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在林锋身后缓缓关上。
王庆瑞和铁路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许三多……一个笨蛋兵？”王庆瑞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笑了，“这个林锋，有点意思。他这第一把火，烧得就出人意料啊。”
铁路则显得更为严肃，他沉声道：“他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他要的，不仅仅是那些履历光鲜的兵王，他要的是璞玉，是可以被他塑造成任何形状的璞玉。许三多，就是他选中的第一块试金石。”
“拭目以待吧。”王庆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林锋乘坐的越野车绝尘而去，“我倒要看看，他这支‘幽灵’，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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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锋返回钢七连的路上，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已经从军区总部最高层，开始向下席卷。
一份由王副司令员和铁路部长联合签发的绝密文件，以最快的速度下发到了各大主力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手中。
文件内容很简单，却又石破天惊：
军区将成立一支全新的、代号未定的特别行动单位，该单位拥有最高优先级的资源调配权和独立指挥权。
而这支单位的负责人，林锋，被授予了“尚方宝剑”——可以在全军区范围内，无视建制、无视军衔，自由挑选任何他认为合适的人员。
消息一出，全军震动！
无数个办公室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老张，听说了吗？总部要搞个大动作！”
“什么单位？负责人是谁？林锋？那个从老A出来的刺头？”
“我的天，这权力也太大了！这是要把咱们的家底都给掏空啊！”
“先别急，看看他公布的选拔标准再说。我倒要看看，他要选的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史无前例的精英选拔即将开始。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到了那个正坐在越野车上，神情平静的年轻军官身上。
而风暴的中心，林锋，却显得异常平静。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他的思绪却回到了许三多身上。
他为什么选择许三多？
因为在他身上，林锋看到了一种最纯粹，也最可怕的品质——执着。
一种不问为什么，只知道埋头去做，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要把墙撞穿的执着。
未来的战场，需要的不仅仅是强悍的体魄和聪明的头脑，更需要一颗在任何绝境下都不会被压垮的强大心脏。
许三多，就是这样一颗心脏。
他将是“幽灵”的基石，也是林锋向所有人宣告他选人标准的一面旗帜。
——他要的，是真正的战士，而不是精致的武器。
越野车在钢七连的营区门口缓缓停下。
林锋推开车门，看着那片熟悉的训练场，嘴角微微上扬。
好戏，开场了。
钢七连的训练场上，龙腾虎跃，杀声震天。
高城正叉着腰，对着几个做错了战术动作的兵吼得唾沫横飞，声音洪亮得能把天上的云彩震散几朵。
就在这时，连部的通讯员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挥了挥手让通讯员下去，目光却投向了营区门口。
一辆挂着军区总部牌照的越野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一道身影靠在车门上，没有进来，只是远远地看着这片火热的训练场。
是林锋。
高城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不是刚被首长叫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这架势，不像是什么好事。
他跟史今交代了几句，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稀客啊，林大组长。』高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熟悉的嘲弄，『怎么，总部的好茶喝不惯，这么快就跑回我们这穷乡僻壤了？还是说，被首长们给赶出来了？』
林锋掐灭了手里的烟，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高城，你的嘴还是那么不饶人。』
『彼此彼此。』高城上下打量着他，『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尊大佛回来，又准备折腾我哪个兵？』
林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自己看。』
高城狐疑地接过文件，封面上“绝密”两个红字刺得他眼睛一眯。他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收缩。
文件抬头是军区最高司令部的红头，内容是一项关于组建一支全新特别行动单位的命令，而这支单位的负责人，赫然签着三个大字——林锋。
命令赋予了林锋在整个军区范围内，自由挑选人员的权力。
高城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林锋。
『你要干什么？从我钢七连挖人？林锋，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这些兵，都是我高城的心头肉，一个都不能少！』
林锋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不是请求，高城，这是命令。』他指了指文件上的签名，『王副司令员和铁路部长的联合签批，你想抗命？』
高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他当然知道这文件的分量，这简直就是古代的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他咬着牙，把文件捏得咯吱作响。
『好，好一个尚方宝剑！』高城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要组建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要什么样的兵？我钢七连的兵，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要的！』
『我要的，不是兵。』林锋看着训练场上那些挥洒汗水的身影，缓缓说道，『我要的，是精英中的精英，是疯子，是鬼才，是能在任何极端环境下生存并完成任务的怪物。』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这支部队，代号“幽灵”。』
高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林锋不是在开玩笑。一场风暴，即将席卷他最骄傲的钢七连。
半小时后，钢七连紧急集合的哨声响彻营区。
所有人都以为是紧急拉练，一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冲到了集合场。
但他们看到的，却是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连长高城，以及他身边那个让他们既敬畏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林锋。
