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火回廊枢纽大厅内,气氛凝固如冰。
墟帅仅仅踏前一步,释放出的恐怖威压,便让林凡如同置身万丈海底,周身骨骼咯咯作响,仙元运转都变得迟滞无比。那淡漠的眼神,如同俯视蝼蚁,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与一丝玩味。
“新晋玄仙,能走到这里,杀了幽翼,确实让本帅有些意外。”墟帅把玩着白玉骨扇,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冰锥刺骨,“可惜,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交出‘心炎之种’,本帅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否则,抽魂炼魄,永镇归墟,那滋味可不好受。”
肩头的赤霄感受到那恐怖威压,浑身晶石毛发都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但小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显然也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他知道,面对这等层次的敌人,任何慌乱、恐惧都无济于事,只会死得更快。他一边全力运转寂灭道则,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威压,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硬拼?毫无胜算。对方的气息深不可测,恐怕距离真正的仙君也只有半步之遥,绝非他现在能够抗衡。
逃跑?此地是封闭的回廊大厅,唯一的出口很可能已被对方封锁或监视,且以对方的速度,他未必能逃掉。
求饶?对方的目的明确,就是为了“心炎之种”和破坏心炎殿,绝无可能放过他。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搏命!以智搏力,寻找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心炎之种就在我体内,有本事,自己来拿。”林凡抬起头,直视墟帅,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堂堂墟帅,只会用威压欺负后辈么?”
他在激将,也在拖延时间。同时,他悄悄将一丝仙元注入肩头的赤霄体内,并以神念传递信息。
墟帅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似乎被林凡的平静和嘲讽激起了些许不悦。他何等身份,竟被一个初入玄仙的小辈如此顶撞。
“牙尖嘴利。既然你急着找死,本帅便成全你。”墟帅话音未落,手中白玉骨扇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混沌灰暗之色、仿佛能切割空间与时间的细长扇影,无声无息地斩向林凡!扇影所过之处,回廊中那些跳动的纯净火焰都瞬间凝固、黯淡,空气被平滑地切开,留下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黑色痕迹。
快!无法形容的快!诡!蕴含着切割法则本源的诡!
林凡瞳孔骤缩,他知道,这一击,他躲不开,也接不住!寂灭道则的直觉疯狂报警!
“赤霄!”
就在扇影即将及体的刹那,林凡猛地一声低喝!与此同时,他肩头的赤霄,仿佛与他心意相通,瞬间将体内所有残余的本源火灵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化作一团极度凝练、带着赤霄全部生命气息与纯净火灵波动的赤红光团,猛地射向大厅中央那个巨大的火焰阵图——西七节点对应的方位!
赤霄的动作,完全出乎墟帅的预料。他没想到这只看似不起眼的小兽,竟有如此灵性与决断,更没想到它的目标是破坏阵法节点,而非救援其主。
而林凡,在赤霄射出的同时,做出了一个更疯狂的举动!他竟不闪不避,反而将寂灭星辰剑横在胸前,剑身之上,灰暗的寂灭道则与那缕“心炎之种”的力量疯狂压缩、对冲,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混沌能量点,对准了斩来的混沌扇影,也……对准了自己!
“寂灭……归墟……引……爆!”
他以自身为引,以寂灭星辰剑为载体,强行引动了体内“墟海”中那枚混沌道种虚影的一丝本源之力,与“心炎之种”的力量对撞,制造了一场微型的、却蕴含着他全部道韵与生命力的自毁式能量湮灭!他并非要自爆,而是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干扰、偏转、甚至……同化那道致命的扇影!同时,也为赤霄的行动,争取那最关键的一刹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赤霄所化的赤红光团,精准地撞在了西七节点那块略显黯淡的晶石板上!“心炎之种”的力量本就在引导,赤霄这拼尽全力、蕴含先天火灵本源的冲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咔嚓!
晶石板应声碎裂!后面渗透的归墟之力失去了载体,瞬间紊乱、暴走!整个大厅的火焰阵图猛地一震,东侧墙壁上,东三节点的晶石板也随之出现裂痕,流转的灰暗光芒骤然中断!连接心炎殿核心的两处关键侵蚀节点,被暂时破坏!
几乎在同一瞬间,墟帅那恐怖的混沌扇影,斩在了林凡以自身为引制造的微型能量湮灭点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诡异的、仿佛宇宙热寂般的无声湮灭与对冲。
林凡的身影,被那湮灭的能量瞬间吞没。他身上的周天星辰衣爆发出最后的星光,随即黯淡、破损。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狠狠撞在大厅另一侧的乳白晶壁上,口中鲜血狂喷,其中夹杂着内脏碎片和暗金色的光芒,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寂灭星辰剑脱手飞出,倒插在不远处,剑身上光芒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然而,那道致命的混沌扇影,也在与林凡那“自毁式”能量湮灭的对冲中,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偏转和削弱!更重要的是,扇影中蕴含的那一丝精纯的归墟切割法则,似乎被林凡能量湮灭中那矛盾的“寂灭”与“心炎”道韵所干扰,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涟漪。
就是这一丝涟漪和不稳定,被墟帅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眉头微微一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诧异之色。他这一扇,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他对“归墟切割”之道的理解,同阶之中能接下者都不多,更遑论干扰。这个新晋玄仙的小子,竟能以如此惨烈、如此诡异的方式,让他的攻击出现了一丝不谐?
