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知府衙门的后堂里,檀香混着墨汁的味道飘在空气里。张恕可坐在梨花木椅上,手里攥着份还没批完的公文,眉头却拧成了疙瘩——刚从衙役那儿听说,秦思琪今早去府衙赴宴的路上遇了刺,还好被她那个跟班杂役救了下来。
“一个戏子,怎么会有人特意去杀她?”张恕可对着空无一人的堂屋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秦思琪是杭州有名的旦角,除了跟鸣春楼的柳如烟有过旧怨,平日里没听说得罪过谁,更别提能惹来杀身之祸了。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刚要叫人去医馆打听情况,就见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外面有位自称‘张先生’的人求见,说有要事相商,还带了件信物。”
张恕可愣了愣,杭州城里姓“张”的乡绅不少,可敢直接说“有要事相商”的不多。他皱着眉点头:“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藏青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约莫三十岁,面容冷峻,眼神锐利,进门后没行礼,只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木牌,递到张恕可面前。木牌上刻着个“廉”字,纹路精致,张恕可一看这牌子,脸色瞬间变了——这是八爷府上的信物!他赶紧站起身,语气也恭敬了几分:“不知是八爷麾下的贵人,下官有失远迎。”
张恕可出身于江苏丹徒的名门望族——京口张氏。这个家族在清代前期科第兴盛,名宦辈出,是当地非常有声望的官宦世家和文学世家 。
他的兄弟中也多有才俊:
张玉书:张恕可的兄弟,官至文华殿大学士(相当于宰相),是康熙朝的重臣,曾主持编修《康熙字典》 。
张仕可:另一位兄弟,康熙十五年进士,曾任礼部主事、刑部郎中等职,在河南提学佥事任上兴办义学,居官廉洁。
张恕可此前与八爷来往密切,他敬佩于八爷的贤名,此次胤禩也有交代张丰,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络,同时要在他的府邸也安插一些探子。
来人正是张丰,他收回木牌,开门见山:“张知府不必多礼,我来是为了秦思琪遇刺的事。”
张恕可心里一紧,连忙请他坐下:“贵人也知晓此事?下官正纳闷,秦思琪不过是个戏子,为何会有人对她下手?”
“她可不是普通戏子。”张丰端起茶盏,却没喝,目光落在张恕可脸上,“你可知鸣春楼的柳如烟?”
“知道,”张恕可点头,“鸣春楼逆案的主犯之一,去了京城唱戏就没有回来。”
“秦思琪,是柳如烟的亲妹妹,原名秦如烟的柳如烟,是她亲姐姐。”张丰的话像颗石子,砸得张恕可脑子嗡嗡响。他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亲、亲妹妹?下官从未听说过这事!要是早知道,下官定会多留意……”
“你不知道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张丰打断他,语气冷了些,“秦思琪身边那个叫‘李三’的杂役,你以为他真是逃难来的穷小子?”
张恕可摇头,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叫李卫,是四爷身边的人。”张丰的声音不大,却让张恕可浑身一僵,手里的茶盏差点摔在桌上。四爷的人?怎么会混到杭州的戏班里?还跟秦思琪搅在了一起?
“贵、贵人的意思是……”张恕可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颤,“四爷的人在查柳如烟的案子?那秦思琪遇刺,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八九不离十。”张丰靠在椅背上,缓缓道,“柳如烟去京城,找的那个穷书生,如今已是举人,名叫徐源,你该有印象吧?”
张恕可猛地拍了下大腿:“徐源!下官记得!去年科举的举人,还托人来府里走动过,想与我混个脸熟!”他当时觉得徐源出身寒微,又没什么背景,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跟柳如烟有关!
“徐源现在不知道是否还在世上!”张丰的话让张恕可彻底傻眼了,“这个徐源和鸣春楼‘逆党’有不可推脱的关系,斩草除根。秦思琪是柳如烟的妹妹,自然有人想杀她灭口——至于动手的是谁,我们还不知道,你需要协助我查清此事,别让八爷失望。”
张恕可额头上冒出冷汗,后背都湿了。他这才明白,秦思琪遇刺根本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而是牵扯到了京里的朝堂斗争!他要是处理不好,别说知府的乌纱帽保不住,恐怕连命都要搭进去。
“下官明白!”张恕可赶紧表态,“下官这就派人去盯着秦思琪和李卫,绝不让他们再出意外,也绝不让他们查到徐源头上!另外,下官会再彻查刺客的来历,定给八爷一个交代!”
张丰满意地点点头:“张知府是个聪明人。记住,这事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徐源的身份,要是让四爷的人先找到了他,后果你承担不起。”说完,他站起身,“但是,我现在不需要你去盯着他们,你需要配合我在全城搜捕秦思琪,但是不能真的把人找到。我要你把他们送到京城。”
“这……”张恕可欲言又止,但他想了想没有多说,只是回道:“下官领命……”。
张丰走后,张恕可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缓过劲来。他看着桌上的公文,只觉得头皮发麻——杭州这潭水,比他想的还要深,而他,已经被卷进了这漩涡里,想抽身都难了。他赶紧叫人进来:“快,叫林大人过来!有要事相商。”
衙役领命而去,张恕可却依旧坐立难安。他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出岔子,一是不能让八爷和四爷的人在杭州地界起了冲突,否则他这个知府,就真的做到头了,二是好好完成八爷交代的任务,好好表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