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暝、八云紫以及龙神,这三道身影并非优雅地现身,而是如同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从虚空中狠狠“掷”出一般,骤然砸在博丽神社的庭院中。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残留的扭曲波纹让院中的樱树都仿佛映照在晃动的水中,摇曳不定。
“主人?!”
正拿着比她身高还长出一截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地上落叶的星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那双总是带着点灵动的大眼睛,在触及到那个被八云紫半扶半抱着、几乎成了个血人、气息微弱的身影时,瞬间瞪得溜圆。手中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捡,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冲了过去,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主人!你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她冲到近前,看着星暝身上遍布的血污伤痕,想要伸手去碰触,又怕加剧他的痛苦,双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着,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拼命打转。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立刻惊动了神社里其他几位“住客”。
“滋——砰!” 廊檐另一侧的留琴,听到星焰的惊呼,眼中原本温和的蓝光瞬间转为刺目的红光,快速闪烁起来:“检测到星暝先生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必须立刻进行最高级别紧急维生处理!”
“嗡——锵——!”在社殿神龛旁的草薙剑猛地从剑架上弹起半尺,剑身剧烈震颤,散发出灼热的气浪:“开什么天地玩笑!星暝大人!以您归来时那身足以让老夫都感到战栗、仿佛抬手就能捏碎星辰的力量,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存在,能把您逼迫到如此油尽灯枯的境地?!难道是天照大神亲自下来找您麻烦了不成?!” 它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茫然。
一旁,原本以温暖光球形态悬浮着的神玉,光芒迅速收敛,化作一位面容秀丽但此刻眉头紧锁的少女。她飘近几步,仔细感知着星暝的状态,脸色越来越沉:“不止是外伤……星暝大人的内在,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烛火,摇曳不定,甚至连存在的‘根基’都出现了裂痕……这绝非寻常争斗所能造成。究竟……是何等层次的交锋?”
就连神社后方水潭里,那块仿佛亘古不变、与潭底青石融为一体的大龟——玄爷,也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将那布满褶皱和古老纹路的头颅从巨大的龟壳中探出。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看尽了不知多少岁月变迁、饱含沧桑与智慧的浑浊眼眸,深深地望了星暝一眼,随即又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更加遥远而充满迷雾的未来。一股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他心头。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星暝略显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对着正要启动急救程序的留琴微微摇了摇:“别白费力气了……留琴。这些……皮肉伤……看着吓人……暂时……还要不了命……关键是……‘那个东西’……出了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仿佛意有所指地指向了无形的虚空。
他猛地转过头,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抓住八云紫的手臂,力道之大,让紫都不由得微微蹙眉。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迫:“紫!快!没时间犹豫了!去!把你所有能想到的、能找到的……无论是什么身份,妖怪、神明、付丧神、哪怕是隐居的仙人或者有点特殊本事的人类!只要他们有能力提供力量,愿意帮忙的……全都给我叫来!一个都别漏!现在!立刻!马上!我需要力量!需要海量的、纯粹的力量!需要有人……给我传输力量,支撑我……必须快!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龙神那娇小的身影静立在一旁,五彩玉簪流淌着温润的光华。她看了一眼脸色变幻不定的八云紫,用她那清脆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嗓音,斩钉截铁地确认道:“照他说的做。此刻,每一息时间的流逝,都可能意味着不可挽回的结局。”
八云紫看着星暝那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开来的惨状,又感受到龙神话语中蕴含的沉重,知道这绝非危言耸听。她银牙一咬,不再多问,重重一点头:“知道了!我会照做的!” 话音未落,她身影一晃,已然融入一道骤然在空气中裂开的、边缘闪烁着无数诡异眼珠的黑暗隙间,瞬间消失不见。
龙神的目光这才缓缓转向一旁仍在兀自嗡鸣、表达着震惊的草薙剑,淡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候一位久未谋面的……老邻居?
“很久不见了,天丛云剑。看来你如今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
草薙剑闻言,剑身猛地一僵。它带着极大的惊疑不定,剑尖微微转向龙神:“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老夫尘封已久的本名?” 它存世岁月悠长,自问见识过诸神众妖,但眼前这位气息浩瀚如海、身形却宛如幼童的存在,它搜遍记忆,也找不到任何与之相符的记载。
龙神白皙的小脸微微一沉,想起自己似乎从未以这种形态与对方碰面。她有些不悦地别过头去,只留给草薙剑一个后脑勺和一句带着明显嫌弃的轻哼:“……连我都认不出了,看来这些年你是睡糊涂了,哼。”
草薙剑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收敛了光芒,心里却忍不住疯狂吐槽:这年头的小丫头片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谱大?口气老气横秋不说,还这么不尊重老人家!
星暝勉强支撑着身体,在星焰的搀扶下,艰难地盘膝坐好,闭目试图引导体内那如同脱缰野马、四处冲撞破坏的狂暴力量,以及修复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势。星焰立刻跪坐在他身边,掏出自己携带的、绣着星星图案的干净手帕,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替他擦拭脸上已经半干涸的血污和尘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主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很厉害的妖怪吗?比紫姐姐还厉害吗?”
