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琴海的天空仿佛一块被骤然浸入冰水的铁板,迅速失去了白日里最后一丝暖意,转为一种死寂的铅灰色。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从黑沉沉的海面刮来,卷起港口堆积的、沾染了污秽的积雪,抽打在一切敢于暴露的物体上。气温骤降,冷得刺骨,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轰隆隆——咔哒咔哒——”
巨大的货运火车头,如同从冬眠中惊醒的钢铁巨兽,咆哮着撕裂港区的寂静。它沿着贯穿两个码头之间的铁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破雪前行。裴清将内燃机的马力推至极限,庞大的车头剧烈震颤着,排气管喷出浓黑的烟柱,与漫天飞舞的雪沫混合在一起。车轮碾过积雪和冰碴,卷起白色的浪潮,让整列火车看起来像一条在雪原上亡命奔驰的黑色恶龙。
车头大灯射出两道刺眼的光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和积雪中艰难地劈开前路,照亮了前方残破的站台、废弃的集装箱和冻结的起重机骨架。这片曾经繁忙的比雷埃夫斯港,如今死气沉沉,只有这列火车的轰鸣是唯一活跃的声音。
“我觉得我们跟黑夜里的萤火虫似的,还是嗓门最大的那种。” 陈大发蜷缩在车头驾驶室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揉搓着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脚踝。极寒让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令人不安的麻木。“太显眼了,但凡这鬼地方还有能喘气的,估计都盯上我们了。”
陆明锐紧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轨道,眉头紧锁:“没办法,萤火虫就萤火虫吧。这几节车厢的煤炭,靠我们几个用肩膀扛到码头,天亮了都搬不完上船。只能赌一把,用最快的速度卸货,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其中的凝重清晰可辨。他知道,这震耳欲聋的噪音和耀眼的光柱,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篝火,吸引着所有潜在的掠食者——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火车最终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嘶鸣,带着巨大的惯性,缓缓停靠在预定的深水泊位旁。铁轨在这里延伸至码头边缘,旁边矗立着一台巨型的桥式起重机,巨大的吊臂在风雪中沉默地伸展着,这是将火车上的煤炭直接转运到ladatcha上的关键。
“裴清,关灯,检查吊机!确保它能用!” 陆明锐跳下驾驶室,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立刻压低声音说道。
“明白!”裴清利落地关闭了车头大灯,世界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他像只灵活的狸猫,借助阴影的掩护,迅速攀爬上那台冰冷的起重机驾驶室,开始检查控制系统和机械结构。
陆明锐则快步走向码头边缘,一边通过骨传导耳机与ladatcha上的萧语微联系,确认船只靠泊的最终位置和接应准备,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如同巨大墓碑般林立的废弃仓库和吊车。寒风呼啸,卷起雪粒拍打在他的防寒面罩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大发不用吩咐,已经抱着她那支精心保养的m110半自动狙击步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她需要找到一个既能俯瞰整个码头装卸区,又能隐蔽自身的高点。很快,耳机里传来她压低的报告声:“就位。视野良好,覆盖装卸区及主要通道。”
苏澜则端着她的hK417突击步枪,战术枪灯关闭,仅依靠微光瞄准镜和出色的夜视能力,开始对火车站建筑群进行第二轮肃清排查。她的脚步轻盈而稳健,如同在冰面滑行的猎豹,每一个转角,每一扇破败的门窗都被她谨慎地检查,确保没有在他们忙碌时悄然逼近的威胁。
尼克,这位强壮的特种兵,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工作热情。他卸下了那挺FN EVoLYS轻机枪(此刻背在身后作为火力保障),专注于物资搬运。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在昏暗的光线下,将散落在各节车厢里的、他们沿途收集到的宝贵物资——成箱的罐头食品、密封的武器,弹药、厚重的御寒衣物——快速集中到月台空旷处,为待会儿用起重机吊运上船做准备。他的FN57手枪插在腿侧枪套,随时可以拔出射击。
紧张的准备工作在寒冷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突然,苏澜冷静而急促的声音打破了通讯频道的寂静:“注意!两点钟方向,码头西侧,免税商场三层,有动静!是人!至少……十几个身影,正在移动!”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陈大发的报告紧随而至,带着狙击手特有的精确:“确认目标。十三人,分散队形。民用冬季服饰,但手持武器,能看到猎枪、砍刀……有两人携带疑似AK系列步枪。正在向装卸区靠近,意图不明,但姿态警惕,不像是友好访问。” 她的狙击镜十字线已经牢牢锁定了队伍最前方那个持着AK步枪的身影。
“可能是本地幸存者,也可能是土匪。” 陆明锐的心一沉,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尼克,准备火力拦截!大发,优先清除对方持自动武器的威胁!苏澜,报告你的位置和态势!”
“我在火车站主厅东侧入口。他们分兵了!有五个人脱离主队,正快速向我所在的大厅靠近!意图包抄!” 苏澜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
“阻止他们!必要时自由开火!” 陆明锐果断下令。
码头空旷区域,尼克已经迅速占据了月台上一堆集装箱作为掩体。那挺FN EVoLYS轻机枪被他稳稳架起,紧凑的枪身和低后坐力设计使得他即使在站立姿态也能进行有效压制。“收到!准备接客!”
