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通道内，枪声的回音被拉扯得又长又尖。
袁朗的命令下达后，A大队的队员们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力气，火力输出骤然减弱。
他们依旧在还击，但每一枪都打得有气无力，更像是一种敷衍。
成才匍匐着移动到袁朗身边，压低了声音，枪口的火药味混杂着他语气里的焦急。
『队长，就这么耗着？林锋他们那边情况不明，我们在这里多待一秒，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袁朗的眼睛盯着战术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头也不回地回答。
『现在冲过去，就是给对面当活靶子。我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在这里演戏，演一出弹尽粮绝的戏，让敌人相信，我们这条疯狗已经被拴死了，动弹不得。』
他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扫过成才年轻却写满紧张的脸。
『你觉得，我们现在面对的，只是一群普通的武装分子？』
成才愣住了。
『难道不是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
『但他们的战术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是人。』袁朗打断了他，『每一步都在算计之内，每一个火力点都布置得让你难受到想吐。这不是一场遭遇战，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为我们量身定做的笼子。』
袁朗的声音很轻，却让成才感到一阵寒意。
『那我们……』
『我们就在笼子里，等着那个以为自己是猎人的人，露出他真正的獠牙。』袁朗重新看向前方，『而且，我赌林锋那小子，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成才不再说话，他默默地拉动枪栓，将瞄准镜对准了远处一个时隐时现的敌人身影。
他不懂队长口中那些复杂的博弈，但他无条件相信队长的判断。
A大队的职责，就是捅破马蜂窝，不管那个窝有多大，不管里面的马蜂有多蜇人。
就在这时，袁朗的耳机里，那个几乎被枪声完全覆盖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滴。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切换了频道。
林锋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清晰地传来。
『队长，快递员已就位，可以签收了。』
袁朗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没有回复，而是直接在突击组的频道里下达了一连串简短而古怪的命令。
『所有人，听我口令！』
『成才，对着他们指挥官脚下三米的位置，进行三发短点射！别打人，就让他跳个舞！』
『齐桓！用你最大的嗓门喊，就说我们弹药不多了，请求支援！要喊出绝望感！』
『其他人，自由射击，但是，枪口抬高三度！给老子把他们头顶的管子打出火星来！』
队员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执行了命令。
一时间，通道内的枪声再次变得激烈，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
另一边，在主维修通道侧翼的通风管道内。
林锋正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贴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
他下方，就是敌人临时的指挥节点。
一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指挥官正对着通讯器大声咆哮，唾沫横飞。
『废物！一群废物！连几只被困住的老鼠都解决不掉！c点！c点给我压上去！他们没子弹了！』
在他身旁，一名通讯兵正紧张地操作着设备，嘴里不断重复着指令。
林锋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叮，恭喜宿主在极限潜行中领悟了偷窥的真谛，解锁新技能『微表情分析（初级）』。』
『友情提示：目标通讯兵左眼角每三秒抽动一次，鼻翼扩张，说明他很紧张，并且对指挥官的命令持有怀疑态度。他刚刚念出的口令是‘黑蛇’。』
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即将开始忽悠大法，解锁新技能『战术欺诈（中级）』。去吧，用你充满磁性的声音，给他们制造一点小小的麻烦。』
林锋看了一眼身旁的齐桓，比了个手势。
齐桓会意，点了点头，将枪口对准了下方指挥官的后脑。
林锋则拿出自己的通讯器，调整到一个极其接近敌人通讯频率的频道，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电流杂音和惊慌的语气，模仿着刚才听到的声音喊道。
『指挥部！指挥部！我们是c点火力组！我们遭到不明火力从侧翼攻击！重复！我们遭到侧翼攻击！请求战术后撤！请求指示！口令‘黑蛇’！』
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叫，让下方的指挥节点瞬间陷入了混乱。
那个指挥官一把抢过通讯兵的耳麦，怒吼道。
『侧翼？哪来的侧翼！你们的侧翼就是墙！给我顶住！谁敢后退，老子毙了他！』
『可是……长官，b点也报告说听到了异常枪声……』通讯兵颤抖着说。
指挥官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就是现在！
林锋对着自己的通讯器，只说了一句话。
『队长，开门，送温暖了。』
……
『所有人！换弹匣！给老子冲！』
袁朗的咆哮在A大队所有人的耳机里炸响。
刚刚还在“演戏”的队员们，在一瞬间切换回了真正的饿狼模式。
成才的狙击枪第一个发出怒吼，子弹精准地掀飞了远处一个刚刚探出头的机枪手的头盔。
