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皱着眉，雨水顺着他头发往下滴。他猛地想起以前上化学课，老师好像提过…
“明矾！对！明矾！”他一拍大腿，“这东西能让水里的小颗粒絮凝沉淀下来，净化效果快！就是不知道供销社还有没有…”
“明矾？”赵大爷推推湿透的眼镜，“我家里好像还有点！以前用来澄清水写布字用的！”老头说着就要往回跑。
“等等！大爷！”二蛋拉住他，“光靠邮筒过滤来不及，雨太大，污染太快！得从源头弄！”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各家屋檐哗哗流下的雨水。“接雨水！雨水干净！接回来用明矾澄清了，再烧开，就能喝！”
“接雨水？”大伙都愣了。
“对！快！家里所有盆盆罐罐都拿出来接！桶！锅！都行！”
二蛋一声招呼，院里的人立马行动起来了。家家户户都把能接水的家伙什搬到了屋檐下。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盆里、桶里、锅里，很快就能接满一盆。
但光接回来还不行，还得澄清。二蛋让赵大爷把家里那点明矾都拿出来，碾成粉末，分给各家。“每盆水里撒一点点，搅和匀了，静置一会儿，脏东西就沉底了，上面的水就能用！”
可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光靠盆接，接不了多少。二蛋眼尖，看见院墙边堆着一块以前盖房子剩的破油毡布。
“有了！李叔，勇子！帮把手！”
他让李大勇和李叔把那张大油毡布展开，四个角用绳子拴在院里的晾衣杆和树杈上，中间自然凹陷下去，成了一个巨大的临时雨水收集池！雨水哗哗地流到油毡布上，汇拢到中间低洼处。
二蛋又找了个破洞的铁桶，放在油毡布最低点下面，雨水就源源不断地流进桶里。
“这样接得快！”二蛋喊道，“接满了就提回家，撒明矾沉淀！”
小燕在边上看得出神，觉得好玩，也忘了怕雨淋，带着院里几个半大孩子，拿着小碗小瓢，沿着屋檐下水流比较清的地方接水，一边接一边还嘻嘻哈哈地唱起了街道刚教的《讲卫生除四害》歌，胡乱改着词：“大雨哗哗下，脏水快快沉，明矾是个宝，喝了不拉肚…”
孩子们稚嫩的歌声混在哗哗的雨声里，倒是让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大人们忙着接水、运水、撒明矾、沉淀。一盆盆、一桶桶相对干净许多的雨水被储存起来。虽然比不上平时，但至少应急够用了，烧开了喝问题不大。
徐兰看着忙得浑身湿透的二蛋，又看看院里协作的邻居，松了口气，对刚下班回来的雷大炮说：“瞅见没，咱儿子，关键时候真顶用。”
雷大炮哼了一声，脸上却有点藏不住的得意：“瞎猫碰上死耗子。”
雨渐渐小了。97号院的人看着家里存下的水，心里都踏实了点。对面95号院隐约传来骂声，好像是为了抢接雨水的事儿吵吵起来了。
二蛋拧着湿透的衣角，心里直犯嘀咕：“这明矾净水是好，就是量少啊！下次得琢磨琢磨，有没有更长久省事的法子。哎，对了，苏梅给我的那张纸条……还塞在工作服口袋里呢，怕是也湿了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赶紧把手伸进兜里，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掏了出来。
展开一看，上面的墨迹果然有点晕开了，但那几个心形滚珠，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二蛋盯着那晕开的笔迹，挠了挠头，咧开嘴笑了起来。
雨停了没两天，胡同里的积水还没全干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土腥味儿。
二蛋正蹲在门口收拾被雨淋湿的工具，突然，一个瘦高个、戴着深度眼镜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蹭到了 97 号院门口。
他伸着脖子，往里瞅了瞅，然后压低声音问道：“雷……雷二蛋同志在家不？”声音听起来有点发虚。
二蛋抬起头，定睛一看，认出这人是隔壁胡同的“眼镜张”。
这“眼镜张”平时在厂里后勤打杂，跟二蛋没啥交情，这会儿不知道为啥找上了门。
二蛋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眼镜张’平时跟我也没啥往来啊，咋突然找我来了？莫不是有啥事儿？”
“张哥？咋了？找我有事？”
眼镜张左右看看，跟做贼似的，快步走进来，压低声音：“二蛋兄弟，帮个忙，救个急！”他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亮闪闪的进口手表，表壳有点磕痕，表蒙子也裂了，秒针瘫着不动。
“这…这可是好东西啊！”眼镜张声音发颤，“瑞士的！我…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可…可让我给摔了！走了几家修表店，都说零件配不上，不敢修。听说你手艺好，点子多，求你给看看！”
二蛋接过表，掂量一下，是块好表，机芯复杂。他翻过来看看后盖，皱了眉：“这表…不像正常渠道来的吧？摔得也忒狠了，你这是咋摔的？”
眼镜张脸一下子垮了，哭丧着脸：“唉！甭提了！昨儿晚上…手气背，跟人玩两把，输急了…一拍桌子，把这表给震地上了…那可是我最后的本钱啊！输了它，我…我回家都没法交代！”
二蛋一听“玩两把”，心里立马明白了。这是赌钱输急了。
他把表塞回眼镜张手里：“张哥，这忙我帮不了。”
眼镜张急了，差点跪下：“别啊！二蛋兄弟！你就死马当活马医！修好了，我…我谢你重金！”
“不是钱的事。”二蛋摇头，“你这表，来路我就不问了。可你是赌桌上输急了眼摔的。我今儿给你修好了，你扭头是不是又拿去当本钱翻本？万一再输了，你咋办？跳河去？”
眼镜张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二蛋看着他那样，叹口气。他拉过眼镜张，指着那表：“你看啊，这表芯里头，这几个小齿轮咬合坏了，这个游丝也乱了。其实道理不难，就是精细活。工具得用这个…”他从工具袋里掏出几根自己磨制的细针和小镊子，“手法得稳，心不能急。”
眼镜张懵懵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