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控制室内，龙战的全息影像闪烁不定。
备用散热系统已经启动，服务器核心的温度正在缓慢回落。
他看着主屏幕上重新亮起红光的『歌利亚』电子眼，嘴角浮现一抹冷酷的弧度。
『愚蠢的挣扎。』
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袁朗。
『你只是为自己多争取了几秒钟的痛苦而已，中校。』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嘀嘀嘀嘀嘀——！”
基地内，响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急促的警报声！
那声音不再是警告，而是濒死的哀嚎！
主屏幕上，代表『歌利亚』状态的绿色图标，在一瞬间被最深邃的血红色所取代，疯狂地跳动闪烁！
一个巨大的警告窗口，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占据了整个屏幕。
【警告！能源核心过载！无法逆转！即将发生电磁脉冲爆炸！重复！即将发生……】
龙战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屏幕。
屏幕中，『歌利亚』那只巨大的红色电子眼，颜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化。
从血红，到橙黄，再到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蓝色。
机体内部，传出骇人听闻的电流奔涌声，仿佛有一千条电蛇在其中乱窜。
『不……』
龙战的嘴唇微微颤动。
『不可能！』
---
同一时刻，观察室内。
高城和成才刚刚从之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台钢铁巨兽，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死亡前的最后疯狂。
『连长，那东西不对劲！』成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废话！老子有眼睛！』高城咆哮着，一把将成才拽到自己身后，『准备冲击！』
他话音刚落。
世界，失去了声音。
一道无形的、毁灭性的能量波纹，以『歌利亚』为中心，轰然扩散！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
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将一切电子造物打回原始形态的能量狂潮。
观察室内的灯光，在一瞬间达到了亮度的极致，然后，噗地一声，熄灭了。
高城和成才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就被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掀飞，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失去了意识。
整个基地，所有的灯光，所有的屏幕，所有的设备，都在这零点零一秒内，烧毁了核心。
光明退去。
黑暗降临。
---
维护层，爆炸的中心。
林锋的身体，正被数百度高温的冷却液疯狂冲刷。
剧烈的灼痛感，让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肌肉纤维，都在融化，剥离。
他的意识，正在被无边的痛苦拖入深渊。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检测到三度烧伤面积超过90%！正在……死亡！】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和惊恐。
【Emp波纹侦测到！强度……毁灭级！三秒后抵达！宿主无法幸免！】
【我操！老子不就是个辅助系统吗？怎么搞得跟最终决战一样！】
系统的声音在林锋的脑海里疯狂咆哮，充满了人性化的暴躁。
【这小子要是挂了，我的KpI怎么办！老子的升级计划怎么办！投资不能打水漂！】
【妈的！豁出去了！老子攒了这么久的私房钱！小子，给老子活下去！】
就在那毁灭性的Emp波纹抵达的前一刹那。
一道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能量护盾，从林锋的眉心处展开，精准地包裹住了他的大脑和心脏。
那是系统燃烧了自己最后的核心能源，构建出的最后一道防线。
下一秒。
Emp降临。
世界在林锋的感知中，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纯白。
然后，归于虚无。
【最后……的……礼物……】
【关于……普罗米修斯……关于……龙战……】
【别……死了……蠢货……】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知识洪流，冲破了某种壁垒，野蛮地灌入林锋的潜意识深处。
那不是简单的文字或者画面。
那是无数的战术模型，是普罗米修斯核心算法的底层逻辑，是龙战那个神秘组织的人员架构，甚至是……一些他从未接触过的，关于未来战争的恐怖构想。
这股洪流，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
遥远的另一处秘密基地。
龙战面前，上百块屏幕，在同一时间，瞬间变黑。
控制台上的指示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与7号基地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
他一手打造的人工智能神明，普罗米修斯，没有了任何回应。
整个指挥室，陷入了一片混乱。
『先生！所有线路都断了！』
一名技术人员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普罗米修斯……没有回应！我们联系不上它了！』
另一名分析员脸色惨白地报告。
『是Emp！源头在7号基地！强度……超出了我们的最高预估！』
『我们的“幽灵”小队还在基地里！』
龙战没有理会下属的惊慌。
他静静地站着，走到那块最大的主屏幕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片冰冷的黑暗。
几秒钟后。
他笑了。
不是愤怒，不是懊恼，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病态兴奋和好奇的笑容。
『有趣……』
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指挥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真是有趣。我的造物，我完美的逻辑闭环，我的人工智能之神……被一个……虫子，用最原始，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给毁掉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
『不，我收回刚才的话。』
他的眼神，落在一名技术员面前的备用屏幕上，那里，还残留着Emp爆发前传回的最后一帧画面。
画面上，正是林锋将那根钢筋撬棍，狠狠插入备用能源接口的瞬间。
『毁掉它的，不是一个虫子。』
龙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狂热。
『是一个变量。一个我从未计算到的，一个游离在所有逻辑之外的，最美妙的……变量。』
他走到那名技术员身后，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林锋那张因痛苦和嘶吼而扭曲的脸。
『启动“幽灵”协议。』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封锁7号基地。把所有出口，所有通风管道，所有排污口，都给我堵死。我要把它变成一座铁棺材。』
一名副官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
『先生，那基地里我们的人……“幽灵”小队……』
『他们不重要。』
龙战打断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锋的影像上。
『我要那个士兵。』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着林锋的脸。
『活的。』
『我要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到我的面前。』
『我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能让我的神，都为之陨落的秘密。』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还有……痛。
深入骨髓的痛。
林锋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艰难地浮起。
他闻到了自己血肉被烧焦的味道，混合着金属和冷却液的糊味。
他想动一下，哪怕只是一根手指，换来的却是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系统？』
他在脑海里呼唤。
没有回应。
『系统，你还在吗？』
依旧是一片空寂。
那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陪伴着他，时而唠叨，时而坑爹，却总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的声音，消失了。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空虚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系统走了。
为了救他，那个家伙，耗尽了自己的一切。
可那片本该空荡荡的意识空间里，此刻却塞满了别的东西。
一些庞杂的，陌生的，却又莫名熟悉的知识，像无数根钢针，扎在他的脑子里。
他试着去理解其中一小部分。
剧烈的头痛袭来，让他差点再次昏厥。
他放弃了。
他必须活下去。
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消失的“伙伴”。
他挣扎着，试图辨别自己身在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嗒。*
*嗒。*
*嗒。*
那是一种极有规律的，金属敲击金属的声音。
从不远处传来，正在慢慢靠近。
是救援吗？是袁朗他们吗？
林锋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他想开口呼救，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声音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感觉到金属地板随着脚步的落下而产生的轻微震动。
一道强光，突然划破了黑暗。
那是一支战术手电的光束，正在前方的废墟中来回扫视。
光束扫过扭曲的钢梁，扫过破碎的管道，扫过一地狼藉。
然后，光束从林锋的身上一扫而过。
随即，又猛地倒转回来，将他牢牢锁定。
林锋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目标发现。生命体征微弱。』
林锋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A大队的救援人员。
他们的声音里，没有战友间的关切。
只有执行命令的机械。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接收指令，然后再次响起。
『执行“幽灵”协议。』
『命令：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