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竹匾里,麦粒正摊成薄薄一层,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陆延拿着木耙轻轻翻动,木齿划过麦粒,发出“沙沙”的轻响,混着远处的蝉鸣,像支细碎的调子。
“这太阳正好,晒上两天,麦仁就能干透了。”王伯扛着竹筐从地头回来,筐里装着刚摘的豆角,翠绿水嫩,沾着晨露的水珠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他把筐往石桌上一放,顺手拿起木耙帮着陆延翻麦,“昨天李书记说,镇上要办农产品展销会,你这新碾的麦仁,拿去试试?”
陆延直起身,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能行吗?我这麦仁没加啥特殊东西,就靠天收的老品种。”
“咋不行?”王伯用木耙划出一道麦沟,露出底下还带着点潮的麦粒,“咱这山泉水灌溉的麦子,自带股清甜,上次你王婶蒸的麦仁粥,小娃子喝了三碗还吵着要,就凭这口感,准能让人记住。”
你正蹲在竹匾旁捡混在麦仁里的小石子,闻言抬头笑了:“王伯说得对,纯原生态的东西现在最受欢迎,再说陆延筛得这么干净,颗颗饱满,肯定能成。”
陆延挠了挠头,脸颊泛起红:“那……要不试试?”
“试!必须试!”王伯拍了下他的肩膀,“我这就去跟李书记说,让他给你报个名。对了,展销会要搭展台,你那几块老木板还有不?正好钉个简易展台,刷层清漆,透着咱农村的实在劲儿。”
陆延眼睛亮了亮:“有!去年盖鸡棚剩下的,在柴房堆着呢,下午我就劈成板子。”
正说着,小孙子举着个玻璃瓶跑过来,瓶里装着只翠绿的蝉,翅膀透明得能看见纹路,在瓶里扑腾着,发出“知了知了”的叫声。“陆延哥!你看我捉的蝉!它会不会饿呀?”
陆延放下木耙,从竹匾里捻了粒麦仁,塞进瓶里:“试试这个,蝉也吃谷物的。”他指尖刚碰到瓶口,蝉突然振翅飞起,撞得玻璃瓶“当啷”响,小孙子吓得手一松,瓶子摔在地上裂了道缝,蝉趁机钻出来,扑棱着翅膀落在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上,鸣声瞬间拔高,像是在庆祝自由。
“哎呀!”小孙子急得要去追,被王伯拉住:“别追了,让它在树上叫着多好,这才是夏天的声音嘛。”
陆延捡起裂了缝的玻璃瓶,看了看树上的蝉,忽然笑了:“裂了正好,留着装麦仁,当种子瓶。”他往瓶里装了半瓶饱满的麦仁,拧紧盖子晃了晃,麦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和树上的蝉鸣叠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午后的太阳更烈了,蝉鸣声也更密,像潮水般漫过晒谷场。陆延在柴房里劈木板,斧头落下的“咚咚”声很有节奏,王伯蹲在石桌边削木钉,时不时哼两句跑调的山歌。你坐在槐树下的竹椅上,看着竹匾里的麦粒被晒得越来越黄,风一吹,麦香混着槐花香飘过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是期待,是踏实,还有点说不清的甜。
傍晚收麦时,陆延把晒得半干的麦仁装进麻袋,拎起来试了试重量,对王伯说:“明天再晒一天,就能装袋送去展销会了。”王伯拍着他的胳膊笑:“好小子,等卖了钱,给小孙子买个新的玻璃瓶,要带透气孔的那种。”
夕阳把晒谷场染成金红色,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蝉还在叫,只是调子慢了些,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晚安曲。陆延扛着麻袋往家走,麻袋上的麦糠被风吹起来,粘在他的衣角上,像撒了把碎金。你跟在后面,听着他哼起不成调的歌,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晒透的麦仁,得经过阳光晒、风里吹,才会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