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盯着手中的信封,指尖微微颤抖。信封是那种老式的牛皮纸材质,边缘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他的名字,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最奇怪的是,这封信没有邮戳,也没有寄件人地址,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的工作室门口。
他翻过信封,背面用红色火漆封口,印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变形的\"S\"字母,又像是一条盘踞的蛇。高龙皱了皱眉,这种古老的火漆印章在现代社会几乎已经绝迹了。
\"奇怪...\"他嘟囔着,用拆信刀小心地划开封口。信封里只有一张对折的纸,展开后是一封手写信:
\"高龙先生:
久闻您在录音领域的卓越才能,特此邀请您于7月15日前来静园,为宅邸录制环境音效。报酬五万元整,食宿全包。请务必独自前来,携带您最精良的录音设备。
静候光临。
陈明\"
高龙的手猛地一抖,纸张飘落在地。陈明?这不可能。陈明是他大学时代的好友,三年前就已经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他参加过葬礼,亲眼看着棺材下葬。
他弯腰捡起信纸,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确实是陈明的笔迹,那种独特的\"静\"字写法,最后一笔总是拉得很长,像一把小刀。高龙记得大学时陈明总爱炫耀这个习惯。
工作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高龙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以为是电路问题。但当他低头时,发现信纸上多了一行之前没有的字迹:
\"pS: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活着,来了你就明白。别告诉任何人。\"
高龙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环顾四周,工作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录音设备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红色的电源灯像一只只小眼睛盯着他。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脑,搜索\"静园\"。
搜索结果很少,只有几条零散的信息:静园位于城郊三十公里的山区,是一座民国时期建造的老宅,曾经属于某个富商,后来几经转手,现在的主人信息不详。最奇怪的是,所有搜索结果的时间都停留在三年前——正是陈明\"死亡\"的那年。
高龙盯着屏幕,心跳加速。理智告诉他应该把这当作恶作剧扔掉,但内心深处的好奇和那五万元的诱惑让他无法轻易放弃。作为自由录音师,他最近确实经济拮据,而且...如果陈明真的还活着呢?
三天后,高龙站在静园的大门前,背着他的专业录音设备。出租车早已离开,扬起的尘土渐渐散去,留下他一人面对这座阴森的老宅。
静园比他想象的还要古老破败。高大的铁门锈迹斑斑,两侧的石狮子一只已经没了头,另一只的眼睛处是两个黑洞。门后的林荫道杂草丛生,尽头隐约可见一栋灰白色的三层洋楼,尖顶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锋利。
高龙咽了口唾沫,按响了门铃。出乎意料的是,门铃居然还能用,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像某种不祥的预告。
几分钟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出现在林荫道上,慢悠悠地向大门走来。老人穿着老式的黑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深得吓人。
\"高先生?\"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是的,我是高龙。您是...?\"
\"李伯,这里的管家。\"老人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铁门,\"陈先生等您很久了。\"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高龙跟着李伯走上林荫道。杂草几乎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陈明...他真的在这里?\"高龙忍不住问道。
李伯的脚步没有停,也没有回头:\"陈先生吩咐,您来了先安顿好,他晚些时候见您。\"
高龙皱了皱眉,这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他注意到李伯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即使是在杂草丛生的路上,也像幽灵一样安静。
主楼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灰白色的外墙剥落严重,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像是结痂的伤口。窗户都是老式的木框,玻璃模糊不清,反射着扭曲的夕阳。
李伯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高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跟着老人走进昏暗的室内。
大厅出奇地宽敞,但家具很少,显得空荡荡的。一架老式留声机摆在角落,旁边是一摞黑胶唱片。正中央的楼梯通向二楼,楼梯口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画中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眼睛似乎正盯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您的房间在二楼右侧,已经准备好了。\"李伯指了指楼上,\"晚餐七点开始,在一楼餐厅。在此之前,您可以自由活动,熟悉环境。\"
高龙点点头:\"陈明什么时候能见我?\"
\"陈先生身体不适,今天恐怕不行。\"李伯的语气毫无波澜,\"他说明天一早会与您详谈工作细节。\"
高龙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李伯已经转身走向了走廊深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他只好拎着行李上楼,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楼走廊很长,两侧都是紧闭的房门。唯一的光源来自走廊尽头的一扇小窗,夕阳的余晖透过脏兮兮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暗红色的光斑。
高龙找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意外地发现里面相当整洁。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还有——他惊讶地发现——一套相当专业的录音设备摆在书桌上,比他自己的还要高级。