星暝缓缓睁开眼,看着星焰哭得梨花带雨、满是担忧和恐惧的脸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勉强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但由于脸上肌肉僵硬和伤势的影响,这个笑容显得有些扭曲和吓人。他从虚空中摸索了片刻,才掏出一个仅有巴掌大小、材质非木非玉、触手温凉、表面光滑如镜、雕刻着简约而神秘纹路的黑色小盒子,郑重地放到星焰的手心里。
“别怕……星焰……暂时……还死不了……四季那里……暂时还不敢收我……” 他试图开个玩笑,却引得自己一阵剧烈咳嗽,又咳出些许带着光点的血沫,“这个……是给你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关怀,有期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嘱托,“不过现在……听好了……绝对……绝对不能打开……无论如何……都不行……答应我……” 他紧紧盯着星焰的眼睛,“等一切都……彻底结束了……尘埃落定……风平浪静之后……你再……打开它……到时候……或许……会喜欢吧……”
星焰紧紧攥着那个冰凉的小盒子,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又仿佛它能给予她无尽的力量。她看着星暝虚弱却强撑着的模样,用力地点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声音哽咽却坚定:“嗯!我答应您!我一定等一切都好好的,再打开!主人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好好的!”
星暝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宽慰,重新闭上了眼睛。然而,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离了此刻喧嚣而紧张的神社,逆着时间的洪流,猛地坠入了不久之前那片光怪陆离、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的混沌海深处……
那时的他,经历了奈亚子那堪称简单粗暴、近乎“填鸭”式的力量灌注,确实踏入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震撼的强大领域。举手投足间,仿佛都能引动周天星辰,撕裂空间如同撕开一张薄纸。
然而,这份自信在他强行闯入被称为天界绝地的混沌海后,迅速被现实碾得粉碎。
与外界的能量乱流、空间风暴不同,混沌海内部的危险更加诡异、更加防不胜防。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力量的轻微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周身空间如同雪崩般坍塌,将他放逐到永恒的虚无。这并非单纯的力量考验,更是对心神、对空间感知极限的挑战。
更要命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不明碎片。它们像是时空乱流中锋利的暗礁,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的护身罡气,扭曲着他对外界的基本认知。有时他明明向前迈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有时他凝聚力量准备防御,却发现攻击来自完全违背常理的方向。偶尔,一些仿佛来自太古洪荒时代的时空残响,如同鬼魅般掠过他的神识,那是早已湮灭的存在的悲鸣,是未知纪元毁灭时的哀叹,冲击着他的精神,让他几欲疯狂。
他就像一艘在遍布暗礁、漩涡和诡异海流的未知海域中艰难航行的小舟,随时可能船毁人亡。
但当他凭借一股狠劲和强大的力量,逐渐深入,终于接近那片连龙神都感到棘手、由极度狂暴能量构成的天然屏障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足以轻易撕碎神明的能量乱流,竟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主动地、温顺地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笔直的、相对平静的、仿佛专门为他铺设的通道!
这反常到极点的景象,非但没有让星暝感到欣喜,反而让他心中的警铃疯狂作响!这太不对劲了!就像是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用最甜美的诱饵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他站在通道入口,犹豫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回头,但想到外界可能因葛叶而发生的变故,想到那些他必须守护的人和事,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全身力量提升到极致,迈步踏入了那条诡异的通路。
通路尽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脚下是某种无法形容的、光滑如镜、冰冷到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色材质,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同样漆黑的天幕融为一体。而在这片绝对的黑暗背景中,无数块散发着幽蓝色、令人心悸的冷光的矩形光幕,如同拥有生命的鳞片,无声地悬浮、移动、排列组合。光幕之上,是以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滚动、刷新的、由无数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奇异几何符号、闪烁跳跃的线条和不断自我演化、重构的复杂图案构成的“信息流”。
一些较大的光幕上,显示的结构酷似他曾经在冈崎梦美那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里惊鸿一瞥过的、某种超巨型量子计算机的运算核心界面,只是复杂和浩瀚了何止千万倍;另一些光幕则像是将无数个世界的碎片景象——繁华的都市、荒芜的星球、奇异的生态、战争的场面——强行剪切、拼贴在一起,画面光怪陆离,转瞬即逝,让人头晕目眩;更有一些光幕,显示的似乎是某种极其精密、不断自我演算和重构的符文阵列,其复杂程度和蕴含的信息量,让星暝仅仅试图去理解其冰山一角,都感到神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仿佛再多看一秒,自己的灵魂就会被那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垮。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星暝喃喃自语,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渺小感攫住了他,“大型……跨次元机房监控中心?还是……某个至高存在的……控制台?”