这丝诧异,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而高手相争,往往只在一线。
就在墟帅因攻击被干扰而心神出现那微不足道的一丝迟滞,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那出现异常的扇影,又扫了一眼远处倒地不起、似乎已失去反抗能力的林凡时——
异变,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地方,发生了!
那被赤霄拼死撞碎、归墟之力紊乱暴走的西七节点处,破碎的晶石板后方,并非实心墙壁,而是一个隐藏的、极其微小的心炎能量通道!这通道原本是用来向节点输送纯净心炎之力、维持封印平衡的。此刻节点被暴力破坏,通道暴露,其中残存的、被归墟之力刺激而变得异常活跃的精纯心炎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又仿佛被大厅中那浓郁的归墟气息(来自墟帅和阵法)所吸引,猛地喷射而出!
这股心炎之力并不庞大,却极度精纯,蕴含着“心炎殿”守护意志的愤怒与净化的本能,更因为通道的突然开启和归墟刺激,呈现出一种短暂的、不稳定的爆发态!
乳白色的心炎洪流,如同愤怒的银龙,不偏不倚,正朝着因为一丝诧异而微微侧身、气息与归墟之力最为浓郁的墟帅,喷涌而去!
这变故太过突然!墟帅的注意力刚被林凡的“垂死挣扎”和扇影的异常所吸引,哪里会料到,一个被他视为蝼蚁、已经“死去”的小兽破坏节点,竟会引动心炎殿本身隐藏的反击机制?而且,这股心炎洪流,虽然量不大,但质极高,更是蕴含了针对归墟的强烈净化意志,恰好是他这种修炼归墟之道修士的克星!尤其是在他毫无防备、气息外露的刹那!
“嗯?!”墟帅脸色终于变了!他再也无法保持那淡漠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仓促之间,他顾不得再去补刀林凡,也来不及完全闪避,只能将手中白玉骨扇在身前一横,扇面展开,爆发出浓烈的灰黑色归墟之光,试图抵挡这股突如其来的心炎洪流。
嗤——!!!
乳白色的心炎洪流,狠狠撞在灰黑色的骨扇光幕之上!爆发出剧烈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声响!归墟之力与心炎净化之力疯狂对冲、湮灭!骨扇光幕剧烈荡漾,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乳白色裂痕!墟帅身形微晃,竟被这股冲击力震得后退了小半步!虽然他修为深厚,并未受伤,但护体归墟之力被心炎剧烈消耗,气息也出现了刹那的紊乱和不稳。
就是这后退的小半步和气息的刹那紊乱!
对于一直蜷缩在林凡肩头、因为耗尽力量而显得萎靡不振、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赤霄(它撞碎节点后,并未完全消散,一丝微弱的灵性核心借助喷发的心炎洪流掩护,悄然回到了林凡身边),以及……对于那个看似重伤垂死、倒地不起的林凡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是他们用近乎同归于尽的代价,创造出的、稍纵即逝的、逆转生死的致命破绽!
林凡那紧闭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双眼,在墟帅后退、气息紊乱的刹那,猛地睁开!眸中,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极致冷静与……杀意!
他体内,那看似濒临破碎的“墟海”,中心那枚混沌道种虚影,在经历了方才“自毁式”能量对冲的濒死体验后,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在生死边缘的极致压力下,与“心炎之种”完成了更深层次的、近乎本能的交融!一股全新的、更加凝练、更加深邃、蕴含着“寂灭中孕育新生”、“心炎净化归墟”无上道韵的力量,在他“墟海”深处,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不足以让他恢复伤势,却足以支撑他,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击!
“就是……现在!”
林凡的意念,如同最锋利的刀,刺入身旁赤霄那微弱的灵性之中。早已准备好的赤霄,用尽最后一丝灵性,将自身与林凡、与那喷发后尚未完全消散的残存心炎洪流,建立了最后的联系,并将其引导、汇聚向林凡的方向。
与此同时,林凡那血肉模糊、几乎抬不起来的右手,对着不远处倒插在地上的、剑身布满裂纹的寂灭星辰剑,凌空虚握。
“剑……来!”
嗡——!
