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到嘴的经验宝宝,哪有让他们飞了的道理?
她目光一凝,锁定了那四散奔逃的千百道鬼气。
神锋长剑轻轻一振,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下一瞬,千百道更为细微的玄黑剑气,自剑身之上迸发,如一场细密的黑雨,精准无比地追上了每一道鬼气。
嗤嗤嗤——
鬼气在接触到剑气的瞬间,便被彻底抹去,消散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存在过。
【斩杀化神初期生物,获得经验300E。】
她没有停顿,身影一晃,已然出现在那滩正在不断分解的五彩毒液之前。
万毒道君所化的毒液剧烈翻滚,凝聚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脸上满是哀求。
“前辈饶命!晚辈愿献上毕生收藏,只求前辈......”
苏清寒懒得听他废话,抬起脚,一脚踩了下去。
她穿着的,不过是一双寻常的软靴。
可在万毒道君眼中,那只落下的脚,比一座神山还要沉重,比天地倾覆还要无可抵挡。
轰!
大地剧震,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出现在地面。
至于那滩毒液,连同万毒道君的神魂,已然被这一脚,彻底踩进了地心深处,与泥土岩石融为一体。
【斩杀化神初期生物,获得经验400E。】
苏清寒撇了撇嘴,抬头望向天际。
那道血光,已经快要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还挺能跑。”
她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在千丈之外。
正是四阶遁术,《乘光披彀》。
此书还是从小玉虚宫的藏经阁内得到。
加点到圆满后,苏清寒倒是没怎么用过。
毕竟,她从未需要逃跑过。
可不用跑,并不代表不用追。
她当时便考虑过,未来面对的敌人,总有一些,遁术了得。
若是放虎归山,不仅白白丢失了经验,还同时有了一个暗中盯着自己的仇敌。
这般不好。
天际之上,血屠道君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燃烧精血,催动血遁之术,只恨自己平日还是不够努力修炼。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甚至怀疑,对方怕不是小玉虚宫内,某个隐藏的老妖怪。
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之时。
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如附骨之疽,悠悠传来。
“跑那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血屠道君亡魂皆冒,猛地回头。
只见那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不足十丈之处。
“你......你究竟是谁?!”
“你无需知道。”
苏清寒摇摇头,并未回答。
她倒是发现一件事。
好像每一个被她打怕的人,都问一句这个问题。
什么你是何人?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什么来历!?
以前她还会耐着性子回答。
可现在......
和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道友!道友手下留情!”血屠道君彻底怕了,连忙收了神通,停在半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赶尽杀绝?今日之事,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我愿立下心魔大誓,永世不再踏入北域半步!你看如何?”
“不如何。”
苏清寒摇了摇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做错了说一声对不起,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事,你们这些修士,也活了不少年了,怎还如此幼稚?”
“你......”
同为化神境,即便道不同,可修行到这一步,谁不是历经千难万险,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谁的命不是命?
哪怕是他这等魔道巨擘,行事也讲究一个分寸。
就好比刚刚,他们也未想过,要将这云川城左近的修士,屠戮一空。
可眼前这个女人......
杀心如此之重,到底谁才是魔道中人?
血屠道君内心疯狂咆哮,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只能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搬出自己最后的倚仗。
“我乃天魔宗长老!你若杀我,便是与整个天魔宗为敌!我宗虽不比小玉虚宫,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苏清寒闻言,竟是停下了脚步。
血屠道君心中一喜。
只要对方有所忌惮,今日之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苏清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她点了点头,神情认真。
“既然你已报上家门,念在你修行不易,也算是一方人物,待此事了了,我会亲手为你寻一处风水宝地,掘坟立碑,再将你的名号来历刻上。”
“如此,也算不枉你在这世间走一遭。”
“......”
靠!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血屠道君一张俊美邪异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又惊又怒。
然而,苏清寒已经没了耐心。
“好了,废话有点多了,还是赶紧上路吧。”
她收起了神锋长剑。
血屠道君见状,瞳孔骤然一缩。
下一刻,那道白衣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不好!
他心中警铃大作,浑身法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血光冲天,便要再度施展血遁之术。
可一切都晚了。
苏清寒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近在咫尺。
没有剑光,没有术法。
只有一只简简单单,白皙如玉的拳头。
修炼《玄武负山诀》之后,力可负山,亦可碎星。
先前用剑,只是因为目标太多,而仅凭肉体,难以造成范围伤害。
而眼下目标只有一个。
那么苏清寒也懒得再用剑了。
轰——
一声闷响。
一拳之下,血屠道君的身体轰然爆开。
一缕怨毒无比的神魂,尖啸着从飞灰中逃出,便要遁入虚空。
苏清寒看都未看,再次踏步,一把攥住。
啪。
一声轻响。
那缕神魂,应声而碎。
【斩杀化神中期生物,获得经验500E。】
【经验值:1780E\/2000E】
苏清寒站在原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么点?
竟是没有升级?!
