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叔的老屋重新燃起了炊烟。他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把从城里带回来的工具摆开,学着给灯笼做木柄。陈阳路过时,见他正用砂纸打磨一根枣木,木头上的纹理在阳光下泛着光。
“叔,这木柄做得比镇上买的还精致。”陈阳蹲在旁边看,枣木被磨得光滑温润,握着正好不硌手。
老周叔擦了把汗,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闲着也是闲着,琢磨着给灯笼添点实在的。你看这木柄,能传辈儿,比塑料的结实。”他举起木柄对着光看,“等我再练练,刻上‘麦语’俩字,是不是更像样?”
陈阳刚点头,就见小虎跑过来,手里挥着张订单:“阳哥,叔!城里的民俗博物馆要跟咱合作,说要办个‘乡村手作展’,让咱提供三十盏不同样式的灯笼,还要配着老工具、老照片一起展出!”
订单上列着详细的要求:有李奶奶早年编的“麦秸囤灯笼”,有王大伯扎的“方形储物灯”,还要有小虎刚学会的“兔子灯”,每种都得附上手艺人的故事卡片。老周叔看着订单,突然说:“我那盏修好的旧灯笼,能算一个不?它也有故事。”
“当然能!”陈阳赶紧记下来,“这盏灯最有意义,见证了咱村的变迁呢。”
一、老物件里的新故事
为了办展,村民们翻出了压箱底的老东西。王大伯从阁楼里找出个锈迹斑斑的铁剪子:“这是我爹编麦秸囤用的,当年给生产队编了二十个大囤,全靠它剪麦秸。”剪子把手上还缠着布条,是磨得太光滑后缠上防滑的。
李奶奶拿出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十几根不同粗细的麦秸:“这是我挑了一辈子的‘标准秆’,粗的编囤底,细的编灯笼面,当年教姑娘们手艺,就靠它们当样品。”竹篮的把手磨得发亮,看得出用了多少年。
老周叔把他的旧灯笼擦得干干净净,又写了张卡片:“2010年离村时,李奶奶送的灯笼,陪我在城里住院三年,2023年修复后挂回老屋,灯芯换了三次,麦秸补了五回,光始终没灭。”
陈阳把这些老物件一一登记,拍照存档。他发现,每个物件背后都藏着段日子:铁剪子映着集体劳动的汗水,竹篮盛着代代相传的手艺,旧灯笼裹着漂泊者的乡愁。“这些才是咱的‘传家宝’,比金银珠宝金贵。”他在展览清单上写下这句话,当作前言。
小虎在旁给新做的灯笼贴标签,突然问:“阳哥,博物馆的展结束后,这些东西还能拿回来不?我怕弄丢了。”
“能,”陈阳笑着说,“展完就回来,咱在村里也办个‘麦秸博物馆’,就设在老周叔的老屋,让游客来了就能看,比锁在箱子里强。”
老周叔一听,眼睛亮了:“我那屋宽敞,正好!我来收拾,再打几个展架,用咱村的老槐树料,带着树疤才好看。”
二、展览台前的城乡对话
开展那天,民俗博物馆的“乡村手作展”前挤满了人。三十盏麦秸灯笼挂在展厅中央,从最朴素的圆灯笼到最复杂的“凤凰灯”,棉纸上的图案从单一的麦浪变成了有村庄、有故事的全景画。
老周叔的旧灯笼被放在c位,旁边摆着他住院时的缴费单复印件和老屋现在的照片。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着灯笼,对身边的孩子说:“爸爸小时候,爷爷也给我编过这样的灯笼,后来搬家弄丢了,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一模一样的。”
孩子们围着“兔子灯”叽叽喳喳,讲解员指着旁边的视频说:“这些灯笼都是麦香村的手艺人一根一根扎的,光是挑合适的麦秸,就得花三天时间。”视频里,李奶奶正眯着眼挑麦秸,手指在麦秸堆里翻找,像在挑选宝贝。
有位研究民俗的教授,对着王大伯的铁剪子看了半天,又翻出老周叔的故事卡片,激动地说:“这就是‘活态传承’啊!手艺没变,人没变,连背后的情感都没变,只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发光。”
展览的互动区,不少人在学编简单的麦秸结。有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学得笨拙,手指被麦秸扎了下也不吭声,他说:“平时在写字楼里敲键盘,没想到编麦秸这么费劲儿,手艺人太不容易了。”
陈阳在旁帮忙指导,突然收到村支书的电话:“小陈,博物馆的人说想跟咱长期合作,还要把展览搬到网上,搞‘云端手作展’,让全国的人都能看!”
三、灯笼照亮的新路子
展览火了,麦语灯笼铺的订单也多了起来。城里的文创店、民宿、学校都来订货,有的还提出要派人来村里学习手艺。陈阳索性在村里办了个“麦秸手艺培训班”,请李奶奶、王大伯当老师,每期招十个学员,包吃包住,学不会不收钱。
第一期学员里,有个从上海来的姑娘,是学设计的:“我想把麦秸元素融进服装设计,比如用麦秸编腰带、做装饰,肯定有新意。”她跟着李奶奶学挑麦秸,手上磨出了茧子也不叫苦。
老周叔的老屋改造成了“麦秸博物馆”,周末总挤满游客。他穿着新做的蓝布衫,给人讲老物件的故事,讲得比讲解员还生动。有游客想买他的旧灯笼,他笑着摆手:“不卖,这是镇馆之宝,得留给后人看。”
村里的年轻人也回来了不少。老周叔的儿子在外地开网约车,听说村里的灯笼产业火了,特意回来考察:“爸,我想回来开个物流点,专门给灯笼铺送货,再顺带帮村民们收发快递,您看行不?”
老周叔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墙上挂的灯笼,眼眶一热:“行!回来好,家里的光,总比外面亮堂。”
雪化了,麦场里的积雪变成了春水,滋润着土地。陈阳站在工坊门口,望着远处返青的麦田,手里捏着博物馆发来的感谢信。信上说,展览参观者超过五万人,不少人因此开始关注乡村手作,甚至有人辞职回乡创业。
“阳哥,新一批灯笼做好了,该装箱了!”小虎在屋里喊。
陈阳应着,转身往工坊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满地的麦秸上,像撒了层金粉。他突然觉得,那些麦秸做的灯笼,不光照亮了夜路,更照亮了一条路——让乡村的手艺走出去,让漂泊的人心回来,让老日子里的智慧,在新时光里继续生长。
屋檐下的灯笼还在轻轻晃,棉纸上的故事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说:这光,才刚刚开始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