就在他沉浸于这超越理解的震撼中时,一个冰冷、僵硬、完全不带任何情感起伏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合成音,直接在他脑海最深处响起,无视了他的一切防御:
【检测到未知个体尝试接近核心权限区域。开始进行深度身份识别扫描……】
一道不含任何温度、仿佛能洞穿虚实的纯白光束,自上方那无尽的黑暗中降下,将他从头到脚完全笼罩。星暝感到一股无形的、细致入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扫过他的肌肤、血肉、经脉、骨骼,直至他灵魂最核心的烙印,仿佛在读取他存在本身的每一个“字节”,每一段“编码”。
【扫描完成。个体名称:星暝(根据灵魂烙印唯一性及深层权限标记匹配)。权限等级:Administrator(管理员)。权限状态:异常(标记来源未知,存在逻辑冲突)。访问请求:准许。警告:核心区域处于不稳定状态,请谨慎操作。】
“Administrator?!管理员?!还状态异常?!” 星暝大吃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一看就逼格超高地方的“管理员”了?而且还是“异常”状态?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荒谬感中回过神来,前方,那所有幽蓝光幕环绕拱卫的中心,那扇孤零零矗立着的、造型朴拙到没有任何装饰、通体呈现出暗哑金属质感、散发着亘古沧桑气息的门扉,竟无声无息地、向他缓缓敞开了!一股强大到根本无法抗拒、仿佛源自世界本身的吸力从门内传来,根本不容他做出任何反应,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将他攥住,猛地拽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更是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这里仿佛超越了寻常的三维概念,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片混沌的、仿佛由无数信息和法则直接构成的“背景”。一个感觉无处不在、充斥于每一寸“空间”,却又似乎能以某种超越视觉的方式“看见”的、由纯粹的数学规律、物理法则与冰冷逻辑编织而成的巨大“眼睛”(或者说,是某种具象化的观察点),正悬浮在虚无之中,冷漠地、不含任何感情地“注视”着闯入的他。那便是所谓的“天界之眼”。
星暝还处于极度懵圈和警惕的状态,一股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危机感骤然从身后袭来!那不是能量冲击的灼热,也不是物理攻击的锋锐,更像是一种……“既定的现实”,一种“理应被击中”的因果层面的锁定,仿佛无论他如何躲避,那个“被击中”的结果都早已写好,避无可避!
尽管凭借超乎常理的直觉和暴涨后的力量,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确实做出了反应,身形瞬间模糊,试图以空间跳跃的方式横移出去——但下一刹那,他依然感到胸口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低头看去,一个碗口大小、边缘光滑如镜、穿透了他前后胸的透明窟窿,已然出现在那里!没有鲜血喷涌,但生命力、灵力,乃至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却在通过这个窟窿飞速流逝!
“果然……” 星暝闷哼一声,咳出一口带着奇异银色光点的“血液”,脸上露出一丝早有预料的苦涩,“你还是来了……葛叶……或者说,‘乌罗波罗斯’……”
在他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中,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浮现。那是一位有着柔顺白色长发、发梢带着自然微卷、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狐耳敏感地抖动了一下、身后一条蓬松狐尾优雅而警惕地轻轻摇曳的少女。她身穿一袭简洁却不失神秘的白色衣袍,容颜精致得如同最高明的匠人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但那双如同最纯净琉璃般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只有一种俯瞰众生、漠视一切的淡漠。正是葛叶,亦或是她更深层次的意义——“乌罗波罗斯”。
“……你……” 葛叶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在星暝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捕捉到了某些残留的、非同寻常的气息痕迹,露出一丝极淡的疑惑,“身上……沾染了那位大人的力量余烬……有趣。” 但她的语气很快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绝对平静,“不过,这无关紧要,只是微不足道的变量。如今,我已成功窃取并初步融合了这个‘世界中枢’最根源的部分权限——虽然在外界受到主物质世界规则压制,还难以完全施展其伟力——但在这里,在这个一切规则与信息的源头,我即是定义‘存在’与‘虚无’的神明!我即是……法则本身!”
