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被血腥味惊得四散，蒙学庭院里的喧哗瞬间被死寂吞没。
柴宗训抱着林阿夏软倒的身子，指尖触到她冰凉的鬓发，眼底的红血丝几乎要渗出血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玄色龙袍扫过满地落桂，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震得人耳膜发颤的怒意：“传太医！速传太医院院判！若救不回皇后与腹中胎儿，太医院上下，尽数陪葬！”
声浪掀翻了庭院上空的流云，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入，将在场的宗室子弟与观礼官员尽数围在原地。淅川攥着林阿夏散落的一缕青丝，哭得小脸通红，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放声大哭——他记得母后说过，男子汉大丈夫，遇事要沉稳，不能让父皇分心。
“父皇，”淅川踮着脚尖，扯了扯柴宗训的衣摆，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母后说过，暗卫叔叔有解药，你快让玄影叔叔拿解药来！”
柴宗训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玄影消失的方向。他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竟忘了那碗莲子羹本就是引蛇出洞的饵！
玄影的身影恰在此时如鬼魅般掠回，单膝跪地时，手中已多了一个白玉瓷瓶：“陛下，杂役招供，所加之物乃是‘寒心草’汁液，此药性寒，专攻胎气，解药在此！”
柴宗训一把夺过瓷瓶，指尖抖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撬开林阿夏的牙关，将琥珀色的解药一滴不剩地喂了进去。药汁顺着她的唇角滑落，他连忙用袖口拭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琉璃。
“封锁宫门！”柴宗训的声音冷得像隆冬的冰，“太后居长乐宫，刘美人居瑶华宫，即刻起，任何人不得出入！御林军接管长乐、瑶华二宫守卫，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陛下！”太傅颤巍巍地走上前，拱手道，“太后乃国母，如此行事，恐遭朝野非议啊！”
柴宗训冷笑一声，抱着林阿夏的手臂收紧，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将人洞穿：“非议？她敢对朕的妻儿下毒手，朕便敢废了她的太后之位！盐铁司账目亏空，辽地赈灾款被贪墨，桩桩件件皆与她娘家有关，朕隐忍至今，已是仁至义尽！”
他抬手指向偏殿的方向，玄影心领神会，扬手将一卷账册掷在太傅面前。账册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每一笔都写满了触目惊心的贪腐——太后的胞弟，竟将辽地百姓的救命钱，挪去购置良田美妾。
太傅捡起账册，越看越心惊，手抖得连竹简都险些握不住。满院的官员见状，顿时噤若寒蝉，再也无人敢替太后说一句话。
此时，太医院院判带着一众太医跌跌撞撞地赶来，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柴宗训抱着林阿夏快步走向暖阁，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吩咐：“滚进来！”
暖阁内，龙涎香与药香交织。林阿夏躺在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却已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到柴宗训布满红血丝的眼眸，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我……我没事，孩子……”
“孩子没事。”柴宗训连忙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解药已服下，太医说，只要好生静养，胎气便能稳固。阿夏，委屈你了。”
林阿夏摇摇头，指尖划过他紧锁的眉头：“我不委屈，只是……没想到太后竟如此狠心。”
她话音未落，暖阁外传来一阵喧哗。淅川的声音带着怒气，隔着门帘传了进来：“你这个毒妇！不许你靠近母后！”
柴宗训脸色一沉，玄影立刻掀开门帘。只见刘美人被两名御林军押着，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却还带着一丝扭曲的得意。她看到暖榻上的林阿夏，尖声笑道：“林阿夏，你没死？真是便宜你了！若不是那杂役办事不力，你此刻早已一尸两命！”
“放肆！”柴宗训怒喝一声，玄影上前一步，一掌掴在刘美人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刘美人的嘴角溢出鲜血，却笑得更癫狂了：“陛下，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吗？太后娘娘早已联络了边关将领，只要桂祭之日一到，他们便会起兵谋反！到时候，这天下……”
“住口！”柴宗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你以为，朕真的一无所知吗？”
他抬手一挥，玄影立刻呈上一份密函。密函上，边关将领的亲笔签名赫然在目——那是他们与太后勾结的铁证，也是暗卫潜伏三月，才从敌营中截获的关键。
刘美人的脸色瞬间惨白，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柴宗训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没有一丝波澜：“拖下去，打入冷宫。待查明所有罪证，凌迟处死。”
御林军拖着刘美人往外走，她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暖阁里恢复了宁静，只有太医低声禀报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胎气已稳，只是需静养一月，不可再受惊吓。”
柴宗训点点头，挥退了所有太医与宫人，只留下淅川守在暖榻边。小家伙趴在床边，握着林阿夏的手，小声道：“母后，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和小弟弟的。我今日在竞赛上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我要做一个心系百姓的明君，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