寂灭星辰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剑吟,挣脱地面,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林凡掌中。剑身之上,那些裂纹之中,竟有点点灰白交融的奇异光芒渗出。
林凡握剑,人剑合一。他没有起身,就那样躺在地上,对着前方那因抵挡心炎洪流而后退半步、气息紊乱的墟帅,将体内刚刚凝聚的、融合了新生“寂灭心炎”道韵的全部力量,连同赤霄引导而来的残存心炎之力,尽数灌注于剑中,然后……一剑刺出!
这一剑,没有名字。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绚烂的光芒。
只有一道细如发丝、颜色混沌、仿佛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速度却快到了超越感知极限的细微剑芒,自寂灭星辰剑那布满裂纹的剑尖,悄然射出。
剑芒过处,空间没有波动,能量没有涟漪,仿佛它本就是“虚无”的一部分,只是此刻,被赋予了“存在”的使命——终结另一个存在。
墟帅刚刚稳住身形,荡开最后一丝心炎余波,心中的惊怒还未平息,一股令他神魂都为之冻结的、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那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混沌剑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与……一丝惊恐!
他想要闪避,但气息刚刚平复,身体还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他想要防御,但白玉骨扇尚未来得及完全收回,护体归墟之力也因方才的心炎冲击而尚未完全凝聚。
那道混沌剑芒,仿佛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在他骇然的目光中,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
没有声音。
墟帅的动作骤然凝固。脸上的惊骇、怒意、以及那万年不变的淡漠,全都僵住。他眉心处,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红点。
下一刻,以那红点为中心,一道道灰白交织的、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脸庞、脖颈、身躯、四肢……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黯淡、湮灭,化为最深的空洞。
咔嚓……哗啦……
墟帅那强大的、令人战栗的躯体,连同他手中的白玉骨扇,以及身上那件华丽的暗金长袍,如同摔碎的瓷器,又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崩塌,最终化为最细微的尘埃,簌簌飘落,消散在净火回廊的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玄仙巅峰,蚀天仙域墟帅,陨落!形神俱灭!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枢纽大厅。
只有中央火焰阵图因为节点被破坏而发出的不稳定嗡鸣,以及远处林凡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还有赤霄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嘤咛”声。
林凡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感觉灵魂都要离体而出。方才那最后一剑,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包括生命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势重到了极点,道基都出现了裂痕,没有长时间的静养和顶级天材地宝,恐怕难以恢复。
但他还活着。
而敌人,死了。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肩头。赤霄小小的晶石身躯,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透明,趴在他颈边,一动不动,只有一丝微弱的灵性波动,证明它还“存在”。
“辛苦你了,小家伙……”林凡以神念传递出最后的抚慰,意识便如同潮水般退去,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沉寂。
在他彻底昏迷之前,似乎隐约听到,心炎殿深处,传来一声悠长而欣慰的叹息,同时,一股温和精纯的心炎之力,如同母亲的手,缓缓包裹了他和赤霄,开始温养他们那濒临崩溃的躯体与灵魂……
而此刻,心炎殿外,赤金平台之上。
正在与炎阳真人周旋、制造动静的灰袍老者和炎魔,几乎在同一时刻,身形猛地一僵,霍然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心炎殿方向,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一丝恐慌。
“墟帅大人的气息……消失了?!”炎魔那狂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灰袍老者那幽绿的眼火剧烈跳动,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们心神剧震、攻势为之一缓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心炎殿,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乳白色光华!那笼罩殿身的灰黑色侵蚀光晕,如同冰雪消融,迅速退散、净化!殿身之上流转的火焰神纹光芒大放,与整个“火源海”的法则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浩瀚、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守护意志,如同苏醒的巨神,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峰顶平台!
紧接着,平台边缘,那些原本只是死物的火焰神将雕像,眼窝之中,同时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它们僵硬的身躯,开始缓缓转动,手中火焰兵器抬起,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平台上所有的蚀天仙域修士!
心炎殿的守护禁制,因为外部侵蚀节点的暂时破坏和核心压力的骤减,被彻底激活了!
“不好!快撤!”灰袍老者尖叫一声,再顾不得其他,身形化作一道灰光,就要遁走。
“现在想走?晚了!”炎阳真人精神大振,长笑一声,离火真身再现,一拳轰出,赤红火海席卷,拦住灰袍老者去路。
“吼!挡我者死!”炎魔也知大势已去,狂吼着挥舞巨斧,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面对彻底激活的心炎殿守护禁制和那些复苏的火焰神将,再加上炎阳真人的纠缠,蚀天仙域的溃败,已然注定。
一场单方面的清剿与逃亡,在心炎殿外的赤金平台上,激烈上演。而这一切,都与陷入深度昏迷的林凡无关了。
他用自己的智慧、勇气、决绝,以及与赤霄的默契,完成了一场几乎不可能的绝境反杀,为心炎殿,也为整个“火源海”的封印,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只是,付出的代价,也沉重得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