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风裹着沙砾,打在影刃脸上像小刀子割。他把玄铁重剑斜挎在背后,剑刃上的绿锈被体温焐得发潮,蹭得里衣黏在溃烂的伤口上。每走三步,后背的皮肉就像被撕开一道,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在裤腰处积成湿冷的一片。
山涧在左侧二十丈外咆哮,水花溅在崖壁上,冻成薄冰。影刃扶着块带青苔的岩石歇脚时,看见冰面上沾着几缕灰黑色的毛发——是苏星河那件灰袍上的。他突然想起老人塞给他假死丹时,袖口磨出的破洞,里面露出道深可见骨的旧伤,形状像被蛇牙咬过。
\"咳......咳咳......\"
影刃猛地回头,玄铁剑\"噌\"地出鞘半寸。灌木丛里钻出个瘦小的身影,钱多多正抱着龙战往这边挪,少年的脸白得像宣纸,嘴唇却泛着青紫。
\"你怎么没去少林?\"影刃的声音里带着火气,看见钱多多腿肚子上插着支断箭,箭簇上的倒钩还挂着碎肉。
\"龙战发了高热......\"钱多多往嘴里塞了块雪,牙齿打颤,\"我们在山坳里躲了三天,星宿派的人搜得紧......\"他突然揪住影刃的胳膊,指甲掐进对方的伤口,\"你拿到毒经了?盟主的字......\"
影刃把半本《毒经》掏出来时,书页被血浸得发皱。钱多多翻到最后一页,突然瘫坐在雪地里——那页空白处,朱建军用剑尖刻了个\"虚\"字,笔画里还嵌着细小的骨渣。
\"是虚竹师叔!\"钱多多突然哭出声,又慌忙捂住嘴。他想起玄难大师提过,当年灵鹫宫与少林结怨时,是虚竹用逍遥派内功化解了生死符,\"蚀心蛊的解药......定在他手里!\"
龙战突然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影刃摸他额头时,指尖烫得像触到烙铁。少年的衣襟下露出半截铁链印,是被星宿派的人拖拽时磨出的,皮肉外翻着,沾着冻成硬块的血痂。
\"得找个避风处。\"影刃背起龙战,玄铁剑在背后晃悠,磕得胯骨生疼。他看见右侧山壁有个凹洞,洞口挂着冰棱,像道天然的门帘。
洞里积着半尺厚的雪,影刃用剑鞘扫出片空地,又劈了些枯枝堆起来。钱多多往火堆里撒了把草药,青烟腾起时,龙战的呻吟声轻了些。少年的睫毛上凝着白霜,突然抓住影刃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病人:\"老夫子......还活着......\"
影刃往火堆里添柴的手顿住了。他想起老夫子被惊马撞中时,肩胛骨发出的脆响,还有那包撒在风里的曼陀罗花粉——星宿派的人要是吸入,至少会昏迷三个时辰。
\"他往西南跑了。\"钱多多往龙战嘴里喂了口雪水,\"我看见他裤脚沾着朱砂矿粉,那是去曼陀山庄的路。\"
火堆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玄铁剑上。影刃盯着剑身上映出的自己,脸膛上沾着血污,眼下有片青黑。他想起苏星河说过,丁春秋练蚀心蛊需要三种东西:曼陀罗花粉、星宿海的冰蚕,还有......少林的《易筋经》。
\"你们在这里等。\"影刃突然起身,剑鞘撞在岩壁上发出闷响。他往靴筒里塞了把短刀,刀柄上缠着钱多多给的草药布,\"我去曼陀山庄,最多三天就回来。\"
\"你疯了?\"钱多多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李青萝和丁春秋是一路的!她的醉人蜂比星宿派的毒还厉害!\"
影刃掰开他的手,掌心的冻疮裂开了,血珠滴在雪地上,像串破碎的红玛瑙。他指着洞外盘旋的苍鹰:\"那些是星宿派的信使,我们在这里待不过今晚。\"他把半本《毒经》塞进钱多多怀里,\"要是我没回来,你们就往少林寺闯,找戒律院的玄寂大师,他认得玄难的袈裟。\"
龙战突然睁开眼,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扔过来。影刃接住时,掌心硌得生疼——是半块啃剩的麦饼,上面还留着少年的牙印。
\"活着......回来......\"少年说完这句话,又昏了过去。
影刃把麦饼揣进怀里,转身往洞口走。玄铁剑拖在雪地上,留下道深深的辙痕,像条流血的伤口。黑风口的风更烈了,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他却觉得心里烧着团火,比怀里的麦饼还烫。
路过那片沾着灰袍毛的冰面时,影刃蹲下身,用剑尖挑起根线头。纤维在风中微微颤动,他突然想起苏星河说过的话:\"逍遥派的内功,最忌心浮气躁......\"
远处传来马蹄声,至少有五骑,正顺着雪地上的血迹追来。影刃拽着玄铁剑往密林里钻,树枝刮得他脸颊生疼。他知道,自己必须比那些黑风驹跑得更快,不仅为了活着,更为了那些用命护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