收敛心神,目光扫过下方。
三位化神境老魔身死道消之处,各自悬浮着一团光晕。
她随手一招,三团光晕便如倦鸟归林,落入掌心。
第一件,是一面通体漆黑,鬼气森森的小幡,入手阴寒刺骨。
幡面上,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无声哀嚎。
苏清寒看了一眼,随手扔进了纳元戒。
品阶太低,里头的魂魄怨气太重,驳杂不纯,用来当武器,她嫌掉价。拿去炼化,又怕脏了自己那一身精纯灵力。
鸡肋。
第二件,是一只紫砂小葫芦,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打开瓶塞,一股腥甜中带着奇异芬芳的气息飘出。
万毒道君的万毒葫。
据说此葫芦里,汇集了他千年以来搜集的天下奇毒,只需一滴,便能让一座城池化为死地。
苏清寒闻了一下,又盖上塞子,也扔进了戒指里。
第三件,是一枚血色玉简。
神念探入,正是天魔宗赖以成名的根本大法,《血神经》。
此功法专以生灵精血为引,修行速度极快,斗法时更是霸道无比。
苏清寒粗略扫了一遍,便将其抹去。
垃圾。
苏清寒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为了区区通脉境功法,而欣喜半天的弱女子。
如今倒好,一口气宰了三个在北域凶名赫赫的化神境老魔,爆出来的东西,却没一件能入眼。
是他们太穷,还是自己眼光太高了?
人啊,果然是不能富。
一旦阔绰了,看什么都觉得是垃圾。
...
夜风吹过。
藏匿于数里之外一处山坳里的修士们,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本是抱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想着三位化神,眼光挑剔,万一流落些看不上的东西,可以捡捡漏。
可如今......
“那......那三位的气息......都没了......”
旁边一个中年道人,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了?
何止是没了。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竟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银色的月梭舟,静静悬停在数里之外的云层中。
舟内,赵无极与赵凌云爷孙二人,早已看得呆若木鸡。
赵无极还好,毕竟亲眼见识过苏清寒在陨仙谷中的冰山一角,心中早有准备。
可即便如此,依旧觉得喉咙发干,手脚冰凉。
而赵凌云更是觉得荒谬。
自家儿子带回来个美若天仙的师妹,莫名其妙就把三位化神大能给杀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孙儿先前在书房里说的那句话。
“有苏师妹一人,便可尽数镇压。”
镇压?
这他娘的叫镇压?
这叫屠杀!
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对苏清寒目的的担忧,是何其可笑。
在这等绝对的力量面前,他赵家,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他赵家,又有什么东西,是对方所图谋的?
正当爷孙俩相顾无言,震撼到失语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飞舟的甲板上。
苏清寒回来了。
“都解决了。”
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爷孙二人,皱了皱眉。
“还愣着做甚?赶紧准备秘境吧,难不成还想我陪你们进去?”
她对飞升境的秘境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而且自己外物已经足够,眼下这方世界,还真没什么的东西能入她眼。
“哦...啊...不用,不用。”
赵凌云一个激灵,因为动作太猛,差点闪了老腰。
“仙......仙子......”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仙子神通盖世!老朽......老朽有眼无珠,先前多有怠慢,还望仙子恕罪!”
赵无极也反应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初去太素峰求助,是何等的天真,又是何等的幸运。
自己竟妄图请一尊化神境大能出手,来帮自己家看场子?
而且说到底,自己与苏清寒,算哪门子的交情?
不过是人家顺手捞了一把而已。
...
月梭舟静静悬停在云层之中,舟上爷孙二人,久久无言。
下方山谷里,赵家族人已经点起了篝火,在秘境入口附近安营扎寨,忙碌的身影在火光下被拉得忽长忽短,透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
赵无极看着那些族人,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甲板另一头。
苏清寒靠着船舷,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月光洒在她身上,那身白衣比月色更清冷,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归去,不属于这片凡尘。
“无极啊。”
“爷爷。”
“此等人物,绝非池中之物,我赵家能与她结下这份善缘,已是天大的造化。”
“传承之事,莫要强求,能得,是我赵家气运;不得,亦是命数,最重要的是,万万不可因此,拂了仙子的意。”
“仙子若有所需,哪怕你我再想要,也当奉上。”
赵无极重重点头,心中何尝不是如此作想。
他苦笑道:“爷爷,孙儿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赵凌云看着自己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孙儿,此刻脸上却是一脸欣慰。
“你跟你爹,不像。”
赵无极一愣。
“你爹他......”赵凌云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如今一把年纪,也不过区区筑基,心思全不在修行上,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流连花丛,若非有赵家这块牌子,他在外面,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一百回了。”
赵无极沉默。
他母亲早逝,父亲对他这个儿子,也从未有过半分关心,若非爷爷一手将他带大,倾尽资源培养,他绝无可能被小玉虚宫看上,踏入元婴之境。
“无极,你要记住。”
赵凌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让世人敬畏你的家世,那是你生来便有的必然,可让世人敬畏你这个人本身,才是你的荣耀。”
“当你因自己而被世人敬畏时,才代表着,你真正有资格,去担负起一个家族的兴衰。”
老者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赵无极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道白衣身影。
是啊。
就像苏师妹她,何曾提过自己的师承?
何曾搬出过小玉虚宫的名号?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她。
可那三位化神老魔,在她面前,却连蝼蚁都不如。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他攥紧了双拳,忽然明白了。
苏师妹答应出手,或许并非看在他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上,也不是为了赵家许诺的好处。
在她的世界里,或许根本没有利益权衡,没有风险评估,只有她想与不想,愿与不愿。
仅此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赵无极心中那点忐忑与不安,竟是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