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请柬在指尖散发出淡淡的灵木清香，其上“林凡”二字笔走龙蛇，隐隐透出一丝属于城主府的威严气度。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日间，林凡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调息与巩固，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寂灭雷瞳》的初步打磨以及对“九死碑”碎片传递出的浩瀚信息的梳理上。那丝寂灭神意在他的小心温养下，愈发凝实，虽依旧微弱，却已能在他刻意引导下，于眸底流转，使得他平日里看似平静的双眼，偶尔会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洞穿灵魂本质的深邃灰芒。
他的修为也彻底稳固在炼气七层后期，距离巅峰仅一步之遥。九死灵力愈发精纯凝练，运转之间，隐有风雷之声在经脉深处回响，那是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即将引发质变的前兆。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林凡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长衫，并未佩戴过多饰物，仅将青锋剑悬于腰间，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听雨轩，向着位于天星城中心区域的揽月楼走去。
他没有乘坐马车，亦没有让人跟随。步履从容，身影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所过之处，认出他身份的修士无不侧目，低声议论，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敬畏与探究。林凡之名，经过这几日的发酵，已然成为了天星城年轻一代中一个无法忽视的符号。
揽月楼，并非寻常酒楼，而是城主府名下的一处重要产业，专用于接待贵宾与举办重要宴会。楼高九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通体以一种罕见的“月光石”砌成，在夜色中自然散发出柔和而清冷的光辉，宛如一轮坠入凡尘的明月，与空中真正的皎月交相辉映，故得名“揽月”。
楼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以白玉铺地，此刻已是车水马龙，灵兽嘶鸣，华盖云集。各大家族的年轻才俊，或是锦衣华服，意气风发；或是气息沉凝，目蕴精光；或是姿容绝丽，引人侧目。他们在家仆护卫的簇拥下，谈笑风生，陆续步入楼中。
当林凡这袭简单的青衫独自出现在广场边缘时，与周围那些前呼后拥的场面形成了鲜明对比，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看，是林凡！”
“他就是林凡？那个斩了影煞铜牌杀手的林家天才？看起来……好年轻！”
“气息内敛，步履沉稳，果然不凡。”
“哼，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炼气七层，也未必真有多厉害。”亦有不服者低声嗤笑。
对于这些议论，林凡恍若未闻。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看到了不少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李家的李辰风，王家的王腾，苏家的苏婉自然也在此列，她今日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长裙，少了几分平日的温婉，多了几分贵气，正与几位相熟的女子交谈，看到林凡，美眸微微一亮，颔首致意。林凡也微微点头回应。
他还看到了林浩和林婉清，他们代表着林家年轻一代的常规水准，此刻正与一些相熟的家族子弟寒暄。石铁依旧如同影子般，沉默地跟在林浩身后，但林凡能感觉到，在自己出现时，石铁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响起：
“我道是谁如此大的排场，原来是林家的‘大天才’驾到了。怎么，林家是没人了吗？就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赤红色锦袍、面容带着几分阴鸷的青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正是李家的少主，李炎！其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八层巅峰，周身火系灵力躁动，眼神不善地盯着林凡。
李家与林家素来不睦，在商业和资源上多有摩擦。而李炎更是与林宏交好，对林凡这个突然崛起、压过林宏风头的“废物”早已心怀不满。此刻见到林凡“形单影只”，便忍不住出言挑衅，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天才之间的碰撞，总是宴会上最受欢迎的戏码。
林凡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向李炎，语气淡漠：“赴宴而已，何须前呼后拥？莫非李少主觉得，人多……便代表有理？”
他这话语不带丝毫火气，却暗含机锋，讽刺李炎只会仗着人多势众。
李炎脸色一沉，冷笑道：“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你的实力，是否配得上你这张嘴！城外斩杀影煞杀手？谁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或者……是借助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外力？”
他这话已是近乎赤裸裸的质疑和侮辱，意图激怒林凡。
林凡眼神微冷，但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配不配得上，李少主试试便知。不过，此地乃是城主府宴请之所，动武恐怕不妥。若李少主真想指教，不妨待云海宗选拔之时，你我再分高下。”
