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之宴,如同一块投入天星城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林凡之名,经此一夜,不再仅仅与“逆袭”、“天才”这些字眼挂钩,更被赋予了“深不可测”、“神识冠绝”的标签。能以炼气七层修为,在城主府副城主亲自主持的神识博弈中,力压包括李炎、王腾在内的所有同辈,轻松夺魁,这份战绩,比之前斩杀影煞杀手更具说服力,也更能体现其恐怖的潜力与底蕴。
夜色已深,林凡独自走在返回林家的青石街道上。月光清冷,将他孤直的身影拉得细长。周遭的喧嚣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内心一片平静,并无多少扬名立万后的志得意满,反而更加清醒。
名声是双刃剑。它能带来资源与便利,也会招致更多的关注、嫉妒与无形的压力。今夜之后,他在明处的敌人会更加忌惮,而在暗处的窥伺,恐怕也会愈发频繁与危险。大长老一脉绝不会善罢甘休,李炎、王腾等人也未必心服,还有那神秘莫测、不知何时会再次出现的“影煞”……
“实力,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应对一切的根本。”林凡握了握袖中的那枚“凝神玉”,玉佩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心神愈发清明。此物确实不凡,佩戴在身,能清晰地感觉到神识如同被温润的泉水滋养,变得更加活泼、凝练,连带着参悟《寂灭雷瞳》和梳理九死碑信息时,效率都隐隐提升了一丝。
他没有直接回听雨轩,而是绕道去了家族的藏书阁。尽管已是深夜,藏书阁内依旧有执事值守。见到林凡到来,执事连忙恭敬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如今的林凡,在林家的地位已然不同往日。
林凡径直上了第三层。他需要查阅更多关于云海宗的资料,尤其是历届选拔的规则、形式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城主府的宴会上,副城主虽然提及选拔,但语焉不详,显然更具体的信息,需要各家族自行打探。
在堆积如山的玉简和典籍中翻阅了将近一个时辰,林凡对云海宗的选拔终于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云海宗,作为南域三大宗门之一,其选拔弟子极为严格,并非只看重修为。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大会,主要面向其麾下附属城池、家族以及部分散修中的优秀苗子。选拔过程通常分为数轮,层层筛选。
第一轮,往往是基础的“登仙路”或类似考验,主要测试修士的意志力、心性以及对灵气的亲和度。这一关会刷掉大量意志不坚、心性有瑕或是资质实在平庸者。
第二轮,通常是“测灵根”与“实战考核”。灵根资质是修仙的基础,云海宗虽不全看灵根,但上佳的灵根无疑更具优势。而实战考核则是在特定环境下,与其他参选者竞争,或是应对宗门设置的傀儡、阵法、乃至低阶妖兽,考验的是修士的真实战力、应变能力与团队协作(有时是)。
第三轮,则最为关键,被称为“秘境试炼”或“幻境考核”。参选者会被送入一处由云海宗掌控的小型秘境或强大幻阵之中,其中不仅有着各种天材地宝的机缘,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在这一轮中,不仅要与其他竞争者争夺资源,更要面对秘境本身的环境危机、强大妖兽,甚至……可能存在的、来自其他参选者的恶意袭杀!这一轮,是真正的生死磨砺,也是云海宗筛选出真正精英的核心环节。
“秘境试炼……生死勿论……”林凡目光微凝。这才是最危险,也最符合他《九死玄功》修炼需求的一关。向死而生,唯有在真正的生死边缘,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他的潜力。
除了规则,他还留意到一些细节。云海宗选拔,并非完全禁止参选者使用外力,比如符箓、阵法、甚至一次性的攻击法器,但通常会有所限制,过于依赖外物者,评价会降低。同时,宗门更看重修士的潜力、悟性以及道心。
“潜力……悟性……道心……”林凡若有所思。他的《九死玄功》和九死碑碎片,无疑是潜力与悟性的最大保障。而他的道心,历经磨难,早已坚如磐石。
离开藏书阁时,天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林凡回到听雨轩,启动阵法,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将那枚凝神玉佩戴在胸前,再次沉浸到修炼之中。
他首先要做的,是彻底熟悉和掌控炼气七层后期的力量,并将《流云步》、《戮仙指》与新增的《寂灭雷瞳》进行更深入的融合。
院落之中,他的身影时而如流云般飘忽不定,时而又如同鬼魅般骤然闪烁,那是将《流云步》与《缩地成寸》残篇结合到更高层次的体现。手中青锋剑时而化作绵绵剑幕,时而凝聚为一点寒星,剑招变幻之间,暗紫色的九死灵力奔涌不息,带着一股内敛的毁灭气息。
他更多的时间,则是用于《寂灭雷瞳》的修炼。在凝神玉的辅助下,他观想那寂灭神雷意境的速度快了不少,双目深处的那一点灰色烙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壮大。虽然距离真正施展对敌还差得远,但如今他已能较为轻松地维持那“能量视角”超过三息时间,并且感知的范围和清晰度也有了显着提升。
他甚至尝试着,在维持能量视角的状态下施展身法和剑法,发现自己能更容易地看穿对手灵力运转的薄弱点,以及环境中灵气流动的规律,使得他的攻击和闪避更加精准、高效。
“这寂灭雷瞳,果然神妙无穷!仅仅入门,便有如此辅助之效。”林凡心中欣喜。这还只是辅助观察,若是将来能真正引动寂灭神雷之力伤敌,其威力简直难以估量。