林阿夏看着他认真的小脸，眼眶微微泛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淅川乖，母后相信你。”
柴宗训坐在床边，将母子二人一同揽入怀中。窗外的桂香再次飘了进来，这一次，再也没有了杀机，只剩下温情脉脉。
他低头在林阿夏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却坚定：“等你养好身子，朕便昭告天下，立淅川为太子。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朕的继承人，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仁君。”
林阿夏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头的阴霾尽数散去。她知道，这场风波还没有完全结束，太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桂祭之日，必然还有一场恶战。但她也知道，有柴宗训在，有淅川在，有腹中的孩子在，她便什么都不怕。
夜色渐深，暖阁里的烛火摇曳。淅川趴在床边，早已沉沉睡去。柴宗训抱着林阿夏，看着窗外的月色，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
他知道，太后不会束手就擒。桂祭之日，便是他雷霆扫穴，清君侧、定朝局的最好时机。
而此刻的长乐宫，太后正坐在凤椅上，看着眼前的密信，脸色铁青。信上，刘美人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以及边关将领被策反的消息，一字不差地映入眼帘。
“废物！都是废物！”太后猛地将密信掷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柴宗训，你竟敢如此对哀家！哀家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她身边的嬷嬷连忙上前，低声道：“太后娘娘，事已至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桂祭之日，我们可以……”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点了点头：“传哀家的命令，让御膳房在桂祭的祈福酒里下毒。只要柴宗训一死，这天下，便是哀家的了！”
嬷嬷领命而去，太后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被藏在房梁上的暗卫听得一清二楚。
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暖阁里，柴宗训收到暗卫传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桂祭之日，他等着太后自投罗网。
三日后，桂祭大典如期举行。
祭坛设在御花园的桂花林中，香案上摆满了祭品，袅袅青烟直上云霄。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肃立在祭坛两侧。柴宗训牵着淅川的手，站在祭坛之上，林阿夏则坐在一旁的凤椅上，由玄影亲自守护。
太后穿着隆重的礼服，一步步走上祭坛。她看着柴宗训，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陛下，今日桂祭，乃是国之大典，哀家已备好了祈福酒，愿我大齐国泰民安，千秋万代。”
她抬手一挥，嬷嬷立刻端着酒樽走上前，递到柴宗训面前。酒樽里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散发着浓郁的桂香。
柴宗训看着酒樽，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转头看向淅川：“淅川，你说，这祈福酒，该谁先喝？”
淅川抬眸，看着太后虚伪的笑容，大声道：“太后奶奶！父皇说，祈福酒要心怀天下的人喝，才能灵验！你身为国母，应该先喝！”
太后的脸色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不定：“哀家……哀家近日身体不适，怕是……”
“哦？是吗？”柴宗训冷笑一声，抬手一挥，玄影立刻上前，将那碗下毒的莲子羹与太后的密信，一同掷在祭坛之上，“那这碗莲子羹，还有这封密信，太后又作何解释？”
百官哗然，纷纷低头看向地上的证物。太后的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这……这是污蔑！是林阿夏陷害哀家！”
“陷害？”柴宗训的声音陡然拔高，“朕的暗卫，早已将你与边关将领勾结的证据，尽数掌握！你以为，朕会任由你祸乱朝纲，残害朕的妻儿吗？”
他抬手指向祭坛下的御林军：“来人！将太后拿下！废黜太后之位，打入冷宫，终身监禁！”
御林军一拥而上，将太后死死按住。太后挣扎着，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桂花林中：“柴宗训！你不得好死！哀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柴宗训充耳不闻，他拿起另一樽未被下毒的祈福酒，高高举起：“今日，朕在此立誓，必当肃清朝纲，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朕的大齐，绝不允许有任何魑魅魍魉，祸国殃民！”
“陛下英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声高呼，声浪震彻云霄。淅川站在柴宗训身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他知道，从今日起，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林阿夏坐在凤椅上，看着祭坛上意气风发的父子二人，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抬手抚上小腹，感受到腹中胎儿轻轻的悸动，眼底满是幸福的光芒。
桂香漫天，阳光正好。
这场围绕着皇权、子嗣、百姓的暗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而属于柴宗训、林阿夏、淅川，以及腹中孩子的盛世，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