几乎在尼克做好准备的同时,陈大发的m110发出了第一声低沉的咆哮。“咻——”
加装了高效消音器的枪声在风雪的呼啸声中几乎微不可闻。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码头西侧,那个被陈大发十字线套住的、手持AK的身影,头部猛地向后一仰,随即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暗红色的液体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威胁一号,清除。”陈大发冷静地报告,枪口微移,寻找下一个目标。
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让对面的人群出现了瞬间的慌乱,但随即,剩余的持枪者开始朝着尼克和陈大发大致的方向盲目开火!AK步枪特有的响亮枪声和猎枪的轰鸣瞬间打破了港区的死寂,子弹打在集装箱和混凝土上,发出“砰砰当当”的响声,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屑。
“该我了!”尼克低吼一声,扣动了扳机。FN EVoLYS轻机枪发出了不同于步枪的、更加密集而紧凑的“哒哒哒”点射声。5.56毫米子弹如同灼热的铁雨,精准地泼洒向暴露在外的匪徒。轻机枪的压制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瞬间将对方的火力压制下去,两名试图冲锋的匪徒在弹雨中抽搐着倒地。
而在火车站主厅那边,战斗以另一种形式展开。
五名匪徒显然认为落单的苏澜是软柿子,他们呈扇形,粗暴地撞开摇摇欲坠的玻璃大门,冲入了宽敞但堆满废弃座椅和垃圾的候车大厅。厅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破碎的天窗透进些许微光,以及远处码头交火闪烁的枪口焰。
苏澜在他们冲进来的瞬间,就已经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排厚重的金属座椅后方。她没有开启hK417的战术灯,那无异于成为活靶子。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呼吸调整到最平稳的状态,右手稳稳握住步枪的前护木,左手轻托弹匣井,枪托紧紧抵住肩窝,整个人的姿态达到了完美的平衡与稳定。
第一名匪徒端着猎枪,咋咋呼呼地冲在最前,试图依靠气势压倒对手。
苏澜动了!
她没有完全探出身体,而是利用座椅的掩护,仅仅露出小半个上身和枪口。hK417在极短的距离内微微调整,“噗”一声轻微的闷响(得益于优秀的消音器),一发5.56毫米子弹精准地钻入了那名匪徒的眉心。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手,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枪声未落,苏澜的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被压缩的弹簧般向侧后方弹射,瞬间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几乎在她移动的同时,几发子弹就打在了她刚才藏身的座椅靠背上,发出“铛铛”的响声——是另外两名持着手枪和砍刀的匪徒在开火。
苏澜在移动中,身体处于一种奇妙的动态平衡。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第二名持手枪匪徒的位置。就在身体滑行到另一排座椅末端的刹那,她的腰腹核心骤然发力,带动上身做了一个极其迅速的小角度回转,持枪的右手如同钟摆般甩出,在身体尚未完全停稳的瞬间,hK417已经指向了目标。“噗!”又是一声轻响,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第二名匪徒的胸口,巨大的动能让他向后翻倒。
这就是苏澜的“枪斗术”——并非玄幻的技巧,而是将精准射击、高速移动、环境利用和本能反应融合到极致的实战枪法。它强调在运动中射击,在射击中移动,绝不停留在同一个位置超过一秒。
剩下的两名匪徒(一人持刀,一人持AK)被苏澜这鬼魅般的移动和精准的枪法吓住了,他们背靠背,紧张地扫视着昏暗的大厅。
苏澜没有给他们喘息之机。她如同幽灵般在大厅的立柱和废弃设施间穿梭,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她利用对方开火时枪口焰暴露的位置,不断变换角度。
突然,她从一根承重柱后闪出,hK417喷出致命的火焰。“噗!噗!”一个精准的两次速射,目标直指那名持AK的匪徒。第一发子弹打飞了他刚刚举起的AK步枪,第二发子弹则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他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跪倒在地。
最后一名持砍刀的匪徒彻底崩溃了,他怪叫一声,扔下刀就想往门外跑。
苏澜没有追击,而是迅速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噗!”
子弹从背后精准地命中了对方的心脏区域。匪徒向前扑倒,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大厅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硝烟和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弥漫。苏澜保持着射击姿势,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威胁后,才缓缓垂下枪口,通过耳机冷静地报告:“火车站大厅,五名目标,全部清除。”
当陆明锐处理完码头那边的接应准备,急匆匆赶到火车站大厅时,战斗早已结束。只有五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诉说着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怎样短暂而激烈的杀戮。他看着持枪而立、气息平稳的苏澜,心中充满了震撼与庆幸。有这样的队友,是他们在末日中生存下去的重要保障。
风雪依旧, ladatcha的轮廓在海上逐渐清晰,接下来的任务,是将那宝贵的煤炭,尽快转运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