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那盆绿萝,藤蔓已经顺着窗框爬了半面墙,叶片肥厚得能掐出水来,嫩黄的新芽怯生生地探着头,像是总在好奇地打量屋里的动静。
是前年报春时从邻居家剪的枝,当时就一小段,插在玻璃瓶里泡着,没想到生根后移到土里,竟疯长起来。女主人总爱用湿布擦它的叶子,擦得油亮油亮的,像打了层蜡。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叶面上,光斑在地上跳着舞,绿萝的影子也跟着晃,活像一群在墙上嬉戏的小绿精灵。
有回忘了浇水,最底下的叶子枯了两片,女主人心疼得不行,赶紧往盆里浇了些淘米水,又把枯叶小心翼翼剪下来埋在盆里。没过几天,枯叶子的地方竟冒出了个新叶苞,小小的,裹得紧紧的,像是在憋着一股劲要长大。
现在藤蔓已经快爬到窗帘杆上了,女主人用细绳松松地把它绑在杆上,笑着说:“再长,怕是要爬到隔壁窗台去做客了。”绿萝好像听懂了,新抽的藤蔓还真往隔壁窗户的方向歪了歪,逗得隔壁的小孩每天都扒着窗台看:“它啥时候过来呀?我准备了糖给它吃呢。”
傍晚收衣服时,女主人总会顺手摸摸绿萝的叶子,指尖能感受到那股润润的潮气。叶片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偶尔滴在窗台上,发出“嗒”的轻响,像是绿萝在跟她说悄悄话。
晚饭的火刚熄,灶膛里还留着点红彤彤的余烬,像没睡透的眼睛,昏昏地眨着。王婶用火钳扒了扒,火星子“噼啪”跳了两下,溅起几粒火星落在灰里,又慢慢暗下去。
“还热乎着呢。”她笑着把早上剩的红薯埋进灰烬里,用热灰仔细盖好,“等会儿挖出来,保准甜得流油。”说着,就转身去收拾碗筷,木盆里的水“哗啦”一声泼在院角的菜地里,惊飞了两只啄食的麻雀。
灶膛边的小板凳上,放着孙子刚画的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棒棒糖,旁边写着“奶奶”两个字,笔画都跑出了格子。王婶擦桌子时瞥见了,用围裙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把画折好,塞进灶膛上方的小龛里——那里还压着去年孙子掉的乳牙,用红布包着,整整齐齐。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用火钳扒开灰烬,一股焦糖香“噗”地涌出来,烫得她赶紧缩手。红薯焦黑的皮裂开道缝,金黄的瓤冒着热气,甜丝丝的味顺着门缝飘到院里,引得趴在墙根打盹的老黄狗都抬起头,尾巴轻轻摇了摇。
“馋了吧?”王婶掰了半块红薯丢给老黄狗,看着它叼着跑到太阳底下啃,自己则捧着剩下的半块,坐在灶膛边的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地啃着。甜汁沾在嘴角,她也不擦,眯着眼看灶膛里渐渐暗下去的余烬,像在数着藏在灰烬里的日子——那些被烟火熏得发黄的时光,嚼起来竟也带着点甜。
老黄狗啃完红薯,凑过来用脑袋蹭她的裤腿,她摸了摸狗脑袋,忽然笑了:“你也知道暖和?这灶膛啊,烧的是柴,暖的是心呢。”
余烬最后跳了下火星,彻底暗了下去,灶膛渐渐凉了,但空气里的甜香,却久久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