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小厨房的改革如一块投入湖面的试金石,测出了水下的暗流汹涌。林潇潇深知,暂时的平静意味着更大的风暴在酝酿。她并未急于将改革推广,而是更加勤勉地处理手头的节庆宫务,同时不动声色地收集信息,巩固与太后、皇帝的关系,并密切关注华妃阵营和皇后的动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显然不打算给她喘息之机。一场针对她的风波,借着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骤然爆发。
时近端午,内务府照例要向各宫分发端午节赏,无非是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应节物品等,按位份高低各有定例。这本是个例行公事,往年虽也偶有克扣,但大体上过得去。
今年,当内务府的太监将碎玉轩的节赏送来时,采荷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东西的数量明显比贵人位份的定例少了一截,尤其是那几匹绸缎,颜色晦暗,质地粗糙,像是积压多年的陈货。就连应节的粽子、香囊等物,也显得敷衍了事。
“这位公公,是不是弄错了?这……这好像不是我们小主该得的份例吧?”采荷强压着怒气,指着那些东西问道。
那送货太监是个生面孔,一脸倨傲,皮笑肉不笑地说:“哟,采荷姑娘这话说的,内务府按册发放,怎么会错?今年库房紧张,各宫用度都减了等,贵人心善,定能体谅奴才们的难处。”
“体谅?”采荷气笑了,“我怎么听说华妃娘娘宫里的赏赐,还是照旧例,半分未减?怎么单单我们碎玉轩就要‘体谅’了?”
太监脸色一变,语气冷了下来:“采荷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华妃娘娘的赏赐如何,岂是你能打听的?咱们按规矩办事,东西送到,姑娘签收便是,若是不要,奴才这就抬回去!”说罢,作势就要让人把东西抬走。
这是赤裸裸的刁难和羞辱!若真让他抬回去,碎玉轩的脸面就丢尽了,还会落个“挑剔恩赏”的罪名。
采荷又气又急,正要据理力争,林潇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采荷,何事喧哗?”
林潇潇其实早在殿内听到了外面的争执,她缓步走出,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明显被克扣的节赏,最后落在那个倨傲的太监身上。
那太监见林潇潇出来,气焰收敛了些,但还是硬着头皮行了礼:“给林贵人请安。节赏送到,请贵人验看。”
林潇潇没有看那些东西,而是看着那太监,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公公手下当差?”
太监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答道:“奴才姓李,在王公公手下当差。”
“王公公?”林潇潇记起,正是那位负责与她对接的内务府管事。“本主记得,端午赏赐的定例,内务府应有明文章程。李公公,你确定这是按章程发放的?”
李太监支吾道:“这……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年情况特殊……”
“哦?如何特殊?”林潇潇打断他,“是皇上降旨削减用度了,还是皇后娘娘有了新的懿旨?若有,请出示公文。若没有……”她语气转冷,“便是你内务府擅改章程,克扣宫份!你好大的胆子!”
李太监被林潇潇的气势镇住,额头见汗,但仍嘴硬:“贵人息怒,这……这都是上头的吩咐,奴才……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上头?哪个上头?”林潇潇步步紧逼,“是王公公,还是内务府总管?抑或是……更高位份的主子?”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太监。
李太监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贵人明鉴!奴才……奴才……”他哪里敢攀扯更高位份的人,一时语塞。
林潇潇知道,逼问这个小太监也问不出什么幕后主使,但态度必须强硬。她冷哼一声:“看来,内务府的章程,是越来越不顶用了。本主协理宫务,竟不知何时连节赏定例都可以随意更改了。这些东西,本主不会签收。你原样抬回去,告诉王公公,若内务府拿不出削减用度的正式公文,就请按章程,将碎玉轩该得的份例,一分不少地送过来!否则,本主只好将此事,连同往日内务府办事不力、账目不清等诸多事宜,一并具本,奏请皇后娘娘和皇上圣裁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既表明了不妥协的态度,又将矛头直指内务府办事混乱的核心问题,更威胁要上达天听。
李太监面如土色,连连磕头:“贵人息怒!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抬回去,禀明王公公!”他再也不敢嚣张,赶紧带着人灰溜溜地抬着东西走了。
碎玉轩门口围观的下人们,见状无不觉得扬眉吐气。
采荷激动地说:“小主,您真是太厉害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咱们!”
林潇潇脸上却并无喜色。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内务府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克扣她的节赏,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而且是有恃无恐。这次她强硬顶了回去,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步,恐怕就是更阴险的招数了。
是恶人先告状,扭曲事实?还是制造事端,栽赃陷害?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被克扣的端午节赏,就像一根导火索,可能引爆积压已久的矛盾。林潇潇站在碎玉轩的庭院中,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真正的较量,看来要提前到来了。她必须立刻和甄嬛商议,做好万全的准备,迎接这场无法避免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