他放下背包,检查那套设备。是德国产的顶级录音设备,市面上很难买到,价格不菲。机器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几乎全新。旁边整齐地码放着几盒空白录音带和电池。
\"奇怪...\"高龙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准备这个?信上明明让我带自己的设备。\"
他试着打开机器,设备运转正常,指示灯亮起柔和的绿光。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像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高龙猛地回头,房门依然关着,走廊上也没有脚步声。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走到门前,突然拉开——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幅暗红色的光斑依然躺在地板上,像一滩干涸的血。
晚餐时间,餐厅里只有高龙和李伯两个人。长条形的餐桌上摆着几道简单的家常菜,烛台提供着唯一的光源,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陈先生不一起用餐吗?\"高龙问道。
李伯摇头:\"陈先生在自己的房间用餐。\"他给高龙盛了一碗汤,\"高先生是录音师?\"
\"是的,主要是环境音效和特殊声音的采集。\"高龙接过汤碗,\"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很久了。\"李伯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深不可测,\"静园需要有人照料。\"
高龙注意到老人几乎不吃东西,只是机械地夹几筷子菜,然后放下。\"这栋宅子有多少房间?\"
\"三层,每层六个房间。\"李伯的回答简短而生硬。
\"我能到处看看吗?为了录音工作,我需要了解环境。\"
李伯的筷子停顿了一下:\"除了二楼尽头锁着的房间,其他地方您都可以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请不要试图进入那个房间。\"
高龙点点头,心里却更加好奇了。晚餐在沉默中结束,李伯收拾餐具时,高龙注意到老人的手腕上有一圈奇怪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束缚留下的。
回到房间后,高龙决定先测试一下录音设备。他打开机器,装上空白录音带,开始录制房间里的环境音。理论上,一个安静的房间应该只有极低的底噪,但耳机里却传来一种奇怪的、有规律的嗡嗡声,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干扰,又像是...呼吸声。
高龙皱眉,调整了一下灵敏度。声音依然存在,而且似乎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化。他关掉机器,声音立刻消失了。再次打开,声音又回来了。
\"电磁干扰?\"他自言自语,决定明天再研究这个问题。
夜深了,高龙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老宅的寂静不同于城市的寂静,它是一种有重量的、压迫性的存在,仿佛随时会被某种未知的声音打破。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一阵轻微的刮擦声从门外传来,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划过门板。高龙瞬间清醒,屏住呼吸听着。
刮擦声持续了几秒,然后停止了。接着是脚步声——非常轻,但确实有人在他门外徘徊。高龙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悄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透过尽头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但高龙注意到,那扇被禁止进入的房间门缝下,透出一丝微弱的绿光。
他犹豫了一下,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高龙踮着脚尖走向那扇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随着距离接近,他不仅看到了门缝下的绿光,还听到了声音——一种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嗡嗡声,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噪音。
高龙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声音。噪音中似乎夹杂着人声,但太过模糊无法分辨。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词突然从噪音中浮现:
\"...高龙...\"
是他的名字!声音熟悉得让他浑身发冷——是陈明的声音,但扭曲得不自然,像是通过某种劣质设备传来的。
高龙的心脏狂跳,手心渗出冷汗。他轻轻转动门把手——锁着的。但就在他准备放弃时,门缝下的绿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接着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毫无疑问是陈明的声音。
\"陈明?\"高龙忍不住低声呼唤,\"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只有一阵急促的、像是倒带般的噪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门缝下的绿光也消失了。高龙站在黑暗中,突然意识到整条走廊的温度骤降,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了白雾。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高龙转身想跑回自己的房间,却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是李伯,但又不完全是。月光下,老人的眼睛反射着不自然的绿光,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高先生,\"李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您不该在这里的。\"
高龙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了那扇禁闭的房门。就在这时,他感到门把手在自己背后转动——门开了,一股冰冷的气流从门缝中涌出,夹杂着一种古怪的、像是腐烂花朵的气味。
高龙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入房间。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李伯的脸在月光下扭曲变形,以及耳边响起的、无数人同时低语的诡异声音:
\"欢迎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