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鹰嘴隘以西三十里,风蚀隘。
赵昆站在新筑的土垒后,单筒望远镜扫过远处戈壁滩上扬起的尘烟。那不是游骑,是成建制的行军,黑甲反射着惨白的天光。
“来了。”他声音沙哑,放下望远镜,“罗刹主力,混编兀鹫部,至少五千人。”
身旁的副将脸色发紧:“将军,他们这次带了更多那种‘手持雷鸣’,还有……几架没见过的大家伙,用马拖着,像小炮。”
赵昆点头。斥候昨夜拼死带回的消息,与眼前所见吻合。罗刹人不再满足于小股试探,他们要叩关。
“传令,各营按预定方位固守。告诉炮队,等他们进入三百步再打,专轰那些拖拽的家伙和人群密集处。神臂弩前置,五十步内齐射。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后退半步!”
命令层层传递,土垒后响起一片甲叶摩擦和兵器顿地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泥土的味道,混合着士兵们粗重的呼吸。
尘烟渐近,已经能看清罗刹士兵冰冷的面甲和兀鹫骑兵狰狞的纹面。他们没有急于冲锋,而是在一箭之地外开始列阵,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冷酷。
突然,罗刹阵中响起几声闷响,几个黑点拖着白烟从那些拖拽的“小炮”中飞出,划过弧线,砸向风蚀隘的土垒!
“隐蔽!”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响起,泥土碎石飞溅,一段土垒被炸开缺口,几名躲闪不及的士兵瞬间被掀飞。这不是实心弹,是能爆炸的开花弹!
“稳住!”赵昆怒吼,压住阵脚,“炮队,还击!”
隐藏在后方的靖西军火炮终于咆哮,实心铁球呼啸着砸向罗刹阵型,将几名黑甲士兵连同他们身旁的“小炮”一同撕碎。但罗刹人的炮火更为密集,不断有爆炸在土垒前后响起,硝烟弥漫。
“手持雷鸣”的爆鸣声和神臂弩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兀鹫骑兵开始借着炮火掩护,从两翼迂回冲击。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赵昆亲临一线,钢刀格开一支射来的弩箭,反手将一个试图攀上土垒的罗刹兵劈落。血溅在他脸上,温热腥咸。
“将军!左翼三营快顶不住了!兀鹫部的人太多了!”一名满脸是血的校尉奔来喊道。
赵昆抬眼望去,左翼阵线果然摇摇欲坠。他咬牙:“让预备队顶上去!告诉三营,就算死光了,也得给我钉在原地!”
他心中凛然。罗刹人的火力远超预估,那种能爆炸的炮弹更是前所未见。靖西军依仗的工事和火炮,在对方更胜一筹的利器面前,优势正在丧失。
“报——”又一骑哨探飞驰而至,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将军!乌孙部……乌孙部拒绝了我们的求援!他们……他们扣下了我们的使者!”
赵昆心头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外援无望,只能靠自己。
他望向厮杀的战场,目光最终落在那些仍在不断喷吐火舌的罗刹“小炮”上。
“传令‘夜不收’,”他声音冷得像冰,“别管骑兵,给我摸掉那些炮!不惜代价!”
几名身上绑满火药和铁蒺藜的敢死之士悄然脱离战阵,借着地形和硝烟的掩护,如同幽灵般向罗刹炮阵潜去。
与此同时,京城格物所那间偏僻工坊内。
墨老匠人对着又一次炸裂的铜管皱眉不语。助手清理着碎片,低声道:“师傅,压力还是太大,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墨老没答话,拿起炭笔,在墙上画了个简单的图示,一个锅炉,连接着两个罐子,中间多了几个奇怪的弯管和阀门。
“分开……冷却……再回来……”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冷凝”两个字上重重一点,“或许……不该让它一口气憋到底……”
他转向助手,眼中重新燃起光亮:“拆了重做!锅炉只负责烧气,冷凝单独做个罐子,用冷水从外面浇!中间……加个能自动开合的活门!”
助手看着墙上那更加复杂的草图,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