高城的脸色很难看，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军区决定，成立一支全新的特别突击队，由林锋同志全权负责。现在，他要从我们钢七连，选拔第一批队员。』
话音刚落，整个队伍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选人？去新部队？』
『是林组长带队？那肯定不是一般的部队！』
『我的天，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伍六一副连长眼神火热，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甘小宁则兴奋地捅了捅身边的人，满脸都是跃跃欲试。
只有许三多，站在队伍里，有些茫然，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台上的林锋。
高城抬手，压下了战士们的议论声。
『都给我安静！』他吼道，『想去，可以！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次选拔，不是请客吃饭！林组长会亲自公布选拔标准，达不到的，就别去丢人现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锋身上。
林锋向前一步，他没有拿任何稿子，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下方的每一个人。
『我长话短说。』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幽灵”部队，执行的是最高级别的任务，面对的是最危险的敌人。所以，我需要的不是普通的兵王，我需要的是超人。』
他开始公布标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第一，身体素质。』
『五公里武装越野，负重四十公斤，十七分钟内完成，这只是热身。』
『接下来，是连续七十二小时的极限生存考核，期间，你们需要完成包括但不限于武装泅渡十公里、峭壁攀岩、敌后渗透等十个科目，全程无补给。』
『通过之后，还有高压氧舱、低温环境、模拟审讯等一系列生理和心理极限测试。任何一项指标出现波动，直接淘汰。』
队伍里开始出现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已经不是特种兵的选拔标准了，这是在筛选怪物。
林锋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第二，战斗技能。』
『枪械考核，要求精通国内外至少二十种主流轻重武器，一千米移动靶，命中率必须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格斗考核，无规则，你们将同时面对三名来自不同特战单位的教官，坚持十分钟不倒地，才算合格。』
伍六一的脸色变了，他自认格斗是强项，但同时面对三个特战教官？他没有任何把握。
『第三，智力与知识。』
『所有人，必须参加文化课考试。内容涵盖军事理论、国际关系、应用物理、计算机编程基础、以及至少一门外语的口语交流。』
『考试不设及格线，只取排名前百分之十的人。』
这一下，队伍里彻底安静了，针落可闻。
大部分士兵都是铁血硬汉，让他们上阵杀敌没问题，可让他们考物理和编程？这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甘小宁的脸都绿了，他小声对伍六一说：『完了，我连英语Abc都认不全，这还考个屁啊！』
林锋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需要你们具备至少一项特殊才能。』
『比如，你是顶级的黑客，能悄无声息地侵入任何网络；或者，你是语言天才，能在一周内掌握一门方言；又或者，你对机械有天生的直觉，能用一堆废铜烂铁造出杀人的武器。』
『总之，我需要的是偏才，怪才。如果你只是一个各项指标都很优秀的普通士兵，那么抱歉，“幽灵”不适合你。』
所有标准宣布完毕，整个训练场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的兴奋和激动，早已被这地狱般的标准冲刷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茫然、退缩和自我怀疑。
就连最骄傲的伍六一，也低下了头。他除了军事素质过硬，其他的，几乎一条都不沾边。
高城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觉得林锋这是在故意刁难，这标准根本就不是为他钢七连准备的！这他妈是在招外星人！
他刚想发作，却看到一个身影，从队伍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一步，一步，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
是许三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充满了不解、惊讶，甚至还有一丝嘲笑。
『许三多！你干什么！』高城第一个吼了出来，『给我滚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在他看来，许三多是整个钢七连里，距离这个标准最遥远的人。他让他出来，不是让他当众出丑吗？
伍六一也急了，低声喊道：『三多！回来！』
许三多没有停下，他一直走到林锋面前，站定，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
他的声音不大，有些发颤，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林锋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问：『你想报名？』
『报告！』许三多挺起胸膛，大声回答，『我想试试！』
他看着林锋，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纯粹的执拗。
『班长说过，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我觉得，加入“幽灵”，保家卫国，就是最有意义的事！』
这番话，说得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笨拙。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傻子，疯了吧？』
『他懂什么是计算机编程吗？』
『别搞笑了，他连五公里都差点跑不下来。』
高城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钢七连的脸都被许三多给丢尽了。
然而，林锋却笑了。
他走上前，亲自扶正了许三多的军帽，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所有人。
『你们觉得他可笑吗？』
林锋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在你们所有人因为恐惧和自我怀疑而犹豫不决的时候，是他，第一个站了出来！』
『在你们计算着自己有多少斤两，够不够得上标准的时候，是他，只想着这件事有没有意义！』
『我宣布，勇气，是“幽灵”选拔的第一项考核！许三多，是第一个通过这项考核的人！』
他转向许三多，郑重地说道：『我接受你的报名。去那边登记。』
全场皆惊！
高城懵了，伍六一懵了，所有嘲笑许三多的人都懵了。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林锋会接受一个在他们看来最不可能的人。
许三多自己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再次敬礼：『是！』
