?”
老者双目紧闭,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请’字是我添的。
原话是让您去港岛,他的主子要见您一面。”
庄维崧垂首答道。
“备船,明早出海。”
老者依旧闭着眼,语气淡然,仿佛只是要去赴一场寻常茶局。
“龙王,当初王建国那帮人刚到金三角时,若不是您出面搭救,他们哪能立足?更别说今日独揽大权。
如今他们羽翼丰满,反倒让您亲自跑一趟港岛……这也太……”
庄维崧语气中难掩愤懑,忍不住开口。
话未说完,却被老者打断:“阿庄,世道变了。
王建军如今能让暹罗和老缅低头,这份本事,就值得我们低头一次。
再说了,当年他们拿着信物来寻我,我出手相助,并非念旧情,而是还人情债。
彼此之间,从无亏欠。”
说到这儿,老者终于睁开双眼,目光如刀,直视庄维崧:“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
与寻常老人浑浊的眼神不同,他的双眸清澈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是,龙王。”
庄维崧心头虽有不甘,却也只能低头应下。
“阿庄,咱们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哪怕闹得再凶,说到底还是贼,是野路子,上不了台面。
比不得王建军他们,背后有格局,有势力。”
老者缓缓说道,话到一半又忽然停住,留下余音缭绕,勾得庄维崧心痒难耐,几乎想追问下去。
“去准备吧。”
老者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待庄维崧退下后,他缓缓起身,走入身后一间密室。
灯光亮起,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那是东南亚的地形,但国界与当今完全不同。
地图正中央,五个墨迹浓重的大字格外醒目:兰芳共和国。
老者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那五个字,低声呢喃:“一百年前,华人拼过命,结果亡了国。”
“三十年前,也有人试过,却被李耀光那种人摘了桃子。”
“这一回,希望你别让我再失望。”
说完,他转身望向墙侧一排牌位。
最上方那块灵位上,刻着七个字:兰芳大总长罗芳伯之灵位。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望着那一排牌位,老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声音轻得几近叹息。
名爵酒店,光听名字便知与名爵俱乐部同根同源。
在沈少秋不惜血本地持续投入下,名爵俱乐部早已超越赛玛会、皇家游艇会,稳坐港岛第一宝座,甚至在整个亚洲都难逢敌手。
名爵俱乐部的成员数量迅速攀升,即便董卫国已把入会门槛抬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会员总数仍突破了四百大关。
面对这股热潮,沈少秋干脆让董卫国出手买下了尖沙咀维多利亚港畔的花园酒店,并豪掷巨资,按名爵俱乐部的规格对这座本就奢华的酒店进行全面改造。
为了彻底解决停车难题,董卫国还动用了关系,打通规划署的关节,斥资数亿港纸,在酒店前方的海域填海造地,硬生生造出一块近十亩的土地,用以兴建一座十一层高的立体停车场。
为体现整体格调,这座停车场特别邀请了国际知名的华裔建筑大师贝津名操刀设计,仅设计费用就高达三千万港纸。
整个项目历时将近一年,总投入超过二十亿港纸,才终于将名爵酒店及其配套设施全部建成。
这笔钱花得并不冤枉。
名爵酒店一经开业,便立刻压过君度、维多利亚和半岛等老牌顶级酒店,跃升为港岛最气派、最受欢迎的下榻之所。
这里也迅速成为本地华人权贵圈的新宠,各类高端聚会、慈善晚宴纷纷选址于此,贺鸿章今晚举办的这场活动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港岛首屈一指的望族,贺家的地位历来无人能及,而由贺鸿章亲自主持的慈善晚宴,自然吸引无数名流前来捧场。
但细心的人不难察觉,向来与贺家关系密切的“共同体”成员、罗氏家族掌舵人罗德成,却并未现身此次宴会。
前半场的流程一如往常:捐款捐物,主家致谢,气氛平和有序。
然而在贺鸿章发言结束后,整场活动的节奏悄然生变。
他并未如惯例宣布晚宴开席,反而继续说道:“诸位,其实我心里早有念头,想为港岛的公益事业多出些力,也为底层百姓尽一份心意。”
“所以,我想借今晚这个机会,牵头成立一家慈善基金会,诚邀在座各位看得起我贺某人的,一同参与,共襄善举,为港岛的福祉添一份力量。”
此言一出,现场不少人眼中闪过讶异。
毕竟贺家自七十年代以来一向低调行事,极少公开高调露面,如今贺鸿章竟主动发起基金会,实在出人意料。
可转瞬之间,掌声四起,不少人当场表态愿意加入。
对他们而言,贺鸿章是否反常并不重要,关键这是个拉近与这位第一家族掌舵人关系的绝佳机会。
很快,全场近八成宾客都签署了加入意向,其中甚至包括周大福掌门郑玉同、港岛公交巨头周竹山等顶尖豪门代表。
这些人倒并非刻意逢迎,更多是出于情面支持一把——每年拿出几百万做慈善,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而贺鸿章也显得十分大气,当即任命这些家族领袖为基金会常务委员,总共八人。
除郑玉同与周竹山外,其余六位也皆是实力雄厚、影响力不输前两者的重量级人物。
只是他们尚未意识到,进这个门容易,将来想退出,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当晚慈善活动收尾后,贺鸿章以召开基金会首次常委会为由,留下了郑玉同、周竹山等人。
名爵酒店十楼的会议室里。
众人望着坐在主位上的贺鸿章,脸上满是困惑。
原本以为他搞基金会只是走个形式,没想到竟要动真格?
还真的要正儿八经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