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纲手中“髭切”的寒芒,几乎要刺痛空气。他盯着地上失去意识、断臂处仍在汩汩渗出鲜血与不祥黑气的茨木华扇,眼神冷冽。对他而言,斩妖除魔是武士与生俱来的使命,更何况眼前是恶名昭彰的鬼族天王,此刻正是将其彻底诛灭、永绝后患的绝佳时机。他甚至能想象到“髭切”饮尽鬼血后那满足的嗡鸣。
“纲,且慢。”
源赖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某种细微的喘息,却依旧蕴含着像是与生俱来的统帅威严。她没有去看渡边纲,目光落在华扇苍白而痛苦的脸上,又扫过周围横七竖八、鼾声此起彼伏、如同被割倒麦子般的鬼族们,轻轻摇了摇头,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他们……终究是凭借自身勇武,在这大江山屹立不倒的存在。”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却字字清晰,“既已断其一臂,重创至此,便暂且留她一命吧。更何况……”她的视线转向这片被战斗蹂躏得一片狼藉、酒气与血腥味混合的石坪,“若是一个个动手清理,效率未免太低,徒耗精力。”
这并非怜悯,而是基于现实效率的冷酷权衡。碓井贞光立刻领会了主君的意图,上前一步,脸上混杂着布阵前的紧张与一种即将完成壮举的亢奋红晕,声音都提高了些许:“赖光大人明鉴!属下事先已做了万全准备,可在此地布下‘净炎焚邪大阵’,引动地脉之火与九天之风,将整片核心区域的污秽酒气、盘踞不散的鬼气,连同这些妖邪躯壳,一并焚烧净化,彻底荡涤!此阵一旦全力发动,威力足以覆盖整个山谷,保证寸草不留,万邪俱灭!”
焚烧整片山谷?!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震。这手笔,已非寻常讨伐,几近于天罚!渡边纲略一沉吟,握刀的手微微放松。确实,与其费力一个个斩首,不如以此雷霆手段一劳永逸,更显彻底。他沉声道:“主君大人思虑周详。既如此,便依贞光之计,毕其功于一役。”
赖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可。需要我等如何配合?”
贞光不动声色地取出数张材质特殊、以朱砂混合了灵兽血精心绘制的符咒,郑重地分发给每人一张:“此为‘辟火符’,请诸位务必贴身收好,最好置于心口或丹田附近。待阵法全力运转,真炎焚天之时,此符可生成灵障,护佑周身,不受烈焰侵袭。”接着,他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从行李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后,里面衬着柔软的丝绸,一枚色泽深紫近黑、表面天然生有繁复玄奥纹路、此刻正散发着温润而纯净灵力波动的勾玉,静静躺在其中。“此乃临行前,阴阳头安倍殿亲手交付于我的‘破邪清净玉’,据说是传承已久的宝物,对阴邪鬼气有着极强的克制与净化之效。以此玉为阵眼,足以让阵法威力倍增,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依言将辟火符仔细收好。坂田金时拿着那张触手微温、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符纸,翻来覆去看了看,又用手指弹了弹,嘟囔道:“这薄薄一张纸,真能顶用?别到时候火没挡住,反倒先把咱们自己给点着了……”话虽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符纸塞进了胸甲内侧贴肉藏好,还用力按了按。
准备工作就绪,碓井贞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灵气都吸入肺中,大步走到石坪中央一片相对平整、未被战斗过多波及的空地。他先是屏息凝神,脚踏玄奥的七星步罡,每一步落下,脚下都隐隐有灵光一闪而逝,口中念念有词,将一道道精纯的灵力如同打桩般精准地打入周围的地面。很快,一个由灵光线条勾勒出的、覆盖了小半个石坪的复杂阵法雏形隐隐浮现。
随后,他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快速结出数个复杂的手印,周身灵力鼓荡,衣袍无风自动,猛地大喝一声,将那块“破邪清净玉”高高抛向阵法中心上空!勾玉脱手后,并未坠落,而是仿佛被无形之力托举,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滴溜溜地旋转起来,散发出愈发耀眼、如同月华般清冷却坚定的光辉,在这被鬼火与篝火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山谷中,如同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
随着贞光咒文声变得越来越急骤、高亢,如同战场上的催促进攻的鼓点,以悬浮的勾玉为核心,地面上那原本只是灵光线条的阵法纹路骤然亮起!炽烈的红光冲天而起,勾勒出一个巨大、精密、充满毁灭美感的火焰图腾!空气中的温度开始以肉眼可感的速度急剧攀升,灼热的气浪扭曲了视线,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焦灼感。周围那些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火苗疯狂地窜高、扭动,脱离燃料,化作一道道流火,如同百川归海般投向阵法之中!更深处的地底,传来沉闷如巨兽咆哮般的轰鸣,仿佛沉睡的地火被强行唤醒,灼热的气息从岩石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整个石坪的地面都开始微微发烫!
