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嘞!牛肉嘞!上好的黄牛肉嘞……”
山东菜馆门口,两个面生的伙计拖着一辆平板车,车上盖着白布,卖力地吆喝着。那吆喝声又响又亮,像是故意要让菜馆里的人听见。这正是对门潘五爷布下的局,就等着贪小便宜的鱼儿上钩。
果然,正在柜台上扒拉算盘的朱传文被这吆喝声吸引了出来。他伸头看了看,心里盘算着店里牛肉的用量大,若能便宜些,能省下不少成本。
见朱传文出来,其中一个“牛肉贩子”立刻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位掌柜的,您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我这儿啊,刚得了一批上好的‘牛肉’,您来瞧瞧……”
朱传文:“你这是牛肉吗?”他随意扒拉了两下,“我咋瞅着……像是马肉哇……啊?!哈哈哈哈……”
干饭馆这么久了他怎么能牛马肉都分不清楚。
伙计:“掌柜的好眼力,我这是马肉,不过咱便宜啊,五个大洋,您全拿走!”
朱传文一听五个大洋能买一匹马的马肉,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但他毕竟是开馆子的,知道食材的重要性,心里存着一分警惕,疑惑地问:“一半的价?这……这肉没问题吧?可不敢是病死的牲口。”
那小贩立刻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推心置腹的模样:“哎呦喂,我的朱大掌柜!您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在这街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能坑您不成?“路子有点特殊,是关外来的,避了税,所以这价钱嘛……”
他边说边摆弄下面颜色深红、看起来确实很新鲜的肉,“您瞅瞅!您自己个儿瞅瞅这成色!这纹理!绝对是上好的肉!”
他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五个大洋,只有市价的一半!我也是看您这山东菜馆生意红火,用量肯定大,这好事,我第一个就想到您了!嘿嘿,您拿回去,剁巴剁巴,做成您家拿手的‘朱记酱牛肉’,谁能吃得出来?神不知,鬼不觉,这里头的利头,可就海了去了!”
朱传文盯着那深红色的肉,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巨大的利润像一只小手,在他心里不停地挠啊挠。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有问题,但贪念却像野草一样疯长。最终,贪念占据了绝对上风。他把心一横,下定决心:“成!我信您一回!拉后厨去!”
肉刚拉进后厨,还没来得及处理,朱传文便得意洋洋地把“便宜牛肉”展示给媳妇那文看。那文是格格出身,见识广,拿起肉仔细闻了闻,看了看,眉头紧锁。
那文(质疑地):“传文,这肉……我看着怎么不像牛肉?倒像是马肉。你闻这味儿,再看这肉的纤维,比牛肉粗。”
朱传文(不以为然地):“哎呀,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就是关外的一种牛,肉糙点正常。价钱便宜一半呢!做成酱牛肉,谁吃得出来?”
那文(坚持地):“不行!爹常说要诚信经营。你这以次充好,万一被人发现了,咱家的招牌可就砸了!”
恰巧这时朱开山从外面回来了。他本是顺道来看看生意,一进后厨,就感觉气氛不对。朱传文神色有些慌张,正指挥伙计想把那几大块肉藏起来。
“传文,这又是进的什么货?”朱开山随口问道。
“啊?爹……没,没什么,就是点……牛肉。”朱传文眼神闪烁,不敢看父亲。
朱开山是何等人物,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儿子这点道行,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拿起一块肉,只是瞥了一眼颜色,再用粗糙的手指用力捻了捻肉的纤维,然后凑近闻了闻味道。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传文!”朱开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气,他扬了扬手中的肉,“你给老子说实话,这到底是牛肉,还是他娘的马肉?!”
朱传文在父亲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知道瞒不住了,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着头承认了:“是……是马肉。可是那人说便宜……”
“糊涂!”朱开山痛心疾首,猛地一拍案板,震得上面的碗碟都跳了一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耳朵塞驴毛了?!开买卖,做生意,是那一时半会儿的价钱要紧,还是咱老朱家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信誉要紧?!人无信而不立!你这‘朱记酱牛肉’的牌子,是靠实实在在的料,真真切切的味撑起来的!这牌子要是因为你贪这点小便宜倒了,臭了,就算你后来投进去金山银山,也没人再信你,没人再愿意跟你朱传文打交道!赶紧的!把这些玩意儿给我处理掉!”
朱传文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面上连连称是,保证立刻就把马肉处理掉。朱开山见他认错,又训斥了几句,这才气呼呼地离开。
然而,看着那几大块花了“冤枉钱”买来的马肉,朱传文的心像是被刀子割一样疼。他越想越觉得亏得慌,脑子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父亲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但终究没能压过他对钱财的吝啬和侥幸心理。
“这么多肉……扔了多可惜……马肉也是肉啊,我用重料酱一下,颜色做深点,谁能吃得出来?”他喃喃自语,贪念再次吞噬了理智和诚信。
于是,朱传文阳奉阴违,嘴上答应着父亲,背地里却心疼银子,偷偷指挥伙计,将那些马肉用重盐、酱油和各种香料精心腌制起来,准备混在真正的牛肉里,做成“朱记酱牛肉”出售。
而他这一时的贪婪和侥幸,也正好掉进了潘五爷精心设计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