他直接将皮球踢到了云海宗选拔上，既不失气势，又避开了在此地冲突的麻烦，显得沉稳有度。
“你！”李炎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他本想激林凡动手，好让城主府的人出面惩戒，没想到对方如此滑溜。
“呵呵，李兄何必动怒。”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袍、面容俊朗、气质儒雅的青年走了过来，正是王家的天才，王腾，修为同样在炼气八层巅峰。“林兄初来乍到，我等作为东道主，理应欢迎才是。林兄，在下王腾，久仰大名了。”
王腾笑容和煦，话语得体，瞬间缓和了紧张的气氛。但他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算计。
林凡看了王腾一眼，此人给他的感觉，比李炎要危险得多。“王兄客气。”他淡淡回了一句。
“都聚在门口做什么？宴会即将开始，诸位才俊，还请入内就座吧。”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楼内传来，只见一位身着城主府执事服饰、气息浑厚的老者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林凡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众人见状，不再多言，纷纷整理衣冠，有序地步入揽月楼。
楼内更是极尽奢华。地面铺着柔软的灵兽皮毛地毯，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将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四周墙壁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古画，隐隐有灵力波动流转，显然并非凡品。大厅中央，早已摆好了数十张紫檀木案几，上面陈列着灵果、美酒、以及各种蕴含灵气的珍馐佳肴，香气四溢。
林凡的位置被安排在了较为靠前的地方，与林浩、林婉清等人相隔不远，显示出城主府对他这位新晋天才的重视。李炎、王腾、苏婉等人的位置也都在前列。
众人依次落座。林凡神态自若，并未因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而有丝毫局促。他端起案几上的一杯灵酒，轻轻嗅了嗅，酒液呈琥珀色，其中蕴含的灵气颇为精纯，但他并未饮用，只是浅尝辄止。
宴会正式开始。城主并未亲自出席，由一位金丹期的副城主主持。副城主说了些勉励的话，无非是希望天星城年轻一代在云海宗选拔中齐心协力，为城争光云云。随后，便有美貌的侍女如同穿花蝴蝶般，奉上更多精美的菜肴和歌舞表演。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各家族子弟相互敬酒，交谈，暗中却是在相互观察、试探。林凡这里，倒也来了几波人敬酒，有真心结交的，也有纯粹好奇的，他都应对得体，不卑不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副城主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全场，微笑道：“光是饮酒赏舞，未免有些乏味。今日群英荟萃，不如我等来点助兴的节目如何？”
众人闻言，精神都是一振，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不知副城主有何提议？”王腾笑着接口道。
副城主捋须笑道：“修行之人，自然是以武会友最为痛快。不过此地不便大打出手。不如……就来一场‘神识博弈’如何？”
“神识博弈？”不少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不错。”副城主解释道，“我等修士，神识乃是根本之一。老夫这里有一件异宝，名为‘千机幻境盘’。”他手掌一翻，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上面布满了无数细密孔洞的罗盘出现在手中。
“此盘可释放出一种无形幻力，干扰神识。诸位才俊可同时将神识探入其中，承受幻力冲击，坚持最久者，便为胜者。既可较量神识强度与韧性，又不会伤及和气，诸位以为如何？”
这确实是个有趣又相对安全的比试方法。神识强弱，在很大程度上能反映出一个修士的综合实力与潜力。
“副城主此议甚妙！”
“我等愿意一试！”
众人纷纷附和，跃跃欲试。尤其是那些自诩神识强大者，更是目光灼灼。
李炎更是挑衅般地看了林凡一眼，显然想在此项上找回场子。他李家有一门秘法，对淬炼神识颇有助益，自认神识强度不弱于任何人。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有意参与者，请将神识探入此盘之中。”副城主将千机幻境盘置于大厅中央的一个玉台上，手掐法诀，罗盘之上的孔洞顿时亮起朦胧的微光，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霎时间，二三十道强弱不一的神识光束，如同受到了吸引般，从各个席位上射出，没入了那千机幻境盘之中。林浩、林婉清、李炎、王腾、苏婉等人，皆在其中。
林凡略一沉吟，也分出一缕神识，探了过去。他也想借此机会，检验一下自己经过两次蜕变以及九死碑碎片滋养后，神识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神识甫一进入罗盘，林凡便感觉周遭景象陡然一变！仿佛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四面八方传来各种混乱的嘶吼、低语、幻象，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瓦解他的意志，让他沉沦。那股幻力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
“有点意思。”林凡心中微动，稳住心神，《九死玄功》运转，识海中那暗紫色的神识之力如同磐石，任凭幻象冲击，岿然不动。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其他人的神识光点在这片混沌虚空中，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