接下来的“战斗”——如果那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对星暝而言,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令人绝望的、单方面的玩弄与碾压。
尽管他的力量层次已经极高,达到了许多神明都难以企及的地步,但在能够直接修改“现实参数”、言出法随的葛叶面前,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蝼蚁试图撼动大山。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这个概念——并非敌人攻击带来的伤害累积,而是葛叶只要心念一动,脑海中形成一个“星暝死亡”的念头,这个“事实”就会如同最高权限的命令,直接覆盖他当前的“存活”状态,无法抵抗,无法防御,甚至连理解其运作机制都做不到。
第一次,葛叶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丝毫变化。星暝就感到自己的心脏毫无征兆地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神魂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冰雪,飞速消融,意识不可抗拒地滑向黑暗。那是纯粹的“猝死”。
然后,他复活了。蓬莱人的特质让他从死亡的虚无中强行挣脱。
第二次,葛叶似乎觉得有些无聊,随意地挥了挥手。星暝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力同时撕扯,“嗤啦”一声,他的四肢、头颅、躯干瞬间被硬生生地扯离,如同被五马分尸,鲜血和内脏洒满了虚无的空间。剧痛甚至还没来得及传递到大脑,意识就已经中断。
再次复活。
第三次,葛叶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法。星暝就感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彻底失控,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从每一个细胞深处猛然爆发开来!“轰——!” 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炸成了一团绚烂而凄惨的血肉烟花,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能留下。
爆体而亡。
第四次,葛叶手指轻轻一划。星暝就感到脖颈一凉,视野天旋地转,他看到了自己那具失去了头颅、兀自站立着的身体,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涌出。身首异处。
第五次,葛叶并指如刀,横向一斩。星暝就感到腰部一麻,上半身与下半身瞬间分离,切口平滑如镜。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半身缓缓倒下,剧烈的痛苦和生命力流逝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腰斩。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葛叶似乎兴致上来了,开始尝试各种更加“精致”的处刑方式。星暝体验了凌迟,感受着身上的血肉被一片片无形剐下;体验了石化,感受着身体从外到内逐渐变成冰冷的石头;体验了衰老,在短短几息间走完一生的历程,化作枯骨;体验了被抽干生命力,变成一具干尸;体验了被冻结在绝对零度的时空碎片中,思维都停滞……
在短短的时间内,星暝经历了成百上千次形态各异的死亡。一切能够想象乃至超乎想象的死法,如同最残酷的走马灯,在他身上轮番上演,循环往复。若非他身为蓬莱人,体质特殊,灵魂与存在本质被某种不朽特性锚定,早已在这种无尽的死亡轮回中彻底崩溃、湮灭。他就在这无尽的死亡与重生循环中,如同一个被随意摆弄、拆解、又重组的人偶,苦苦支撑,意志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他甚至开始麻木,对“死亡”本身都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疏离感。
死了活,活了死,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回,连星暝自己都记不清了,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葛叶似乎也觉得一直这样单方面的、缺乏互动的折磨有些无趣了,她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决定动用她窃取到的最高权限,直接将星暝从这个世界的“记录”中彻底“删除”掉,一了百了。
然而,当她集中精神,调动那属于“世界中枢”的核心权限,试图对星暝执行最高级别的“信息删除(delete)”指令时,却发生了令她大吃一惊的事情——她面前的虚空之中,猛地弹出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警告框,上面显示着冰冷而绝对的文字:
【错误:指令执行失败。目标个体:星暝。权限检测:Administrator(标记异常)。
错误代码:[dEL-INdV-403_AdmIN_FLAG_INVALId(0xA0d0cA0E ) ]
您的权限组(Guest)权限不足,无法对此目标执行‘删除(delete)’操作。】
几乎同时,上方那一直如同背景板般冷漠旁观的“天界之眼”,骤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和规则都压下来的庞大意志瞬间锁定了葛叶!
【最高警告!检测到非法权限窃取者(Id: Uroboros)试图执行高危操作!威胁等级:最高!开始执行紧急清除协议!权限剥夺!力量压制!】
强大的、源自世界的压制力场瞬间降临,如同无形的枷锁,将葛叶周身那原本如臂使指的力量牢牢锁住,变得晦涩难行,几乎无法调用!她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地变了,那是一种计划被打乱、掌控权丢失的惊怒。
形势瞬间逆转!
轮到星暝转守为攻!他强忍着无数次死亡重生带来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极致疲惫,以及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感,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由“天界之眼”创造的机会,爆发出体内残存的、也是最为精纯的力量,向暂时失去大部分权限、力量被大幅压制的葛叶发起了猛烈的、不顾一切的反击!
葛叶虽惊不乱,她一边艰难地抵抗着“天界之眼”那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制,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行动,一边仓促地应对着星暝那状若疯虎的攻击。尽管在纯粹的力量对比上她开始落入下风,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伤痕,但她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而冰冷的笑容,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没用的!愚蠢的蓬莱人!我本身即是‘循环’概念的化身!你不可能真正杀死我!死亡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次状态的刷新与重置!一次失败又如何?不过是这次‘循环’的终点。我迟早会从虚无中再次归来,卷土重来!下一次,下下次,在无穷的‘循环’之中,总有一次,我会成功修正所有的错误,达成完美的结局!”
“不会有下一次了!也不会再有下下次!” 星暝眼中寒光爆射,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怒火、不甘、以及对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转化为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刺向葛叶。他想到了葛叶持续针对他们一行人的阴谋,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的步步紧逼,想到了那些因她而起的牺牲与别离,想起了瑞灵,想到了灵梦,想到了那些被改变的历史,更想到了那被莫名其妙“抹除”的东之大结界(其实葛叶心中也曾闪过一丝疑惑,因为她之前多次尝试“覆写”掉大结界却从未成功过,那次结界的消失,根据她的监测,似乎是其维系力量源头自行中断导致的,与她无关)。
“从你一次次触及我的底线,将我所珍视之物视为可以随意涂抹的痕迹,甚至妄图连我们最后的容身之所都不放过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注定要死!不是被封印,不是被击败,而是彻彻底底地、从每一个维度上都被抹去!我要让你这该死的‘循环’,就此彻底终结!”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几乎是怀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催动了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戒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炽烈而狂暴的银白色光辉!一股远超他自身极限的、仿佛能撼动宇宙根基的恐怖力量,被戒指强行从他生命深处、从周围虚空中抽取、引导出来!他要一劳永逸,不仅要毁灭葛叶的现在这具化身,更要从现实的空间层面,从更微观的量子层面,乃至从她存在的“概念”层面,将她彻底湮灭,将她作为“循环”的根源特性都彻底粉碎,不留任何复生的可能!这是超越了简单生死的抹杀!