阵法光芒愈盛,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在山谷中诞生,散发出的光和热让人几乎无法直视。即便有辟火符护身,众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仿佛要熔金蚀铁、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势,皮肤传来阵阵刺痛感。碓井贞光脸上充满了近乎狂热的专注与一种完成神圣使命般的肃穆,他高举双手,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向阵法,准备完成最后一步,彻底引动这毁天灭地的净世之炎——
就在这决定性的刹那,阵法光芒即将达到顶点的前一刻!
“哎呀呀~这边还真是热闹得不得了呢。趁着主人家喝醉了睡觉,就偷偷摸摸跑来放火烧山,这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客人该做的事情哦~”
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甜腻,仿佛刚睡醒般打着哈欠,却又清晰无比、直接在每个聆听者脑海最深处响起的女声,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住了贞光的咒文,将其生生打断!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就近在耳畔低语,带着一种与现场肃杀、炽热氛围截然相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魅力。
所有人心中剧震,如同被冰水浇头,立刻循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在不远处,一块如同鬼怪獠牙般突兀耸立的巨大岩石投下的浓重阴影中,不知何时,竟凭空裂开了一道狭长的、边缘不断蠕动、仿佛由无数只半开半阖、闪烁着幽光的诡异眼珠图案构成的黑暗裂隙!一道身影,正姿态闲适地凭坐于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隙边缘,手指把玩着一把合拢的、装饰华丽的洋伞,仿佛那连接着未知虚空的危险裂口,是她家后院一张再舒适不过的躺椅。
那是一位身着典雅与妖异并存的衣装,容颜艳丽到令人窒息,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令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心思的弧度的女性。她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空与秘密,只是被她随意扫过一眼,就让人产生一种被从里到外彻底看穿的悸动。最令人心悸的,是她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种深不可测、与整个天地呼吸同步却又格格不入的妖异存在感。
“隙……隙间妖怪……八云紫!!” 碓井贞光如同见了鬼一般,不对,是见了比鬼更可怕的存在!他身为阴阳师的翘楚,自然从那些被列为机密的古老卷宗和前辈们讳莫如深的告诫中,知晓眼前这位存在的恐怖!隙间妖怪八云紫!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禁忌,性格无法以人类的善恶逻辑揣度,行为模式与世间常理完全相悖,是被记录在最为古老的典籍中,标注为“最接近妖怪本质之存在”,“不可理解之恐怖”的终极象征之一!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渡边纲、卜部季武、藤原保昌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在听到“八云紫”这个名字的瞬间,也是浑身汗毛倒竖,如同被最危险的猛兽盯上,几乎是本能反应般迅速移动脚步,锵啷声中武器出鞘半寸,形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将源赖光牢牢护在中心。尽管他们刚刚几乎凭借智谋与武力压制了整个大江山的鬼族,但面对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与噩梦中的、堪称妖怪顶点的存在,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忌惮与紧张,依旧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坂田金时,此刻也瞪大了他那双眼睛,下意识地握紧了他那柄门板似的巨斧,喉咙滚动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又、又来一个?而且这个……感觉比刚才所有鬼加起来还要……麻烦?” 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能用“麻烦”来形容那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源赖光的心脏也是猛地一沉。八云紫的出现,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但她身为主帅,深知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阁下便是传说中的隙间妖怪,八云紫?吾等乃奉当今圣上敕令,前来讨伐为祸世间、掳掠生灵的大江山鬼族,此乃涤荡妖氛、护佑黎民的正义之举!阁下此刻现身,意欲何为?莫非是要与这些邪魔乱鬼为伍,阻拦王师,与朝廷、与天下正道为敌吗?”