修炼无岁月,转眼间,距离揽月楼宴会又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里,天星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各大家族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云海宗选拔做着最后的准备,年轻子弟们更是抓紧一切时间苦修,或是通过各种方式获取可能对手的情报。
林凡深居简出,谢绝了一切访客,连族长林震天派人送来的修炼资源,他都只是让仆役放在院外。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消化最近的收获,并将状态调整到巅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傍晚,林凡刚刚结束一轮对《寂灭雷瞳》的观想,正准备调息恢复消耗的神识,院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他眉头微皱,神识如水银泻地般蔓延出去。只见院门外站着两人,一人是族长林震天身边的亲信执事,另一人则让林凡有些意外——竟是石铁。
石铁依旧是那副憨厚木讷的样子,垂手站在执事身后,仿佛只是一个跟班。
林凡沉吟片刻,还是挥手打开了院门。
“林凡长老,”那执事恭敬行礼,脸上带着一丝为难之色,“族长请您去议事厅一趟,有要事相商。”
“哦?可知是何事?”林凡问道。
执事看了一眼身后的石铁,低声道:“具体不甚清楚,似乎……与石铁有关,也……也与大长老一脉有关。”
林凡目光一闪,落在了石铁身上。石铁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憨厚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
“我知道了,这便过去。”林凡点了点头。该来的,总会来。林宏之事,以及石铁这个身份不明之人,终究是需要面对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执事和石铁,向着林家核心区域的议事厅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林家之人,看到林凡,无不恭敬行礼,眼神复杂。而看到跟在林凡身后的石铁时,不少人则露出疑惑或若有所思的神情。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族长林震天端坐主位,面色沉肃。两侧分别坐着数位长老,大长老林啸赫然在列,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看向林凡的目光,毫不掩饰那刻骨的怨毒与杀意。其他长老也是神色各异,或担忧,或审视,或幸灾乐祸。
当林凡踏入议事厅的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凡儿,你来了。”林震天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
“族长,诸位长老。”林凡神色平静,拱手行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大长老林啸身上,与其那毒蛇般的目光坦然对视。
“林凡!”林啸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霍然起身,声音嘶哑而充满恨意,“我问你,我孙儿林宏,还有吴远山长老,他们如今身在何处?!为何只有你一人从矿洞归来?!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这番质问,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瞬间让议事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长老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林凡,等待他的回答。林宏和吴远山失踪数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早已在林家高层引起了轩然大波。而唯一从矿洞深处归来的林凡,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林凡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错愕”与“沉重”,他看了一眼站在厅中,低着头,仿佛局促不安的石铁,然后才转向林啸,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大长老何出此言?当日矿洞深处凶险万分,我与吴长老联手诛杀筑基怨魂妖后,吴长老不幸被阴气侵体,伤及道基,正在深处运功疗伤,吩咐我等不得打扰。至于林宏族兄……矿洞深处岔路众多,危机四伏,我与吴长老并未与他同行,他与他带去的两名护卫下落不明,我也深感遗憾与担忧。大长老不去担忧自家孙儿安危,反倒在此质问于我,是何道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吴远山的“重伤”归咎于怨魂妖,将林宏的失踪推给矿洞的复杂环境,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倒打一耙,质问林啸不分青红皂白。
“你放屁!”林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凡,“巧舌如簧!我收到消息,分明是你这小儿在矿洞中暗下毒手,害了宏儿和吴长老!石铁!你说!当日在矿洞深处,你看到了什么?!”