感受到这股足以威胁到她本质、甚至可能动摇“循环”概念本身的毁灭性能量,葛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惊惧!她尖啸一声,那声音不再平静。她竟不惜代价,强行将自身作为“循环”概念的本源核心剥离出一大部分,化作一道扭曲、诡异、充满了无尽怨毒、不祥与诅咒气息的漆黑色流光,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射向星暝!
“既然如此……既然你执意要打破这既定的‘循环’……那就让我们一起……共同堕入永恒的、为你我编织的‘命运循环’吧!这是我以自身‘循环’本源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你将永世沉沦在充满痛苦与绝望的既定命运之中,无限重复,不得超脱!这是比死亡更永恒的刑罚!”
然而,那足以让任何神魔都万劫不复、灵魂永世沉沦的诅咒黑光,在触及星暝身体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更加至高无上的屏障,没有激起丝毫涟漪,反而诡异地、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葛叶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她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足以绑定神明、扭曲命运的诅咒,竟然……失效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打破了她对“循环”和“规则”的绝对自信。
但在被星暝那汇聚了全部力量的毁灭性能量彻底吞噬的前一瞬间,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穿透了星暝狂暴的能量外衣,穿透了他灵魂深处的某种悸动——像是看到了,某种,“本质”。
她脸上的惊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随后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讥诮、怜悯和一丝了然的诡异笑容。
“原来……是……这样……呵呵……哈哈……” 她的声音在湮灭的光潮中变得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入星暝耳中,“你……也不过是……另一个……更庞大‘循环’中的……一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棋子……真是……可悲……而又……可笑……”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连同那被剥离出的、代表着部分“循环”的黑色流光,便在纯净而暴烈的银色光辉中彻底崩解、消散。
葛叶,乌罗酱,这个纠缠了星暝不知多少岁月、带来了无数麻烦与痛苦的“循环”化身,就这么被打败了,至少在当前这个“循环”中,被暂时性地、彻底地清除了。
星暝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那股强行支撑着他的狠劲瞬间消退,如同潮水般退去。紧随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极致疲惫感和伤势的全面爆发,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像是被彻底掏空、碾碎,眼前一黑,几乎要直接瘫软在地,坠入永恒的沉睡。
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甚至没来得及品味一下这来之不易的、惨烈的胜利,一阵比之前任何警报都要刺耳、都要急促的蜂鸣声,猛地响彻了整个混沌海核心空间!
【警告!严重错误!检测到核心权限单元(编号:Uroboros)发生异常湮灭性丢失!该单元关联的底层规则模块发生连锁性崩溃缺失!系统整体稳定性正在呈指数级下降!逻辑矛盾激增!崩溃倒计时:无法估算!重复,崩溃风险极高!最高级别警报!】
整个“机房”空间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摇晃、扭曲!那些原本还在勉力维持的幽蓝色光幕,此刻如同被掐断了电源般,成片成片地瞬间熄灭、变黑,仅存的几块也疯狂闪烁着乱码和红色的错误提示!脚下光滑的黑色“地面”和头顶的黑暗“天穹”上,裂开了无数道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缝隙,狂暴的、无序的混沌能量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疯狂侵蚀着一切!甚至连那冷漠的“天界之眼”,其光芒都开始变得明灭不定,仿佛自身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该死!还是发生了!” 星暝低吼一声,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和虚弱,试图调用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Administrator”权限去查看、去修复这些崩溃的底层规则。他手忙脚乱地在意识中尝试着各种指令,却发现这个系统的复杂和底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那巨大的、由规则缺失造成的“窟窿”,根本不是他这点半吊子“权限”和浅薄认知能够理解和填补的。他就像一个小学生,面对着一台濒临爆炸的超级计算机的核心代码,无从下手。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急速崩溃、如同末日降临的空间里徒劳地尝试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已经彻底混乱,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就在他精神力几乎耗尽,意识即将被周围狂暴的混沌同化吞噬之际,却惊讶地发现,空间的崩溃速度似乎……诡异地减缓了?甚至一些细微的、新出现的裂缝,还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缓缓自我弥合?
他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集中所有感知,终于发现了那令人心胆俱裂的真相——这个空间,这个所谓的“世界后台”,正在以一种极其隐蔽、却无可阻挡的方式,疯狂地抽取着“外界”,也就是他所来的、承载着博丽神社、永远亭、妖怪之山、以及无数生灵的那个主物质世界的“稳定性”和“存在根基”,来弥补自身因核心单元缺失而造成的巨大漏洞!
“不行!必须阻止它!外面会彻底崩溃的!” 星暝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和愤怒。他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战斗,而导致整个世界的毁灭!
