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寒香的树干剧烈震颤,年轮缝隙中渗出浑浊树脂,像被逼出毒液的蛇,黏稠的琥珀色液体裹挟着腐朽的梅香滴落。
那些琥珀色的黏液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卍”字,又瞬间崩解成腥臭的雨滴。
她腐烂的树瞳死死盯着齐泰……不,此刻那双手合十的姿态,那眉间若隐若现的朱砂印,分明是……
“你……”她的声音夹杂着树脂沸腾的咕嘟声,“竟是那个撒尿的小秃驴!”
齐泰低垂的眉眼下,闪过一丝讥诮。
“判官府内那泡童子尿,不仅是封印……
更是地藏菩萨留给我的“渡劫法门”。
你以为我是被迫兵解成鬼婴王?
不,那是我自己选的……
唯有堕入鬼道,才能让“佛缘引”藏进你的年轮,等你今日自食恶果!”
齐泰合十的掌缝间漏出缕缕金光。
当他再抬头时,额前竟浮现出地藏殿独有的“卍”字佛印,金光将周围蠕动的树脂灼烧出一个个规整的圆孔。
“阿弥陀佛。”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越悠远。
梅寒香这才惊觉,那些嵌在年轮中的天珠碎片,正好分布在她当年被童子尿浇灌过的根系脉络上。
每块碎片都在发光,像一串佛珠勒进她的年轮之中。
“你以为魏判官真没发现?”齐泰的僧袍虚影在魂体上浮动。
破旧的袈裟下隐约可见当年小沙弥的模样,“他故意让你偷走半块判官印……”
树干深处的判官印突然青光大盛,与魏明龙鳞臂上的纹路隔空拼接。
完整的判官印虚影浮现瞬间,梅寒香最核心的年轮上,赫然显现出当年小沙弥用尿液画出的歪扭“卍”字!
“……就是为了今日。”齐泰的声音突然一分为二,既有老者的沙哑,又带着童子的清脆。
魏明在龙鳞臂的指引下,避开漫天飞舞的树脂触手,踏过吱呀作响的青铜桥。
桥下无数亡魂伸出手臂,却在触碰他龙鳞青光时尖叫着缩回。
“魏明,你还不动手吗?”齐泰看着急速而来的魏明。
魏明看着眼前疯狂旋转的年轮,每个年轮里都封印着一张扭曲的面孔。
他一脸的疑惑,“齐泰,这其中的因果……”
“魏判官的布局,就是为了你的成长。”
齐泰双手突然插入自己胸口,扯出一串由金光构成的念珠,“而梅寒香就是你成长的垫脚石!”
梅寒香的年轮突然全部倒转,那些被封印的面孔发出整齐的尖啸。
无数树脂凝成的尖刺从年轮中心爆射而出,每一根尖刺顶端都长着微型梅寒香的脸。
“谁死谁活,还说不定呢!”千百个声音同时嘶吼。
魏明龙鳞臂上的青光突然与判官印完全融合,整条手臂浮现出完整的阴司律令。
他迎着树脂尖刺挥臂横斩,青光过处,那些尖刺上的小脸纷纷露出当年被童子尿淋到时一样的惊恐表情。
齐泰将金光念珠抛向年轮中心,念珠在空中解体成无数“卍”字,精准嵌入每个天珠碎片的位置。
梅寒香的树干剧烈抽搐,那些浮现的佛经文字突然开始燃烧,金色的火焰中隐约可见无数僧侣虚影盘坐诵经。
她核心处的白玉树干完全裸露,表面刻满的阴司律令在佛火中泛出青黑光芒。
“魏明!”齐泰的吼声穿透佛火,“判官笔!”
魏明右手一震,那支看似粗陋的判官笔突然剧烈颤动。
笔杆上斑驳的漆皮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黑铁材质……
那根本不是寻常铁器,而是用十八层地狱最底层的“寒狱玄铁”锻造。
笔锋处突然渗出墨汁,却不是黑色,而是粘稠如血的暗红。
那些墨滴落在地上,竟化作细小的骷髅头,尖叫着爬回笔尖。
白玉树干上的阴司律令开始流动,像无数黑蛇在玉面上游走。
魏明手中的判官笔不受控制地飞向树干,笔尖与律令文字相接的瞬间……
“嗤啦!”整支笔突然融化,铁水般的液体顺着律令纹路流淌。
那些文字一个接一个亮起,每个字亮起时都传出不同的惨叫:有的是刀锯之声,有的是油锅沸腾,有的是石磨转动……
当最后一个“狱”字亮起,融化的判官笔突然重组。
新生的笔通体如墨玉,笔杆上缠绕着七条细如发丝的铁链。
每条链子上都拴着个微型刑具:钩舌钳、剜目刀、抽肠钩……
笔尖不再是毫毛,而是一截不断蠕动的黑红色肉须,顶端裂开成三瓣,像一张微型嘴巴在开合。
齐泰的佛印突然黯淡:“不好!它认主时会……”
那支新生的判官笔刚一成型,笔尖的肉须便猛地扎向魏明的右手!
魏明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便骤然一黑……
再睁眼时,他已置身于一片混沌虚无的白色空间。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数白色漂浮的阴司律令文字,如锁链般交错纵横。
而在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道模糊的身影,身披判官袍,面容却隐于白色之中。
“判官笔认主,需历三劫。”那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如铁链摩擦,“若撑不过,便成笔下亡魂。”
魏明还未回应,四周的律令文字突然扭曲,化作无数尖刺朝他刺来!
外界,梅寒香见魏明盘坐在地,判官笔悬浮于他身前。
笔尖的肉须已刺入他的手腕,而魏明却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判官笔噬主?”梅寒香树干上的年轮骤然扭曲,树脂凝成一张讥讽的人脸。
“魏判官当年没告诉你,这支笔最爱吃的……就是你们这些‘继承人’?”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如千百根梅枝刮擦青铜棺椁,“既然你要自寻死路,那就让我再送你一程吧!”
“休想!”齐泰厉喝一声,佛印金光大盛,双手结印,一道“卍”字屏障挡在魏明身前。
“砰!”树脂触手撞上佛光屏障,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齐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仍旧死死支撑。
“老秃驴,你撑不了多久!”梅寒香狞笑,树干上的佛经文字已被她强行压制,那些金色的火焰逐渐熄灭。
齐泰咬牙,双手合十,口中诵念《地藏经》。
他的魂体开始燃烧,金色的佛火化作一尊地藏虚影,将魏明牢牢护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