齐桓更是如同猛虎下山，端着机枪一边前冲一边扫射，将敌人刚刚组织起来的火力网撕得粉碎。
被压制了许久的A大队，终于露出了他们最锋利的獠牙。
正面的敌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群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疯狗”，突然就挣脱了锁链。
而让他们更加不解的，是来自背后的枪声。
林锋和齐桓带领的突击小组，如同从地狱里钻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阵型的最后方。
枪声响起，便是精准的点名。
每一颗子弹，都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背后！敌人在我们背后！』
『我们被包围了！』
恐慌如同瘟疫，在敌人的阵线中迅速蔓延。
他们的指挥官还在通讯器里疯狂地咆哮，试图稳住阵脚，但一颗子弹精准地打穿了他的通讯器，巨大的动能带着碎片，掀飞了他半边脸。
齐桓吹了声口哨，对着倒下的尸体比了个中指。
阵线，在顷刻间崩溃。
残余的敌人开始四散奔逃，但在这狭窄的通道内，他们无处可逃。
硝烟弥漫。
林锋从一个倒下的敌人身边跨过，一步步走向通道的中央。
在那里，袁朗正靠着墙壁，给自己换上一个新的弹匣。
枪声渐渐平息。
两人在硝烟中相遇，背靠着背，警惕着四周任何可能的威胁。
袁朗喘着粗气，偏过头。
『你小子，还真会挑时间，再晚来五分钟，我们就得扔石头了。』
林锋笑了笑，拍了拍自己步枪的枪身。
『没办法，谁让队长你这儿的快递最难送。路上堵车。』
『干得不错。』袁朗难得地夸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
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战友重逢的默契，在空气中发酵。
然而，这短暂的温情，却被一阵突兀的机械声打断。
咔嚓——
整个地下设施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只有士兵们沉重的呼吸声，在证明着这里还有活人。
下一秒。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每一个角落，红色的应急灯光断断续续地亮起，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
一个冰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合成音，通过广播系统，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A大队的朋友们，欢迎来到‘蜂巢’。』
『第一阶段的压力测试，到此结束。恭喜你们，表现……尚可。』
轰隆——！
轰隆——！
所有通道的前后两端，厚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发出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们被彻底封死了。
队员们立刻背靠背围成一个防御圈，枪口对准了黑暗的深处。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为了让接下来的游戏更有趣，让我们先来互相了解一下。』
『袁朗中校，代号雪狼。三次心理评估报告显示，你有严重的战后应激障碍，最恐惧的是在任务中失去队员。顺便一提，你藏在床板下的那瓶82年拉菲，其实是假的。』
袁朗的身体僵住了。
『齐桓上士，代号猎豹。你的父亲因为贪腐入狱，这是你最大的心结。你一直想在部队里证明自己，洗刷家族的耻辱。』
齐桓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成才……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了胜利可以抛弃战友。你在钢七连的过往，是你永远不想被提及的噩梦，对吗？』
成才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个声音，如同一个无形的恶魔，将他们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伤疤，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恐慌和不安，开始在队伍中蔓延。
他们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敌人？
林锋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有一种预感，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果然，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好奇的语调，缓缓响起。
『至于你，林锋……一个有趣的变量。我们无法读取你的过去，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广播里短暂的沉默，让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来慢慢解开你身上的秘密。』
那个声音的语调突然一转，变得高昂而残忍。
『现在，第二阶段测试，游戏开始！』
『祝你们……玩得愉快。』
『顺便提醒一句，你们的第一个对手……是你们自己人。』
话音刚落。
黑暗中，防御圈里，一名A大队队员突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嘶吼。
『啊——！』
他猛地转身，双眼血红，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疯狂。
他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身旁完全没有防备的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