八云紫用那柄华丽的洋伞轻轻抵着地面,发出一串如同风铃摇曳般的轻笑,但这笑声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呵呵呵呵~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呢。正道?朝廷?王师?对我来说,这些人类自己制定的规则,可是没有丝毫的约束力哦~”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伊吹萃香、星熊勇仪、矜羯罗,以及断臂昏迷的茨木华扇,还有周围那些睡得天昏地暗的鬼族们,紫色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她原本的计划,是打算直接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比如展开足以覆盖全场的恐怖弹幕,或者利用隙间将这些人类暂时放逐到某个麻烦的地方,先逼退他们,救下萃香他们再说。至于后续是找机会报复还是就此作罢,可以等她们醒过来再从长计议。但眼前这支人类讨伐军,显然并非乌合之众。那个领头的源赖光气息沉稳,眼神锐利,本来就不是易与之辈;她身边那几个家臣也个个煞气凛然,尤其是那个手持太刀的,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更麻烦的是那个阴阳师,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恐怕知晓一些隙间和境界的特性,未必没有应对之法。强行冲突,就算能赢,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且万一逼得对方狗急跳墙,直接对昏迷的萃香她们下杀手,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双方对峙,气氛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爆全面冲突之际——
一道极其耀眼、拖着横贯长空的、仿佛揉碎了彩虹又混杂了金属色泽的紊乱光尾的“流星”,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速度和轨迹,撕裂了远处的苍穹,朝着大江山的方向疯狂坠落!那光芒不仅刺眼,更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波动,其坠落轨迹也歪歪扭扭,时而加速时而骤缓,仿佛驾驭者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只是在凭借本能挣扎!
与此同时,那种之前八云紫清晰感知到的、源于世界根基的、空间层面的细微错乱感,不知不觉地骤然加剧了!众人肉眼可见地,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水波般的荡漾和重影,远处山峰的轮廓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剧烈闪烁、扭曲了一瞬,甚至脚下坚实的大地也传来了清晰可辨的、来自地底深处的沉闷震动!仿佛支撑这个世界的基础,正在发生某种不为人知的、极其危险的松动!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常人理解范围的天地异象,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紧张的对峙中强行拉扯开来,连八云紫也暂时收敛了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惊疑不定地望向那颗正以毁灭姿态坠落的“流星”,紫眸中充满了凝重。
“那、那是什么东西?!新的妖怪吗?!” 金时仰着脖子,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八云紫的瞳孔却是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随着那“流星”的急速靠近,她凭借其超越凡俗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熟悉到了骨子里、却又紊乱狂暴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坏的气息!以及……那气息中浓郁得化不开的、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这个感觉……难道是……?!” 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下一刻,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道失控的“流星”并没有如同预想中那般砸向他们所在的山谷,造成毁灭性打击,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清明与力量,猛地、极其勉强地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以一种近乎亵渎物理法则的姿态,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数里外一座陡峭山峰的侧腰之上!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战斗碰撞都要沉闷、都要宏大、仿佛连天地都被撼动的恐怖巨响轰然爆发!整个大江山山脉都为之剧烈震颤!被撞击的山峰处,漫天烟尘混合着被崩碎的山石、树木以及那些紊乱的能量光芒,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形成了一个短暂却令人窒息的、混杂着土黄色与诡异彩光的巨大尘柱!无数房屋大小的巨石如同玩具般被抛飞、滚落,砸在下面的山林和岩壁上,发出连绵不绝、如同末日战鼓般的轰鸣!
