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常威临时搭建的一处帐篷。
中间架着一口锅,里面咕嘟着剩下的羊肉汤,香气四溢。常威、良弼、封于修、王雷,以及刚刚被“种”过又挖出来的长江好围坐在一起,中间摆着酒碗和几样干粮。
常威当着长江好的面,从锅里捞起一大块带骨的羊肉,毫不在意地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肉汁顺着嘴角流下,他吃得酣畅淋漓。
长江好看着他这毫无心理障碍的吃相,又想起刚才那条瘆人的“羊腿”,忍不住喉头滚动,小心翼翼地问道:“常旅座……您……您真吃那……那啥肉啊?”
常威闻言,停下咀嚼,看着他惊恐未定的样子,突然爆发出爽朗甚至有些癫狂的大笑:“哈哈哈……”他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哐哐又是几大口肉下肚,吃得满嘴流油。
一旁的王雷忍着笑,解释道:“憨包,那是唬你呢!那腿……确实是条人腿,是从白天打死的天下好土匪身上卸下来的。但你这锅里的肉,可是实打实的山羊肉,旅座亲自焯了五遍水,膻味早就去干净了!”
长江好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心有余悸,嘀咕道:“我说呢……怎么一点膻味没有呢,吓死老子了……”
王雷猛地想起一事,“对了,旅座,你说奇不奇怪,弟兄们返回鹰嘴峪的时候,在鹰嘴峪还救回来一个喘气的呢?!”
常威有些纳闷问道:“人呢?”
王雷也是一愣,左右看了看:“哎?是啊,那小子看起来伤得不轻,明明让人用马驮回来了……怎么没影了?可能安置到别处去了吧。”他挠了挠头,也没太在意。
常威端起面前的酒碗,神色郑重了些,对着众人,尤其是长江好示意:“来!咱们废话不多说,这第一碗酒,咱们欢迎又一身是胆的大当家的——长江好,入伙!干了!”
“欢迎!”
“干!”
众人齐声应和,仰头将碗中辛辣的烧刀子一饮而尽。
酒水下肚,气氛热络了不少。常威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看着长江好,认真说道:“老实说,你之前那一把火烧了日本领事馆,干得是真他娘的漂亮!不瞒你说,我常威,早就看那小日本不顺眼很久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洞悉时局的锐利:“咱们东北军和日本关东军,表面上还维持着和平,但迟早都是得真刀真枪干起来!只不过现在上面的那帮人都不想打!那帮小鬼子,狼子野心,想吞下咱们整个东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昨天是旅顺、大连,现在是东满,都是打着叫你们的旗号来占地盘的!”
这话说到了长江好的心坎里,他忍不住一拍大腿:“旅座明鉴!老子……我当初就是看不惯日本狗在咱们东北那嚣张劲儿,才点了他那狗屁领事馆!”
常威点点头,继续道:“咱们这些扛枪的,拎着脑袋出来混,可以不怕死!但不能死得没价值!死在自己人内耗里,死在土匪火并里,那叫一个冤!咱们得留着有用之身,等真跟日本人开战那天,你得有命冲上去,跟那些东洋矬子拼个你死我活!那才叫死得其所!”
封于修也插话道:“旅座说得对!咱们的命,得用在刀刃上!”
长江好听着,眼神越来越亮,他之所以不愿轻易归顺张学良,就是觉得奉军对日本人的态度过于软弱,畏首畏尾。他忍不住问道:“旅座,您……您真敢跟日本人干?”
常威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傲然:“你还真别不服气!还记得去年南满铁路,日本人丢了三十万大洋军饷那事儿吗?”
长江好瞪大了眼睛:“那……那惊天大案,难道是……”
王雷接过话头,语气带着自豪:“就是旅座派我带人干的!五百多押运的日本兵,一个没留,全给送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怎么样,这票‘买卖’,比你烧个领事馆的动静大吧?”
长江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常威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他混迹绿林,讲究的就是个胆大包天,常威这手段,简直不要太对他的胃口!
常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以后跟着我常威混,保证带你干的,票票都是这种跟日本人过招的大买卖!让你痛快个够!到我手底下当这个山林游击队第四大队队长,统率刚收编的天下好那帮弟兄,足足三千多号!绝不寒碜你!这实力,不比你原来那东躲西藏的草台班子强?”
良弼也适时开口,语气沉稳:“旅座为人,我等深知。他待兄弟,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但只要是真心跟随,旅座绝不会亏待自家兄弟!”
长江好听着这番推心置腹又豪气干云的话,尤其是常威和王雷透露的抗日事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之前犹豫,是怕投降后束手束脚,甚至被调转枪口对付自己人,或者对日本人卑躬屈膝。但现在,他找到了真正敢对日本人亮剑,而且手段比他更狠、更绝的队伍!
他猛地站起身,端起酒碗,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旅座!各位兄弟!我长江好……不,我长江好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但我服了!真服了!我这条命,从今天起就卖给旅座了!不为别的,就为旅座敢真刀真枪跟小鬼子干!我跟定您了!以后您指哪儿,我打哪儿!绝无二话!这碗酒,我敬旅座和各位兄弟!”
说罢,他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碗底朝亮,滴酒不剩。
常威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和彻底的臣服,知道这个悍匪,终于被真正收服了。他满意地笑了笑,也端起了酒碗:“好!以后就是生死弟兄!一起喝酒,一起杀鬼子!”
帐篷里,碗筷碰撞声、豪迈的笑声交织在一起,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