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边境的钢铁防线如同磐石,让厉将军的爪牙屡屡碰壁,焦头烂额。然而,汉部落的反击,绝不止于被动防御。阳歌与岩灵深知,若要真正打痛对手,迫使其收敛乃至屈服,必须直击其要害。而一支军队的要害,莫过于其粮草与军械。
任务落在了如石肩上。这位沉默寡言的情报首领,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最擅长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他并未调动大军,而是从麾下最精锐的侦察兵中,挑选出五人,组成了一支代号“幽影”的特种小队。队长名为隼,精于潜行、刺杀与爆破,是如石手中最锋利的匕首。
目标:厉将军前线大军最重要的后勤枢纽——位于亳邦境内百里,一处名为“黑谷”的隐蔽囤积点。情报来自多方拼凑:被俘亳军军官的零星供词、边境贸易中搜集的流言、以及晖等学者在亳邦时无意间听到的军需官抱怨。综合判断,“黑谷”储存着厉将军所部至少三分之一的越冬粮秣和大量替换军械。
“此行凶险,九死一生。”如石在龙城地下某处隐秘据点召见隼,墙上挂着一幅简陋却标注细致的地图,“黑谷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唯一通路有重兵把守。内部守备情况不详,但必有巡逻。你等的任务,非是强攻,而是潜入,找到粮仓与械库,纵火焚之!火起之后,即刻撤离,不可恋战!”
“明白。”隼的回答简短有力,眼神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时机至关重要。”如石补充道,“三日后,乃亳邦‘秋社’之祭,虽军中不致大肆庆祝,但守备难免松懈。此乃天赐良机。此外,厉将军的后勤官糜,据闻贪墨成性,常以次充好,虚报库存,其麾下管理必然漏洞百出。此乃尔等可乘之隙。”
“幽影”小队即刻准备。他们脱下汉军制服,换上与亳邦边民无异的杂色粗麻衣物,武器只携带淬毒的短弩、匕首、以及特制的纵火工具——内盛猛火油(从石油渗出点收集提炼)的陶罐,以蜡密封,另携带延时引火的药捻。每人还配发了一小包玥调制的解毒粉和应急伤药。
是夜,月黑风高。五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过边境线,潜入亳邦境内。他们避开官道村落,专走山林险径,依靠隼出色的方向感和对星象的辨识,向着黑谷方向疾行。
两日后的深夜,他们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黑谷外围的山脊上。俯视下去,谷地中灯火稀疏,隐约可见巨大的仓廪轮廓和堆放物资的篷布,巡逻士兵的火把如同萤火,缓慢移动,呵欠声甚至随风隐约传来。果然如情报所示,秋社祭日的余温让守备显出了疲态。
隼仔细观察,记忆着巡逻队的路线和间隔时间。他发现谷地西侧有一处峭壁,防守相对薄弱,且下方正对着几个巨大的粮囤。
“从此处下。”隼做出决断。
利用飞爪和绳索,五人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峭壁,成功潜入谷内。浓重的粮食霉味和皮革铁锈味混杂在空气中。他们紧贴着仓廪的阴影移动,避开零星的光源,动作轻捷如猫,落地无声。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糜后勤官的腐败在此刻显露无疑:本该严密看守的粮仓区,竟只有两个老兵躲在避风处打盹;一些军械库的锁具甚至锈迹斑斑,看似沉重,实则不堪一击。隼甚至在一个应该是值夜军官休息的窝棚外,听到了里面的赌钱和醉酒呓语。
“分头行动。甲组,粮仓。乙组,械库。半炷香后,无论得手与否,于此地汇合撤离!”隼迅速下令。
两名队员摸向最大的粮囤。他们用匕首划开篷布,里面是堆积如山的粟米麦豆。他们将猛火油罐用力掷入粮堆深处,砸裂的陶罐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另一名队员则迅速将药捻插入油渍中点燃。
与此同时,隼带着另一名队员找到了军械库。库门上的铜锁果然一撬即开。库内堆满了制式的青铜戈矛、皮甲、箭矢,以及修理器械的工具。他们如法炮制,将火油罐投向堆积的物资,尤其是那些皮甲和箭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点燃药捻时,意外发生了!一名起夜的亳邦士兵迷迷糊糊地走向械库附近准备解手,突然闻到刺鼻的火油味,顿时惊醒!
“什么人?!”他发出一声惊呼,同时敲响了身旁挂着一面铜锣!
“铛——!”
刺耳的锣声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暴露了!快点火!撤!”隼当机立断,不再等待药捻延时,直接掏出火折子,吹燃,猛地扔向浸透火油的物资!
“轰!”火焰瞬间爆燃起来,迅速吞噬着干燥的皮革和木材!
另一边,粮仓的火药捻也恰好燃到尽头,烈焰从粮囤内部猛然窜起,如同咆哮的巨兽!
整个黑谷瞬间大乱!惊呼声、咒骂声、锣声、脚步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有奸细!救火啊!” “粮仓着了!” “快拦住他们!”
巡逻队和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们乱作一团,有的试图救火,有的则无头苍蝇般寻找敌人。
隼和小队成员毫不恋战,按照预定路线,如同利箭般射向西侧峭壁。弩箭精准地射倒了两个试图阻拦的哨兵。他们利用飞爪迅速攀上崖壁,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越来越混乱的叫喊。
回头望去,黑谷已沦为一片火海。粮囤如同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半边天空;军械库的方向不断传来小型爆炸声(可能是油脂或某些材料被引燃),火星四溅。
任务超额完成。
“幽影”小队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迅速远遁,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身后,只剩下亳邦士兵绝望的救火呼喊和映红夜空的灾难景象。
数日后,消息传回龙城,也传到了厉将军的耳中。
厉将军暴跳如雷,砸碎了心爱的青铜酒爵。黑谷被焚,损失惨重,不仅越冬粮草告急,大量军械补充也化为乌有。他短期内再也无力组织起任何像样的大规模进攻,甚至连前线部队的补给都陷入了困难。更让他心惊的是,汉部落居然拥有如此精准的情报和如此致命的敌后破坏能力!
而亳邦朝堂之上,仲伯等人再次对厉将军发难,指责其无能,不仅未能取得战果,反而损兵折将,连后勤重地都被人端了。亳王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如石的这一次“釜底抽薪”,如同一记无声却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厉将军和整个亳邦主战派的脸上。它清晰地宣告:汉部落不仅有坚盾,更有能刺入敌人心脏的利矛!任何侵犯,都将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边境的冷战,因此而陷入了一种更加微妙而危险的僵持。厉将军的攻势被强行扼制,但仇恨的火焰,却在他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