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堂的铜铃在子夜突然晃动,李守一扑向罗盘时带倒了案几上的油灯,灯油泼在星图青砖上的瞬间,原本平静的七芒星突然炸开 ——“龙身” 位的光点正疯狂闪烁,淡金色的光纹顺着砖缝往 “龙头” 鹰嘴崖的方向爬,在交界点烧成焦黑的印记。
“是煞气共鸣!” 李守一的断耳贴着罗盘,天池水银像沸腾的滚水,“落马坡的地脉在震!比鹰嘴崖的尸傀活动强三倍!” 他突然抓起青砖往陈平安房里冲,走廊上撞见捧着符纸的江雪凝,“平安师兄的伤疤肯定有反应!”
陈平安正对着周玄通的日记发呆,左臂的护心符突然烫得像烙铁。他猛地扯开衣襟,淡金色的符纹正顺着血脉往指尖爬,每道纹路都在隐隐作痛,与养尸地血尸爆体时的煞气感应如出一辙。当李守一撞开门的瞬间,他已经握紧了护徒之杖:“是血尸的余党。”
江雪凝的阴阳眼突然刺痛,她看见陈平安符纹闪烁的频率,与楚墨残影留在玄正堂的枪痕产生共鸣。将军的残魂此刻正站在墙上的地图前,枪尖点着邻市落马坡的位置,甲胄上的鳞片泛着冷光:“那里有阴煞教的分坛,藏着血尸的脊椎骨。”
林九踹开后堂的门时,手里的铜钱剑正嗡嗡作响。他将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拍在桌上,卦象在油灯下显形出 “凶” 字:“落马坡是明末乱葬岗,阴煞教用‘地脉养骨术’养了三百年尸气。” 他突然指向铜钱重叠的位置,“星图上标‘龙身’,就是说那地方的煞气能顺着地脉往龙头、龙尾输送,玄通的日记里提过!”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往地面一顿,杖头还阳草突然指向北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臂的符纹在指引方向,煞气的源头像根无形的线,一头缠在落马坡,另一头系着自己血脉里的尸毒余烬:“守一,测落马坡的阵眼类型。”
李守一的罗盘带在地图上快速游走,天池水银画出个扭曲的五芒星:“是‘子母煞阵’!母煞藏在地脉深处,子煞在外活动,杀一个子煞母煞就强一分!” 他突然擦了把冷汗,“周师叔的手札里记着破解法,需要纯阴血引母煞出土,再用阳火符焚尽……”
“我去。” 江雪凝的纯阴血在指尖凝成血珠,滴在符纸上的瞬间,纸背显出楚墨残影的枪痕,“将军说子母煞的母煞骨上,有阴煞教的‘血契咒’,我的血能让咒文显形。”
林九突然将个布包扔在桌上,里面滚出七枚桃木钉:“这是玄正堂压箱底的家伙,浸过三年阳火符灰。” 他的铜钱剑在桃木钉上划过,剑穗朱砂留下淡淡的符痕,“落马坡的乱葬岗有棵千年槐树,阴煞教肯定把母煞藏在树心,钉住树脉就能断煞气输送。”
陈平安的护心符突然亮了,他拽过地图铺在桌上,指尖顺着地脉走向划过:“子时出发,寅时到落马坡,趁阴气最重的时候动手。” 他的目光扫过林九手里的桃木钉,又看了看江雪凝掌心的血珠,最后落在李守一的罗盘上,“守一睁眼,林师伯清子煞,雪凝跟我找母煞骨。”
子夜的露水打湿了玄正堂的石阶,陈平安将周玄通的日记塞进怀里时,护心镜突然映出张启明的身影。西医馆的灯还亮着,窗纸上的人影正往药箱里塞东西,动作鬼祟得像在藏什么。江雪凝的阴阳眼穿透夜色,看见那人手里攥着半张星图拓片,正是落马坡的位置。
“他在跟着我们。” 雪凝的声音压得很低,纯阴血在掌心凝成的符纸突然发烫,“将军说张启明的血咒没完全解,赵山河还能通过烙印操控他。”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在门后顿了顿,杖头还阳草指向西医馆的方向:“让他跟着。” 他突然扯下墙上的阳火符塞进林九手里,“正好借他的眼睛给赵山河报信,让那老东西知道我们来了。”
林九的铜钱剑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够狠!玄通要是在,指定得夸你这招阴得妙!” 他将桃木钉分给李守一一半,“小子,记着钉树脉要按五行位,错一个位置就会惊动母煞。”
李守一的罗盘带缠上马车的车轴,天池水银顺着轮印往北方延伸:“平安师兄,落马坡的地脉跟鹰嘴崖是反的,煞气往上涌,到时候可能会有地动。”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周玄通的断指令牌,“这东西能镇三分钟煞气,关键时刻用。”
马车驶离沪州城时,陈平安掀起窗帘望了眼西医馆。张启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只有药箱的轮廓在石板路上晃动,正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 但护心镜映出的星图拓片,却明明白白指向落马坡。
“他在绕路。” 江雪凝的阴阳眼看见张启明拐进了条暗巷,那里藏着辆黑色马车,车辕上缠着阴煞教的锁链,“是赵山河的人接应他。”
陈平安的左臂突然传来剧痛,护心符的纹路在皮肤下疯狂游走,像有无数细小的尸虫在钻。他咬着牙将护徒之杖抵在痛处,还阳草的根须顺着血脉往上爬,带来阵清凉的刺痛:“快到落马坡了,煞气越来越重。”
林九将铜钱剑横在膝头,剑穗朱砂在车厢里画出个极小的护心阵:“玄通说子母煞最忌阳气,等下进乱葬岗得用阴气遮身。” 他突然往陈平安手里塞了张符纸,“这是‘阴阳符’,用你的半阴血激活,能瞒过子煞的眼睛。”
李守一的罗盘突然剧烈旋转,天池水银撞得盒盖 “当当” 响:“前面就是落马坡地界!地脉在往下沉,母煞可能要醒了!”
