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同被拆散后又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寸血肉、每一段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强行引动地脉煞气爆发,几乎抽干了我刚刚凝聚的所有力量,甚至透支了部分生命本源。此刻的我,比修炼《山魄铸灵诀》之前更加虚弱,若非墨七半拖半拽,我连一步都迈不动。
身后的尖啸声与恐怖死气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那“幽魂”级杀手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即使在这地形复杂、瘴气弥漫的山谷中,他依旧在迅速拉近距离。墨七带着我这个累赘,速度大打折扣,背上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彻底崩裂,鲜血几乎染红了他整个后背,他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显然也已到了强弩之末。
绝望,如同四周浓郁的瘴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难道刚刚获得一丝力量,就要葬身于此?
不!不甘心!
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和腥甜味强行刺激着昏沉的意识。右臂那冰冷的煞骨似乎感应到我的决绝,微微震颤,试图从近乎枯竭的丹田中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
就在这时,前方瘴气翻涌,景象豁然一变!
我们冲出了密林,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但谷地中央,并非坦途,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天坑!天坑边缘怪石嶙峋,坑内黑黢黢一片,浓郁的瘴气如同实质的云团,从坑底不断翻涌上来,散发出比外围强烈十倍的腐朽和死亡气息,其中更夹杂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混乱狂暴的能量波动!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绝境!
墨七的脚步猛地顿住,看着那天坑,脸色难看至极。“是‘葬灵渊’!家族记载中的绝地,据说连通着地底煞脉核心,坠入者十死无生!”
身后,那“幽魂”杀手冰冷的身影已经穿透瘴气,出现在我们视野中。他依旧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模样,但周身散发的死气却更加浓郁,显然动了真怒。他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锁定着我们,如同猫捉老鼠,享受着猎物最后的绝望。
“无路可逃了。”墨七将我放下,横刀在前,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决绝,“我拖住他,你……自己想办法!”
他这是要牺牲自己,为我争取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我心中剧震,看着墨七染血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愧疚?是不甘?还是……同生共死的决意?
不能这样!
我挣扎着站直身体,与墨七并肩,尽管双腿颤抖,却不肯后退半步。右拳紧握,残留的煞气在指尖萦绕,如同风中残烛,却不肯熄灭。
那“幽魂”杀手似乎觉得戏弄够了,缓缓抬起了那只苍白的手。恐怖的死气开始凝聚,周围的瘴气都仿佛被冻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唿哨声,毫无征兆地从天坑对面的崖壁上响起!
这唿哨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让那“幽魂”杀手凝聚的死气微微一滞!
紧接着,一道炽热的、如同流星般的箭矢,拖曳着长长的红色尾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破开浓郁瘴气,精准无比地射向“幽魂”杀手的后心!
这一箭,时机、角度、力量,都妙到毫巅!更重要的是,箭矢上蕴含着一股灼热阳刚、与这阴煞环境格格不入的强大力量,恰好是这种死气能量的克星!
“幽魂”杀手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他猛地回身,苍白的手爪闪电般抓向箭矢!
“轰!”
箭矢在与手爪接触的瞬间猛然爆炸开来!炽热的火焰与阳刚气劲如同小型太阳般绽放,将周围的瘴气都驱散一空!
“幽魂”杀手闷哼一声,身影被爆炸的气浪推得踉跄后退,周身的阴气屏障剧烈波动,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他那只抓住箭矢的手,也变得焦黑一片,冒着丝丝黑烟。
有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墨七都愣住了。
是谁?在这绝地之中,竟然会出手帮助我们?
我们立刻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对面崖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名身着赤红色劲装、手持一张造型古朴长弓的身影。
因为距离和瘴气阻隔,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隐约看出其身形矫健,长发束成马尾,随风飞扬。一股灼热而强大的气息,如同火炬般,在那片阴冷的崖壁上熊熊燃烧,与周围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那红衣弓手一击得手,并未停歇,动作行云流水般再次搭箭开弓!弓弦震动之声如同凤鸣,第二支、第三支赤红色的箭矢接连破空而来,如同连珠火流星,分别射向“幽魂”杀手的头颅和胸口!
“幽魂”杀手又惊又怒,他显然对这股灼热的力量极为忌惮,不敢再硬接,身形如同鬼魅般晃动,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要害,但箭矢爆炸的余波依旧让他颇为狼狈,周身的死气都黯淡了几分。
“走!”
墨七反应极快,虽然不明白那红衣弓手为何相助,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一把抓住我,不再犹豫,转身就向着侧方一处相对平缓、可以绕开天坑的坡地冲去!
那“幽魂”杀手想要追击,却被对面崖壁上接连不断的赤红箭矢死死缠住,炽热的火焰和阳刚气劲将他周围的空间化作一片死亡禁区,让他一时难以脱身。
我们趁机发力狂奔,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很快便绕过了葬灵渊的边缘,钻入了另一片更加茂密、瘴气也略显稀薄的古林之中。
身后,那“幽魂”杀手的尖啸声和箭矢的爆炸声依旧隐约可闻,但距离正在迅速拉远。
直到确认暂时摆脱了追杀,我们才敢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剧烈喘息。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我几乎瘫软在地。墨七也靠着树干,脸色苍白如纸,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那人……是谁?”我喘着气,看向墨七。红衣,强大的阳刚箭术,出现在这北部山林绝地,身份绝不简单。
墨七摇了摇头,眼神中也充满了困惑与警惕:“不知。北境势力错综复杂,从未听说过有这般人物。但看其功法,刚猛炽烈,绝非邪道,而且……似乎对‘影狩’颇有敌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无论如何,他救了我们一命。此恩,需记下。”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无法放松。这突如其来的“援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里,任何意外都值得警惕。
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活着。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煞骨依旧冰冷,体内的力量空空如也,但一种历经生死锤炼后的坚韧,却悄然滋生。
灵瘴谷的危机尚未解除,“影狩”的追杀不会停止,前路依旧迷茫。
但至少,我们又一次从死神手中挣脱了出来。
而那道如同火焰般的红色身影,也成了一个谜,烙印在了这片阴冷山林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