他像疯了一样,开始不顾一切地攻击周围的空间障壁,试图找到出去的路,甚至动用残余的力量,强行去攻击、关闭那些他隐约能感知到的、连接着外界、正在疯狂抽取世界本源的“无形管道”。他的举动,无疑再次触怒了这片空间的维护机制。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和所有物理规则都凝聚在一起的恐怖力量,猛地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作用在星暝的身上!
“噗——!”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哀鸣,瞬间被碾成了齑粉!鲜血和破碎的内脏混合着银色的光点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刚刚恢复的伤势瞬间加重了十倍不止!意识瞬间陷入了无边黑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彻底形神俱灭,交代在这片诡异的空间中时,那股恐怖的碾压力量又突兀地消失了。
【重新检视……个体:星暝。权限状态:Administrator(标记存在严重异常,来源权限层级过高,无法解析,无法剥夺)。行为:严重危害系统自我修复。判定:危险度极高,但无法执行抹杀。处理方案:强制剥离与核心区域连接,执行最高强度驱逐程序。】
随着这冰冷的判定声响起,他身旁的空间猛地被撕开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毁灭性能量光弧的裂口,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将他如同丢弃垃圾般狠狠抛了出去……
……
当星暝从这沉重而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意识重新聚焦于现实时,博丽神社的院落里,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堪称“群魔乱舞”,或者说“神魔齐聚”,龙神甚至不得不动用力量拓展空间。
八云紫的效率高得吓人,隙间如同不要钱般在各个势力的核心地带开合,将一位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甚至互相之间可能还有龃龉的“援军”,用最快的方式“请”了过来——其中不少是被突然打开的隙间和紫那急切的语气吓到或惹毛,直接提着兵器冲过来的。
永远亭的公主殿下几乎是第一个到的。她原本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那几根看了几百年的竹子生着闷气,心里盘算着等那个混蛋回来,要用哪种玩法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结果面前的空气突然裂开,八云紫那张难得带着焦急的脸探了出来,只丢下一句“星暝快不行了,在博丽神社,速来!”,然后就消失了。辉夜当场愣住,下一秒,什么月之公主的优雅仪态、什么冷战赌气,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繁复的衣服,直接运用起久未动用的力量,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就冲出了永远亭,连永琳在后面带着担忧的呼喊都置若罔闻。当她看到星暝那副气息奄奄、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萤火的惨状时,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她直接就要扑上前去,却被星焰和一脸凝重的永琳下意识地拦了一下。
几乎同时,妖怪之山的千早,也是一脸困惑和震惊地被“请”了过来。她原本还头疼地看着广场上横七竖八、昏迷不醒还散发着浓烈酒气的大江山鬼族众,没搞清楚具体情况。结果隙间就在她面前打开,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不容置疑:“千早!没时间解释了!立刻来博丽神社!星暝需要帮手,关乎存亡!” 千早闻言几乎是立刻动身,没有半点犹豫。
动静最大的,莫过于魔界。魔界的创造者,神绮,一开始听到八云紫带来的、“世界可能即将崩塌”的消息时,只是摇了摇头笑道:“哎呀呀,世界要毁灭了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宇宙的生灭,就像花开花落,自有其定数哦?我们静静欣赏最后的烟花就好啦?” 完全是一副超然物外、乐天知命的模样。
结果八云紫立刻换了一套说辞,语气沉重而急促:“是星暝!他为了阻止世界毁灭,强行挑战不可名状的存在,现在快不行了!”
神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一秒,她直接拍案而起,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什么?!小星暝有危险?!不行!绝对不行!谁敢动我家小星暝!梦子!立刻!马上!点齐魔界最精锐的军团!小爱,你来做主帅!全军开拔!目标博丽神社!谁敢拦路,管他是神是佛,统统给我碾过去!!” 那架势,仿佛不是去救援,而是要去踏平某个胆敢伤害她“孩子”的混蛋世界。
于是,爱丽丝在一脸茫然、担忧与“又被母亲大人强塞了奇怪任务”的无奈中,被情绪激动的神绮直接推上了“魔界援军主帅”的位置。而沉稳可靠的梦子则担任军师,负责协调和指挥。一支由高阶魔物、魔法构造体以及众多魔界居民组成的、杀气腾腾(或者说焦急万分)的魔界大军,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开赴到了原本清静祥和的博丽神社,瞬间将经过星暝再度拓展的神社院落挤得水泄不通,妖气、魔气、神气混杂在一起,气氛凝重而怪异。
至于阿麟、魅魔、幽香这些本身就与星暝等人有着联系、或者纯粹是嗅到了“大事件”气息和强大能量波动的强者,又或者是完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诸如摩多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摩多罗神色那么镇定)的怪力乱神,更是不用八云紫多费唇舌,自己就循着感应赶了过来。当然,紫很有分寸地没有去惊动普通人类,那除了添乱和造成恐慌,并无太大意义。
一时间,博丽神社这块弹丸之地,聚集了来自各方势力的顶尖存在,许多平日里互相之间可能还有些龃龉、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力代表,此刻却因为星暝和那迫在眉睫的未知危机,暂时摒弃前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和紧张。