陈平安掀开车帘的瞬间,一股腥甜的腐气扑面而来。落马坡的轮廓在月色下像头蛰伏的巨兽,千年槐树的枝干扭曲如鬼爪,树影里隐约有黑影在晃动,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 正是阴煞教的尸傀,数量足有上百个。
“比预想的多。” 陈平安的护心符在此时亮到极致,左臂的纹路与树心的煞气产生共鸣,“雪凝,准备血符。”
江雪凝的纯阴血在指尖流转,阴阳眼穿透层层树影,看见树心嵌着截泛黑的脊椎骨,上面的血契咒正在发光,与鹰嘴崖血尸的煞核同源。楚墨的残影突然出现在树顶,枪尖指向树干第三道裂痕:“母煞骨在那,用阳火符烧裂痕!”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出鞘,剑穗朱砂在半空炸开:“子煞交给我!你们去树心!” 他冲向尸傀群的瞬间,三枚铜钱从剑穗滑落,在地面组成锁魂阵,“守一,给我三分钟!”
李守一的罗盘带缠上最近的坟头,天池水银在墓碑上画出镇煞符:“平安师兄快!我用罗盘定住子煞的行动,撑不了太久!”
陈平安拽着江雪凝往槐树冲的瞬间,左臂的护心符突然剧痛。他看见最前面的尸傀胸口,别着枚阴煞教的令牌,样式与周玄通留下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骷髅头双眼正往外渗黑血 —— 那是用活人精血养的 “血引”,能让尸傀感知活人的阳气。
“隐阳符!” 雪凝的血符突然贴在陈平安后背,符纸燃烧的青烟裹住两人,尸傀果然转头扑向别处。她的阴阳眼看见树心的母煞骨正在震动,脊椎骨的缝隙里伸出细小的骨爪,正往地面的子煞输送煞气,“快到裂痕了!”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突然插进地面,杖头还阳草顺着树根往树心爬。他能感觉到还阳草与母煞骨的煞气在角力,每前进一寸,左臂的符纹就痛得更厉害:“雪凝,用血符!”
纯阴血在符纸上画出的阳火符刚贴上树干,裂痕处突然炸开黑血。母煞骨的脊椎骨猛地往外顶,露出的骨头上,血契咒正在扭曲,显形出赵山河的笔迹 ——“七月初七,龙身启”。
“他要在七月初七激活整条龙脉的煞气!” 陈平安的护心镜突然映出沪州的方向,龙尾的光点正在变暗,显然赵山河已经开始动手,“守一,撤阵!我们得回去报信!”
林九的铜钱剑突然从尸傀群里穿出,剑穗朱砂只剩最后一丝:“晚了!子煞越来越多,我们被围住了!”
陈平安抬头的瞬间,看见树顶的楚墨残影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张启明的身影。西医正举着个黑色陶罐往树心倒血,罐口的黑气与母煞骨的煞气融为一体,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骷髅头。
“赵山河说,多谢你们帮他找到母煞骨。” 张启明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手里的陶罐突然掉在地上,摔碎的瓷片里滚出半张星图,正是李守一之前研究的那幅,“这是你们欠阴煞教的。”
母煞骨在此时彻底苏醒,千年槐树的枝干突然暴涨,缠住陈平安脚踝的瞬间,江雪凝的阴阳眼看见树心深处,无数细小的脊椎骨正在重组,渐渐显形出人形 —— 那是血尸的上半身,正等着母煞骨补全躯体。
“动手!”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突然爆发出绿光,还阳草顺着枝干往树心疯长,缠住母煞骨的瞬间,左臂的护心符终于冲破皮肤,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符印,“雪凝,烧符!”
纯阴血与阳火符交融的瞬间,落马坡突然刮起狂风。陈平安看着树心燃烧的母煞骨,突然明白赵山河的真正目的 —— 他不是要复活血尸,是要用龙身的煞气,在七月初七那天,将整条龙脉变成养尸地。
护心镜映出的沪州方向,龙尾的光点已经彻底熄灭。陈平安知道,他们必须在七月初七前赶回沪州,否则龙尾一断,整条龙脉的煞气都会失控。
林九的铜钱剑劈开最后一个尸傀,剑穗朱砂彻底燃尽:“平安,撤!”
陈平安拽着江雪凝往后退的瞬间,看见张启明正往暗巷跑,黑色马车的轮廓在夜色里越来越远。母煞骨燃烧的火光中,他突然想起周玄通日记里的话 ——“阴煞教的真正目标,从来都不是楚墨的残魂”。
左臂的护心符还在发烫,陈平安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山河在落马坡设的局,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真正的杀招,在沪州,在龙尾的位置。
马车驶离落马坡时,李守一的罗盘突然指向南方,天池水银在星图上画出条新的路线,终点是沪州城外的乱葬岗 —— 那里是龙尾的最后一个节点。
“我们得快点。” 陈平安的护徒之杖在车厢里轻轻跳动,杖头还阳草指向沪州的方向,像是在催促,“七月初七,还有三天。”
夜色中的落马坡传来槐树倒塌的巨响,母煞骨的煞气虽然被暂时压制,但陈平安知道,这远远不够。赵山河的阴谋才刚刚浮出水面,而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阴煞教布下的天罗地网。
沪州城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陈平安握紧江雪凝的手,左臂的护心符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他们都必须走下去,因为这是周玄通用性命换来的机会,是楚墨将军守护千年的山河,更是他们必须扛起的责任。
龙尾的决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