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的气氛又变为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坩埚的沸腾声,纸张的摩挲声,以及窗外蜘蛛尾巷永恒的阴郁风声。
罗斯林恩开始安静地整理自己寥寥无几的行装,主要是几件换洗衣物,一些金加隆和麻瓜货币和部分相对必要的魔药,以及几本经过伪装的魔法书籍。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一如往常般冷静,但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像是在敲打着西弗勒斯紧绷的神经。
终于,在西弗勒斯第三次几乎要搅坏一锅珍贵的增强剂原液时,他猛地放下了搅拌棒,转过身,面对着罗斯林恩。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嘴唇抿成一条极薄的,严厉的直线。
“听着,”他忽然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关切。
“到了那边,收起你那套纯血继承人的做派,同为黑魔王,估计格林德沃也不会吃这一套。”
“他对纯血理论的看法与黑魔王有所不同,甚至可能……更复杂。”
“也别指望用利益或者力量去打动他,他见过的野心家或许比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要多。”
罗斯林恩停下手中的动作,安静地看着他,墨色的眼眸,此刻正在阴影中闪烁着微光。
“他的话,最好一句也不要信。”西弗勒斯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
“哪怕听起来再合理,再诱人,再真诚!他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设计的心理游戏。”
“记住你去的目的,获取信息,关于魂器,关于如何对抗现在的这个黑魔王,或者……至少搞清楚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要透露我们的真实计划和处境,尤其是关于邓布利多的部分!”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和平日里那个冷静刻薄、惜字如金的魔药大师仿佛判若两人。
即便如此,罗斯林恩还是在听到西弗勒斯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说不定,他会更感兴趣邓布利多的事情呢,毕竟在过去的那个世界,GGAd可是被官方作者亲口承认的……’
当然,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因为西弗勒斯的话并没有就此结束,现在的他,那张嘴就好像麻瓜的军火武器,突突的一点也不带停歇。
“奥地利高山地区现在的天气应该已经转凉了,带上些厚袍子。”
“那里的食物口味……我不太清楚,但也尽量注意饮食。”
“纽蒙迦德的附近魔力场肯定异常混乱,幻影移形大概率会失效,甚至门钥匙也可能会出现不稳定的情况,你需要随时做好徒步的准备。”
“地图要时刻检查,但别完全依赖,即便那是邓布利多的魔法,也存在着会被干扰的风险……”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从注意事项到生活细节,几乎涵盖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面。
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焦虑、不赞同,以及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几乎快要破笼而出的担忧。
他从未如此啰嗦过。
罗斯林恩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知道,这是西弗勒斯表达关心的方式,笨拙、强硬,却无比真实。
他看着他微微颤动的指尖,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和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青黑,一股酸涩而温暖的情绪,几乎瞬间就悄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终于,西弗勒斯似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话都说完了,或者说,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猛地停住,呼吸有些急促,懊恼地别开视线,重新盯向那口已经平静下来的坩埚,仿佛那里面有东西吸引着他的视线。
“……总之,一切行事谨慎,时刻保持警惕。”
他最后总结道,声音又恢复了几分平时的冷硬,但尾音却依旧泄露出了些许的干涩。
“我会的。”罗斯林恩轻声应道,声音异常柔和,“我都记下了。”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西弗勒斯僵硬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罗斯林恩走上前,拿起桌上那封装着邓布利多推荐信的信函,小心地贴身放好。
又看了一眼西弗勒斯,半晌才道:“我该走了,还需要去做一些最后的准备。”
西弗勒斯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罗斯林恩走到壁炉前,抓起一把飞路粉,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映照着他坚定而略显孤独的身影。
“西弗,”然而在踏入火焰的前一刻,他忽然回头,墨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那个同样看着他,有些模样紧绷的人,“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他便消失在了熊熊的火焰之中。
随着壁炉里的绿色迅速褪去,他的眼前也立刻就恢复了冰冷的灰暗。
房间里只剩下坩埚细微的沸腾声,以及西弗勒斯那有些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才缓缓抬起手,伸进袍子内侧,紧紧握住了那部冰冷的,屏幕漆黑的麻瓜手机,指尖用力到几乎泛白。
——
第二日清晨一早,罗斯林恩·科特勒就踏上了前往奥地利的旅程。
通过飞路网抵达破釜酒吧后,他融入了伦敦街头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麻瓜西装,深灰色的大衣领子竖起,适当的遮住了他的部分面容。
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出身优渥,正在旅行的年轻商人,与周围的环境并无违和。
只有那双过于锐利和冷静的墨色眼眸,偶尔会泄露出一丝不属于普通人该有的警觉。
希斯罗机场的喧闹、拥挤,和那股混合着燃油与消毒水的气味,不由让他微微蹙眉。
他依照指示牌,用提前换好的英镑购买了前往奥地利格拉茨的机票。
通过安检时,他随身携带的龙皮口袋和魔杖通过了特殊的隐藏咒语,在麻瓜看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皮质手拿包,和一支造型有些古朴的奇异钢笔。
坐在候机厅冰冷的塑料座椅上,看着窗外那些庞大的,即将起飞的金属飞鸟,罗斯林恩竟莫名感到了一种奇特的抽离感。
习惯了魔法世界巫师们的生活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太适应真正属于普通人的生活了。
他拿出邓布利多给予的那张古老的羊皮纸地图,上面依旧只有大致的欧洲轮廓和霍格沃茨的标记,奥地利的高山地区区域仍是一片模糊的状态,没有任何反应。
登机,起飞。
当巨大的推力将他按在椅背上,看着地面逐渐远离,城市缩微成棋盘,罗斯林恩的心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闭目养神,脑中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回忆着西弗勒斯的叮嘱,也思考着记忆中关于格林德沃的一切记载。
不知多久的时间,航班平稳地降落在格拉茨机场。
踏上奥地利的土地,空气似乎都变得与自己在英国时的感觉不同了。
这地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一阵带着地中海气候特有的温润,即使现在已是凉秋。
他并没有在格拉茨做停留,而是立刻搭乘这里的列车北上。
奥地利的列车车厢虽然有些老旧,却显得别具风情,窗外是连绵的大格洛克纳山麓,秋色浸染层林,景色壮丽。
也正是在列车驶入北部山区后,他怀中那张一直安静的地图,忽然微微发热。
对此,罗斯林恩不由心中一动,立刻就将其取出并铺开。
只见羊皮纸上原本模糊的奥地利高山地区区域,此刻正如同被无形的笔刷描绘一般,迅速显现出清晰的山脉、河流与城镇的轮廓。
一个细微的,不断闪烁的银色光点,正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的出现在了靠近奥地利边境的一片险峻山区之中。
而他的眼中,一条蜿蜒的,由银色墨水勾勒出的虚线,此刻就正从他现在所处的铁路线附近开始,一路延伸向那个最终的光点。
纽蒙迦德,它终于显现了。
见目的地已然明确,罗斯林恩很快便在下一个山区小镇下了车。
几乎是肉眼可见,这里的氛围立刻就变得不同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古老魔力的气息,寻常麻瓜或许无法察觉,但对他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小镇上的居民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带着一种下意识的回避。
按照地图的指引,他需要徒步进入那片标注为“禁区”的山脉。
但是夜色已深,他只能先找了间不起眼的家庭旅馆住下,换上了更适合徒步的衣物和厚实的长袍,并将必要的物资整理进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