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阁楼内,烛火突然摇曳,满天星的身影在纱帘后渐渐凝实。
凤掌柜正解下沾满尘土的披风,露出手臂上未愈的灼痕……那是冰晶阁寒气留下的印记。
她顿时暗惊起来:他竟来得这般快!
“你怎么来了?”她指尖拂过梳妆台的铜镜,镜面顿时泛起血色波纹。
满天星星纹斗篷下的手捏得骨节发白:“你又去见蚕观弈了?”
凤掌柜突然转身,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的渡阴令牌。
她红唇微扬,眼尾勾起一抹嫣红:“你们渡阴人对虚无之蚕不感兴趣,但我……”
“不该将魏明牵扯进来!”一声厉喝震碎铜镜。
满天星眼底的星芒如同被狂风搅动的银河,那些冰冷的星光深处,渐渐泛起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赤红。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先是颤抖,继而每根手指都凝结出冰晶……这是渡阴人怒极时才会出现的“寒心劫”征兆。
阁楼四壁悬挂的蚕丝灯笼齐齐炸裂,露出里面挣扎的怨魂。
凤掌柜媚笑凝固:他竟为那小子动了真怒?
她蛇般缠上满天星的身躯,指尖划过他心口的星纹:“没有他,你怎么肯帮我呢?”
满天星周身突然迸发幽蓝星火,凤掌柜被灼得踉跄后退。
他一把掐住那截雪白脖颈,声音冷得渗人:“你怎知魏明身份?”
凤掌柜窒息暗笑:果然踩中他逆鳞了……
“那要谢谢……玄煞魂尺……”
她艰难在空中舞着双手,在满天星面前,她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满天星瞳孔骤缩,他总算明白。
白七七本是温润的徒弟,凤掌柜虽然人在桑蚕城,却是掌控着温润身边的消息。
她能认出魏明,怕是从白七七的身份上猜测到的。
记忆闪回三十年多前……那个总跟在温润身后的黄衫少女,如今竟成了盘踞桑蚕城的毒妇!
“你找死!”
三息之间,凤掌柜的脸由红转紫。
就在她眼白翻起的刹那,满天星猛地将她掷向墙壁。
“砰”的一声,整面墙的符咒亮起又熄灭,凤掌柜如破布娃娃般滑落。
满天星暴怒:竟敢拿姐姐的血脉作饵!
“你最好离魏明远点。”他踏碎满地蚕丝,那张紫檀木桌应声化为齑粉,“否则……”
余音未散,人已消失。
凤掌柜咳着血爬起,染红的指甲抠进木屑。
她望着满天星消失的方向,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阁楼阴影里,满地的紫檀木屑闪着诡异的红光。
红光之中映出了永夜之都仵作家族的禁地内,宋骸跪在那蓝水晶的棺材前。
蓝水晶棺上的听风钱突然泛起涟漪般的幽光,宋骸的指尖刚触及钱币边缘,整个人就被吸入一道扭曲的时空裂隙……
六十年前,幼年的宋骸蜷缩在尸柜里,透过缝隙看到父亲正将蓝色晶石塞进一具女尸口中。
门外传来利器刮擦声,十二名戴着青铜面具的听风人破门而入,他们手中的验尸钩竟勾着活人的魂魄!
“交出来!”为首者的面具突然融化,露出下面腐烂的猫脸,“否则把你儿子炼成尸傀!”
父亲突然砸碎仵作刀,刀柄里滚出三枚听风钱。
钱币落地成阵,将整个停尸房变成血肉磨盘……地板渗出鲜血,所有尸体同时坐起,将听风人拖进自己张开的腹腔!
小宋骸内心惊恐:爹的验尸刀里藏着这个?!
猫脸人突然扭头看向尸柜。
他的眼球弹出,化作两只黑蚕朝宋骸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父亲的手穿透柜门抓住他,将一枚听风钱塞进他嘴里:“咽下去!永远别学《洗冤录集》!”
现实中的禁地。
“呕……”宋骸跪在蓝水晶棺前剧烈干呕,那枚虚幻的听风钱仍卡在喉头。
棺材表面浮现出父亲被猫脸人撕碎的画面,而幼年的自己正躲在角落,手里攥着染血的《洗冤录集》残页。
他的灵魂震颤:原来我早就违背了誓言……
棺中突然伸出无数透明手臂,每只手上都刻着听风咒文。
它们温柔地抚过宋骸颤抖的脊背,却在触碰后颈时骤然掐紧……
“啪!”
悬浮的《洗冤录集》从林雪怀中掉落,书页自动翻到记载听风钱的那页。
所有字迹都在蠕动,渐渐变成父亲残缺的脸:“你果然……还是看了……”
宋骸疯狂后退,撞翻长明灯。
火焰中,他看到六十年前的自己正偷偷翻动《洗冤录集》,而父亲的血从门缝下缓缓漫入……
终极恐惧:是我害死了爹!
宋骸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他缓缓抬头,禁地内的长明灯突然剧烈摇晃,将蓝水晶棺材映照得如同鬼火。
宋骸战栗:那喉间的铜锈味还在……
棺材内的林雪面容安详,可《洗冤录集》却诡异地翻到了记载“听风钱”的那一页。
纸页上的墨迹如活物般蠕动,渐渐组成父亲临终前的脸……那张被猫脸人撕烂的嘴正一张一合,重复着当年的警告。
“爹……”
宋骸踉跄着倒退两步,后背撞上禁地的石门。
门上的镇魂钉突然渗出黑血,在他衣袍上烙出七个铜钱状的焦痕。
他机械地转身推门,却发现自己的影子牢牢黏在棺材上。
影子先蚕食了书页末尾的句号,那些墨点像虫卵般在它指间膨胀。
接着是逗号、引号……当它吃到“冤”字的最后一点时,整本书突然发出濒死般的尖叫!
更骇人的是,影子的脸逐渐变成六十年前那个偷看禁书的自己!
“砰!”
石门终于在身后关闭。
宋骸瘫坐在台阶上,看着晨曦照进祠堂。
供桌上那尊仵作祖师像的左手……原本捧着《洗冤录集》的位置。
此刻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层新鲜的灰尘。
宋骸心中了然:原来禁书……早就选择抛弃我了……
晨诵声裹着香火气飘来时,正在融化的听风钱突然凝固。
硬币表面的验尸刀纹路闪过一道血光,将最后几滴酸液反弹回宋骸喉咙。
呕吐物里那枚融化的听风钱表面,清晰印着半截验尸刀的血槽刻痕……正是当年父亲碎刀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