他将矛头指向了石铁。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看似憨厚的青年身上。
石铁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惶恐”与“挣扎”,他看了看暴怒的林啸,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林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又不敢说。
“石铁!不必害怕,将你看到的,如实道来!有老夫和诸位长老为你做主!”林啸厉声喝道,试图给石铁施加压力。
林凡也看着石铁,眼神平静无波,但瞳孔深处,那一丝极淡的灰色毫光微微流转。在他的“能量视角”下,石铁体内那看似憨厚平实的土黄色灵力,此刻正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高速运转,其灵力的凝练程度,远超他表现出来的炼气六层,甚至……不弱于一般的炼气八层!而且,在他那惶恐的表情下,林凡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灵魂波动。
此人,果然有问题!而且所图非小!
在众人目光的逼视下,石铁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指向林凡,大声道:
“族长,诸位长老!小的……小的不敢隐瞒!当日在矿洞深处,小的亲眼看到……看到林凡长老他……他趁着吴长老与怨魂妖两败俱伤之际,突然出手,用那诡异的指法,偷袭了吴长老!然后……然后又逼死了林宏少爷和他的护卫!他……他还想杀小的灭口!小的侥幸才逃了出来啊!”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什么?!”
“竟然真是林凡下的手?!”
“弑杀同族,偷袭长老?此子竟如此狠毒?!”
长老们纷纷变色,看向林凡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震惊、愤怒与质疑。就连族长林震天,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凡。
林啸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厉声道:“林凡!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残害同族,罪大恶极!按照族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家族!不,应当场格杀,以儆效尤!”
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林啸身上爆发开来,锁定了林凡!他身后几位亲近长老也纷纷起身,灵力暗涌,随时准备动手!
议事厅内,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面对石铁突如其来的指证,以及林啸等人毫不掩饰的杀意,林凡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与他年轻的面容显得格格不入。
他无视了那锁定自己的杀意,目光平静地看向跪在地上、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石铁,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议事厅:
“石铁,你说你亲眼所见?”
“那么,我且问你……”
“你是如何在那筑基期怨魂妖的‘幽魂泣’音波攻击下,保住性命,并且……还有余力‘亲眼’看到这一切的?”
“据我所知,连炼气八层的王教头,都抵挡不住那音波,重伤昏迷。你一个炼气六层,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你身上有什么能抵御神魂攻击的异宝?或者……你的真实修为,并非炼气六层?”
林凡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石铁的心防之上!
他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最关键、最不合常理之处!
是啊!筑基期怨魂妖的音波攻击,连吴远山和林凡都需要全力抵挡,他石铁一个“炼气六层”,是如何安然无恙,还能“亲眼”目睹全过程的?
石铁脸上的“惶恐”瞬间僵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他显然没料到,林凡的反应如此之快,言辞如此犀利,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语中最大的破绽!
“我……我……”石铁支支吾吾,一时语塞,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而林凡,并未给他思考的机会,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炬,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与那怨魂妖一伙的?或者说……你背后另有其人,故意潜入我林家,伺机挑拨,构陷于我?!”
“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最后一句,林凡蕴含了一丝《九死玄功》的灵力与初步凝练的寂灭神意,如同惊雷般在石铁耳边炸响!
石铁如遭雷击,心神剧震,那精心伪装的憨厚表情瞬间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与狠厉!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与杀意!
“小杂种,你找死!”
(第3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