星暝见该来的人来得差不多了,虽然心知肚明,相对于要填补的那个“世界级别”的窟窿,眼前集结的这股力量可能仍是杯水车薪,但他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等待和犹豫了。他强撑着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在星焰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多谢……诸位……能在此刻……前来……”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情况……远比你们想象的……更糟……长话短说……支撑我们脚下这个世界……运行的‘根基’……正在被……一个可怕的地方……强行抽取……用以修复……那里的破损……我们必须……合力修复……否则……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而……崩溃瓦解……”
他没有详细解释混沌海和葛叶,那太过于惊世骇俗,也超出了大部分人的理解范畴,只用了最直白的方式强调了世界危机的紧迫性和根源。
众人虽然满腹疑窦,心中充满了各种猜测和震惊,但看着星暝那绝非作伪、惨烈到极点的状态,以及旁边龙神、八云紫、神绮等顶尖强者,那凝重至极、如临大敌的脸色,也心知这绝不是在开玩笑。很快,在星暝的引导和龙神等的协调下,一场前所未有的、集合了此世众多顶尖存在的力量传输开始了。
星暝再次悬浮到半空,双手虚按,仿佛在支撑着无形的、即将倾塌的苍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躯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从空中坠落。下方,辉夜、千早、神绮、魅魔、幽香、八云紫、龙神……以及众多竭尽全力的妖怪、神明、魔界人们,纷纷将自身磅礴的力量,化作各色璀璨的光流——幽雅的月华、炽热的妖气、纯净的神力、深邃的魔力、狂暴的自然之力……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注入星暝体内。
星暝则以自身为媒介、转化器和引导器,忍受着各种性质迥异、甚至互相冲突的力量在体内冲撞、融合带来的巨大痛苦,强行将这些力量梳理、整合、提纯,然后导向那冥冥中与世界相连的、正在被疯狂抽取的“漏洞”处,试图进行修复和阻断。
这过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对心神的消耗更是巨大到了极点。星暝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撑爆又同时濒临干涸的脆弱容器,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肉体的伤痛在能量的冲刷下如同被亿万根针反复穿刺。下方传输力量的众人也不好受,力量的大量且快速流失,让一些实力稍弱者很快脸色发白,汗如雨下,身形摇摇欲坠,甚至有人直接眼前一黑,力量耗尽,累晕了过去,被同伴急忙扶到一旁。
星暝透过被汗水、血水模糊的视线,看着下方那些拼尽全力的面孔,感受着那依旧不足以填补根源漏洞的能量流,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深沉的叹息。果然……还是不行……集合众人之力,也远远不够对抗那源自世界本身的抽取。照这个速度下去,不仅修复不了漏洞,阻止不了世界的崩溃,连他们自己都要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做出了决断,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解脱传遍全场:“停手吧……大家……辛苦了……这样下去……没用……只是……徒劳……”
他主动切断了力量链接,让众人停止了传输。看着下方一张张或疲惫不堪、或充满担忧、或写满不甘的脸庞,星暝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还有一个最后的、疯狂到极点的想法——一个他之前在混沌海挣扎时,结合自身登峰造极的空间能力、对“循环”突然出现的某种模糊的感悟,以及戒指中蕴含的、超越界限的可能性,所构想出的、堪称逆天而行的禁忌之法。
他要单独进行一场超大规模的、针对整个世界的空间操作——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庞加莱重现”!既然时间或许也只是空间的某种延伸属性,那么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对空间的理解和掌控达到极致,理论上就有可能通过操纵和重构空间,间接地将时空……强行重现到某个特定的“起点”!
他知道这成功的几率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而失败的反噬,以及成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更是难以想象。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唯一可能挽回一切,阻止世界崩溃的方法。
“辉夜……师匠……对不起……还有……大家……” 他在心中默默地道了一声歉,尤其是对那位不顾一切冲过来的月之公主。随即,他动用最后的力量,悄然将辉夜和八意永琳所在的一小片空间与外界暂时“隔绝”了开来。他不能让知道他要做什么的她们阻止自己。他知道,如果辉夜明白他要做什么,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
辉夜似乎瞬间就察觉到了空间的异常和星暝身上那股决绝的死志,脸色骤变,想要冲上前阻止他,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无法传递出去,周围的空间变得坚固而模糊,她只能像个被困在琥珀中的蝴蝶,眼睁睁看着星暝的身影。八意永琳站在她身边,沉默地伸出手,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是看透一切的悲悯、无奈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们都知道星暝要做什么,也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选择,无法改变。
星暝不再有任何犹豫,开始不顾一切地、彻底地催动那枚已经生出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的古朴戒指!他要最后一次,也是最大程度地,超越自身的极限!