他转身，跑向登记处。那背影，在众人眼中，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许三多的举动，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钢七连的血性。
『妈的！一个许三多都敢上，我伍六一怕个球！』伍六一怒吼一声，大步出列，『报告！我也报名！』
『还有我！甘小宁！』甘小宁也冲了出来，『不就是外语吗？老子回去就抱着字典啃！』
『报名！』
『算我一个！』
一个接一个，钢七连的士兵们，被彻底激发了不服输的劲头。他们或许不符合标准，但他们不能输了气势！
高城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有些发红。他想骂人，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他知道，他的兵，都是好样的。
而站在一旁的史今，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他比任何人都想去，可是他的腿……他的年龄……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林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钢七连要成立魔鬼训练营的消息，以及那份堪称变态的选拔标准，如同长了翅膀，在短短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军区。
A大队，铁路的王牌部队。
袁朗正擦拭着他的配枪，听着齐桓的汇报。
『……情况就是这样。』齐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头儿，你说这个林锋，是不是在哗众取宠？这标准，别说在钢七连，就算在我们老A，能全部达标的，也找不出几个。』
袁朗吹了吹枪口的青烟，没有抬头。
『你觉得，王副司令和铁路部长，会陪着他一起哗众取宠吗？』
齐桓一愣，随即沉默了。
袁朗将枪重新组装好，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这个标准，不是给普通人看的。』袁朗的眼神变得深邃，『他是用这个标准，在整个军区里，筛选出那些和他一样的“怪物”。他要的不是全才，而是那些在某个领域，已经接近极限的偏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方。
『而且，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他把选拔的第一站，放在了钢七连。一个以意志力着称，但单兵素质并非顶尖的连队。』
齐桓也走了过来，『您的意思是？』
『他在传递一个信号。』袁朗笑了，『他告诉所有人，“幽灵”部队，意志品质，永远在个人能力之上。而且……』
他顿了顿，『他第一个收下的兵，叫许三多。一个据说在入伍时，各项成绩都是倒数的兵。』
齐桓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袁朗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玩味，『林锋这个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这是在告诉所有自命不凡的精英，想进他的门，就先把你们那点可怜的骄傲给我收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转头看向齐桓。
『通知下去，想去见识见识的，我不拦着。不过，要是被刷下来了，就别回来哭鼻子，我老A丢不起那个人！』
『是！』齐桓的眼中也燃起了战意。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军区的各个角落。侦察营、信息对抗部队、甚至是一些二线单位的技术骨干，所有听闻此事的人，都被那份疯狂的选拔标准和林锋出人意料的第一个选择所吸引。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有人摩拳擦掌，渴望挑战极限。
更多的人，则是带着好奇与审视，想看看这个被高层寄予厚望的“幽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场席卷全军区的风暴，已然成型。
夜里，高城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看着桌上那份长长的报名名单，太阳穴突突直跳。钢七连，除了少数几个老兵和新兵，几乎全员报名。
林锋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瓶啤酒。
他扔给高城一瓶，自己打开一瓶，灌了一大口。
『心疼了？』
高城没有理他，闷头喝着酒。
『林锋，我问你一句实话。』高城放下酒瓶，眼睛通红地看着他，『你选许三多，是不是就为了作秀？为了刺激其他人？你知不知道，以他的底子，参加这种选拔，会没命的！』
林锋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下的训练场。
『高城，在你眼里，许三多是什么？』
『他……』高城一时语塞，『他是个好兵，是个很努力的兵，但他……他就是个笨蛋！一根筋！』
『是啊，一根筋。』林锋轻声说，『所以他能为了一个承诺，默默地修出一条路。所以他能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抱着滚烫的杠子，做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高城。
『你只看到了他的笨，我看到的，却是这个时代最稀缺的品质——纯粹的执着。』
『现代战争，打的是技术，是信息，但归根结底，打的还是人。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能支撑他走下去的，不是他有多聪明，也不是他的技术有多好，而是他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那股“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
『这种意志力，是任何训练都练不出来的，是天生的。许三多，他就是一块璞玉。』
高城被林锋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他从没想过，有人会这样评价许三多。
『可……可那些标准……』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林锋打断了他，『我承认，他现在距离标准还很远。但你信不信，只要给他一个目标，他就能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进去，直到把自己变成那个目标。』
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而且，你不觉得……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是笨蛋的兵，如果有一天，他成了最锋利的那把尖刀，站在所有精英的面前，那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吗？』
高城看着林锋，看着他眼中那疯狂而又自信的光芒，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小看了许三多，也小看了林锋。
窗外，一道身影还在操场上奔跑着，不知疲倦。
高城知道，那是许三多。
他拿起酒瓶，和林锋的瓶子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疯子。』
『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