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石门已经开启。
山洞之中,篝火炽烈,照得洞内亮如白昼。
众人眼前,是一座高达数十米的宽敞空间,四壁幽深,不见尽头。
“哈哈哈……”
“全是粮食!”
“快看,这里是稻米,保存得极好!”
“比某些地方的老鼠粮还要干净!”
几道身影在山洞中来回奔走。
他们身披大明二品官服。
若百姓在此,定会震惊不已——
堂堂六部尚书,竟如孩童般兴奋,语无伦次,喜不自胜。
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杨宪。
他先是轻拍米袋,随后又快步奔至另一处区域,张开双臂,高声呼喊:
“这里……这里全是小麦……一直延展上百米,估计全是!”
“太多了!”
“实在是太多!”
“简直不敢相信,不敢想象……”
杨宪仰头大笑,眼中却泛着泪光。
“有这些粮食,别说几十万灾民,就算别处有灾情,京城也能迅速调粮!”
“甚至……”
“我大明的几个粮仓,都能重新填满。”
相比之下,杨宪身边的人,却沉稳许多。
吏部尚书詹徽,此时已走到仓库的第三区。
“皇爷!”
“那张纸没骗我们……”
“这里全是新粮!”
“我刚刚粗略算了一下,要是动用整个大明的官吏系统来推动耕种——”
“现在就可以种!”
“而且那位神医也说了,这种粮食,即便在贫瘠之地,也能生长!”
“换句话说……”
“只要不出意外——”
“三个月后,这三十多万石的粮食。”
“能翻到百万石,甚至千万石!”
“这是逆天之功!”
“万世之功!”
“青史留名之功!”
“只是不知道……那位神医现在在哪?”
“我詹徽,替大明的百姓,向他致谢!”
几位尚书,加起来有三四百岁了。
此刻,他们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
热泪盈眶!
但相比之下。
老爷子的表情,要沉稳得多。
不过作为长子的朱标,能清楚感觉到,站在身旁的老爷子,内心有多振奋。
“标儿!”
“马上让外面的蓝玉,带着五军都督府的将士上来!”
“开始运粮!”
老爷子边说边笑,心情畅快。
“想来山下的百姓,已经等得太久了……”
最后。
老爷子的目光,落在了远方的一处小院。
和眼前相比。
那里,才是他最牵挂的地方。
只是。
先国后家。
他得先安顿好,那几十万没饭吃、没地方住的百姓。
“先下山!”
“咱要亲自告诉他们——”
“他们,有吃不完的粮!”
说着。
老爷子缓缓把手搭在朱允熥肩上。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安慰。
“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
钟山脚下。
大军已列阵。
四周已聚集了大批百姓。
其中多数是灾民,不知从何处赶来。
少数人,则是听说朝廷出城,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看着挺像回事,不知道里面在折腾啥。”
“看看这些灾民吧,人越来越多了。”
“朝廷再不开仓放粮,恐怕要出大事。”
“也不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如果太子身体吃紧顾不上,就把事交给有担当的人。”
“现在搞这一出,我们也不懂朝廷到底要干啥。”
像之前一样。
灾民越多,百姓的疑虑就越深。
而今天,朝廷动静虽大,却迟迟没有动作。
“早有人讲过,这事皇上是点头同意的。钟山的主陵是皇陵,旁边也埋了不少开国功臣。”
“说不定开口求一求,老天爷能赏点粮食。”
“你还不如去龙王庙画道符求雨,那还靠谱些。进山找粮食?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
“听不出我在讽刺吗?”
……
“黄兄,你说皇上真能把粮食带回来吗?”
不只是普通百姓有疑问。
连那些没资格上山的官员,也都在心里打着问号。
尤其是几位翰林学士。
这些人平日里动动笔还行,爬山都嫌累。
一到山脚下,嫌路太陡,干脆找个理由歇在山下。
当然,皇上也没打算带他们上去,除了六部重臣和几位亲信,其他人本就没安排。
翰林学士的提问,让黄子澄眉头一皱。
“我也说不准。”黄子澄语气迟疑。
“要是换作今天之前,我肯定不信。可早上那些新食物,你也看到了。”
“比起那些只会抱怨的百姓,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黄子澄不是没脑子的人。
他知道皇上他们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地进山,说明这件事十有七八是真的。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担心。
“唉,要是真有粮食,我们之前劝皇上休养生息的想法,恐怕得搁一搁了。”
翰林学士们也各有看法。
“难,太难了。”
黄子澄却有自己的想法,“光是停战没用,真正的问题在各地藩王身上。”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削藩。”
“而藩王之中,最让人头疼的,是北边的燕王。”
“北境将士常年打仗,反观五军都督府,这才二十年,早就换了几茬人,好多都是勋贵子弟,甚至孙辈。”
“再这么下去,藩王势力越来越大,迟早出问题。我担心的,是藩王作乱。”
说到这,黄子澄语气缓了些,“好在,我原本以为太子殿下真撑不过去,现在他身子好转,大明至少还能稳上三十年。”
“而皇孙这一代,二皇孙朱允炆又是我们辅佐的对象,将来定是个明君。”
“还记得三年前,二皇孙第一次见我,开口就问:‘各位叔王手握重兵,若生变故,该如何应对?’”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二皇孙,眼光就已经看得够远。”
周围学士听了,一个个神情振奋。
“太平盛世,可期!”
“我们盼望着太平盛世,到底还要等多久?”
“从洪武元年到现在,整整二十五年战乱不曾停!”
“唉……”
“这次洪涝,本该是我们出剑的时机,但终究错过了……真是可惜!”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低声叹息,神情痛苦。
“黄老弟,你还年轻,还能等,可老夫已经等不起了!”
“舒夫子,别这么说。当年你在元朝忍辱负重,不也等来了大明吗?”
黄子澄劝道:“我们不谈太远,先说眼前的事。”
“就算粮食能调拨到位,那几十万灾民,总不能一直露宿街头吧?”
“不盖房屋?不种田地?不给土地?不办纺织、学堂、医馆?”
“这些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他环视众人,脸上露出苦笑:“朝廷这些年能收多少税,你们心里都有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四百万两。”
“仅仅四百万两白银,再加上今年,从洞庭湖一直到保定、苏州府……全被灾民挤满,南直隶的税赋恐怕也泡汤了!”
“银子从哪来?”
“再看百姓,一个个心里早已憋着火。”
“万一皇爷这趟没把粮食带下来……”
“不还得开仓放粮?”
“可北平仓的储备,恐怕也撑不住!”
“是啊,肯定不够。那时我们一方面要提议,收缩北境防线。”
“另一方面……”
“顺其自然……就轮到东南士族,拿出粮食来救急了!”
“人多力量大!”
“只要我们在朝中拧成一股绳,终究能实现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