李炎的神识光点颇为明亮，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显然修炼了火系神识秘法，在幻境中左冲右突，显得颇为强势，但隐隐有些浮躁。
王腾的神识光点则如同温润的玉石，光芒内敛，形成一个稳固的防护罩，将幻力抵挡在外，显得游刃有余，城府极深。
苏婉的神识则如同清澈的溪流，灵动而坚韧，带着一股水系的柔韧，在幻力中穿梭，虽不强势，却后劲十足。
而林浩、林婉清等人的神识光点，则明显黯淡许多，在越来越强的幻力冲击下，已然开始剧烈摇晃，显然支撑得颇为艰难。
时间一点点过去。
“噗！”
“呃……”
不断有闷哼声从席间响起，一个个参与者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见汗，被迫收回了神识。不过十数息功夫，便有近半的人退出了博弈。
林浩和林婉清也几乎同时身躯一晃，脸色发白地睁开了眼睛，相视苦笑，他们的神识强度，在此地确实不算出众。
又过了数息，场上只剩下不到十人还在坚持。李炎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周身气息微微起伏，显然到了极限。王腾依旧面色平静，但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苏婉的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
而林凡，自始至终，面色如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他的那缕神识在混沌虚空中，如同定海神针，周围那汹涌的幻力潮汐，仿佛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他甚至能分心去感知那千机幻境盘内部的结构，隐约察觉到其中蕴含的阵法轨迹。
这一幕，落在一直关注着他的副城主以及王腾、李炎等人眼中，心中皆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子的神识，为何如此坚韧恐怖？！仿佛深不见底！
“我不信！”李炎心中怒吼，拼命催动秘法，神识光点猛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想要强行冲击，但下一刻，那混沌虚空中仿佛生出了一股更强的反弹之力，狠狠撞击在他的神识上！
“噗——！”
李炎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神识狼狈地退了回来，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骇然与不甘。
紧接着，又有几人相继支撑不住，退出博弈。
场上，只剩下林凡、王腾、苏婉三人！
王腾深深看了林凡一眼，眼中再无之前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他自认神识在同阶中已是顶尖，没想到这个林凡，竟如此深藏不露！他深吸一口气，也达到了极限，缓缓收回了神识，对着林凡微微拱手，表示佩服。
苏婉又坚持了两息，终究是修为稍逊，娇躯微颤，也退了出来，看向林凡的美眸中，异彩更盛。
整个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依旧闭目、神色平静的林凡身上！
他竟然是最后一个！
而且看其样子，似乎……还远未到极限？！
副城主眼中精光爆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他主持这神识博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炼气期修士能有如此强悍坚韧的神识！
又过了足足十息，林凡才仿佛意犹未尽般，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底那一丝极淡的灰色光芒一闪而逝，无人察觉。
“承让。”他对着副城主和众人，平静地拱了拱手。
大厅内，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说之前斩杀影煞杀手还有运气或取巧的成分，那么这纯粹的神识较量，则是实打实的底蕴体现！
这个林凡，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李炎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王腾笑容勉强，眼神深处忌惮之色更浓。苏婉则是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副城主哈哈一笑，打破了寂静：“好！林家林凡，神识之强，冠绝同辈！当为此番神识博弈之魁首！此物，便作为彩头，赠予你了！”
他手一挥，一道流光飞向林凡。林凡伸手接过，却是一枚通体冰凉、呈深蓝色的玉佩，玉佩之上刻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出滋养神魂的柔和波动。
“此乃‘凝神玉’，佩戴于身，有温养神识、宁心静气之效，对修行颇有裨益。”
“多谢副城主。”林凡也不推辞，坦然收下。此物对他确实有用。
经此一事，宴会上再无人敢小觑林凡。不少之前持观望态度的人，也纷纷主动前来结交。林凡依旧应对得体，既不显得高傲，也不过分热络。
宴会持续到深夜方散。
当林凡走出揽月楼时，月已西斜。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高楼，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今夜，他算是正式在这天星城的年轻一代中，立下了自己的威名。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云海宗选拔，才是真正的舞台。
而暗处的敌人，也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握了握腰间的青锋剑，转身，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身影孤直，却仿佛蕴含着能刺破这沉沉夜幕的锋芒。
（第2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