“咔嚓……” 戒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但依旧忠实地响应了他的意志,爆发出如同千百颗太阳同时燃烧般刺目欲盲的银白色光辉!一股远超他身体承受极限的力量,被戒指强行从他生命本源最深处、从周围虚空的每一个角落抽取、压榨出来!与此同时,他诡异地发现,当初葛叶临死前那未能奏效的“循环”诅咒,虽然表面上没有生效,却似乎在他灵魂深处留下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印记”或者说“坐标”。此刻,在这股超越极限的力量冲击下,他竟然模模糊糊地触摸、感知到了一丝“循环”的意境和运作原理!这比他原本设想的、单纯依靠蛮力进行的“庞加莱重现”似乎要……更清晰一点点?他不需要完全凭借暴力去重构一切,而是可以尝试巧妙地引导、拨动时间的弦,让它自然地、符合某种“循环”规律地……“流”回某个特定的、相对稳定的节点……
但这依然是逆天之举!是操纵时空权柄的禁忌行为!戒指短时间内过度透支的恐怖反噬开始猛烈显现,那是……灯尽油枯的,彻底死局。
第一次“死亡”降临——他的神魂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瞬间被撕扯、磨碎,意识陷入绝对的虚无。但就在此时,他怀中,一个绣着歪歪扭扭五芒星、看起来有些陈旧却依旧干净的护身符,无声地碎裂开来,化作一道柔和而坚韧的粉色光膜,将他即将消散而会导致功亏一篑的躯体强行聚拢、保护了起来,那致命的“死亡”竟被强行抵消、豁免了!
是爱丽丝当年在魔界那场混乱而热闹的宴会上,偷偷塞给他的回礼!据说这是神绮亲手加持的、能挡住三次致命攻击的宝贝!星暝当时只是觉得爱丽丝别扭得可爱,笑着收下,并未太过在意,没想到在今天,在这绝境之中,重新被翻出来的它真的发挥了救命的作用。
“谢谢……爱丽丝……” 星暝心中闪过一抹温暖和感激。
然而,护身符的力量是有限的。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死亡”接踵而至!或是肉身在规则层面被彻底分解,或是存在概念被强行否定!那小小的护身符接连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再次为他挡下了两次必死的结局,最终彻底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三枚护身符,三次抵命的机会,耗尽。
而那枚戒指,也终于在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哀鸣中,彻底爆碎,化作了点点晶莹的尘埃,消失在空中。
所有的外物倚仗,此刻均已消失。力量如同退潮般从顶峰急剧衰退,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席卷全身,但星暝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那个临界点,并且成功地捕捉、锁定了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将这最后的力量,连同自己对空间的所有领悟、对“循环”的那一丝模糊感悟、对生的眷恋、对伙伴的不舍、对未来的期盼,毫无保留地、彻底地燃烧、倾泻而出!对着这片天地,对着那正在崩塌的现世,对着那无形的时空长河,发出了最后一声平静而坚定、仿佛响彻在每一个关注此事的生灵灵魂深处的低吟:
“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嗡——!!!
刺目的、纯净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创世与灭世所有奥秘的白色光芒,以星暝为中心,猛地、无声地扩散开来!这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物质与灵魂,瞬间覆盖了整个博丽神社,覆盖了远处的森林与山峦,覆盖了京都的城池,覆盖了东瀛的列岛,覆盖了浩瀚的海洋,乃至……覆盖了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每一个生灵的心间!
光芒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倒带键,之前因为被抽取而出现的细微裂痕、扭曲感、那种万物归墟般的衰败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平复、消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而坚定地将被弄皱的画卷轻轻抚平。那令人不安的、源于世界本身的崩塌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迅速消弭于无形……
当这净化一切、重塑一切的白色光芒渐渐散去,博丽神社的院落中,所有人都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席卷天地的光芒和时空的异动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世界似乎……恢复了稳定?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源于根基的崩塌感,确确实实地消失了。
微风再次吹拂过神社的樱树,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远处隐约传来鸟鸣。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但是……
星暝……不见了。
他原本悬浮的半空中,此刻空空如也。没有血迹,没有碎片,没有留下任何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残余都感知不到。只有院落中央,那被众人之前力量余波震得有些凌乱、甚至下陷的地面,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复的、细微的涟漪,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而是一场惨烈而伟大的牺牲。
辉夜周身的空间隔绝消失了,她呆呆地看着星暝消失的地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缓缓地、无力地跌坐在地,华美的的衣袂铺散在冰冷的尘土中,她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庞,看不到表情,只有肩膀微微颤抖着。
八云紫沉默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洋伞低垂着,随即整个人的身影被一道隙间吞没,不知去处。
龙神轻轻叹了口气,五彩玉簪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些许。
神绮紧紧抱着爱丽丝,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只剩下沉重。
所有人都沉默着,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敬意、茫然和一丝庆幸的氛围中。
只有星焰,还紧紧地、紧紧地攥着那个星暝交给她的、尚未打开的小盒子,仿佛那是她与主人之间最后的联系。她望着星暝消失的地方,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肆意地滑过她稚嫩的脸庞,一滴一滴,落在她紧握盒子的手背上,溅起细微的水花。
(完结撒花——没有,怎么会呢?最多是这一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