“刚、刚才那是……直接把那座山给……砸塌了半边?!” 卜部季武声音干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好像……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渡边纲的目力最佳,在那电光石火的撞击瞬间,隐约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被狂暴能量包裹着的人形轮廓,这让他心底的寒意更甚。什么样的存在,能以肉身造成如此恐怖的撞击?!
还没等他们从这堪比天灾的撞击震撼中回过神来,更让他们思维几乎停滞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原本凭坐在隙间边缘、好整以暇的八云紫,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模糊、消失,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凭空出现在了远处那撞击点仍在弥漫翻滚的、遮天蔽日的烟尘之中!
烟尘稍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些许,众人勉强看到,八云紫已回到原处,正半跪在地,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身影。那人一身原本或许还算体面的衣衫此刻已是褴褛不堪,被暗红色的血迹和灰黑的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嘴角不断溢出新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一头银色的长发也散乱地沾满了污秽,整个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正是那个神秘失踪了五十年、前不久才诡异归来、却又匆匆离去不见的星暝!
“咳咳……噗……” 星暝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他又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抬起眼皮都显得异常艰难。他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地扫过周围,尤其是在感受到远处石坪上那虽然微弱却依旧熟悉的鬼族气息,以及那队严阵以待的人类队伍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你……” 八云紫看着他这副几乎可以说是支离破碎的惨状,饶是以她见多识广的心境,眼中也瞬间被巨大的震惊、难以理解和一种尖锐的焦急所充斥,“你到底在天上做了什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你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星暝,显示出她内心的极不平静。
星暝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擦了擦嘴角:“没……没时间……解释了,紫,听我说……我会把萃香她们……全部带走……你……立刻……去找其他人……博丽神社……妖怪之山……永远亭……魔界……能找到的……全都……集合起来……越快……越好……”
就在这时,另一股浩瀚、威严、仿佛与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天空、周围流动的空气同根同源、浑然一体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山谷!一道流转着五色光华、身形娇小却散发着如同洪荒巨兽般威压的身影,如同从古老的画卷中走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星暝和八云紫身旁不远处的空地上。果然是龙神。只是此刻,她那总是古井无波的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如临大敌的肃杀。
“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了。” 龙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仿佛裹挟着雷霆与风暴的威势,“必须抓紧每一刹那!”
星暝艰难地转动眼球,看了龙神一眼,连点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是用眼神表示明白。他强忍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崩解的剧痛和体内那如同亿万把刀子在搅动般紊乱狂暴的力量,猛地、几乎是榨干生命般地一挥手!
一股庞大到难以形容、精妙到超越凡俗理解极限的空间波动,如同无声的海啸,以星暝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江山核心区域!在源赖光、渡边纲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地上那些昏迷不醒的鬼族——从娇小的伊吹萃香、豪迈的星熊勇仪、清冷的矜羯罗、到断臂昏迷的茨木华扇,乃至周围那些睡得如同死猪一般、形态各异的鬼怪——无论他们是生是死,身体都在同一时间变得如同水中倒影般模糊、透明,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从现实的画布上彻底抹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任何气息,就那样凭空、彻底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消、消失了?!全都……不见了!?” 饶是源赖光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由得失声惊呼,脸庞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已经不是武艺或法术的范畴了,这简直是……篡改现实!操纵存在!
“混蛋!我的首级!酒吞童子的脑袋!!” 渡边纲第一个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瞬间被巨大的愤怒和失落淹没!他可是将取下鬼王首级视为此次讨伐的最高荣誉之一,尤其是那个自称酒吞童子的家伙还亲口许下过承诺!此刻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这么凭空飞走,如何能不怒发冲冠?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向星暝所在的方向。
八云紫也是又急又气:“星暝!你把她们弄到哪里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找其他人集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
星暝却根本无力也无意回应她的连番质问,他甚至没有精力去瞥一眼旁边那队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而彻底懵掉、如临大敌的人类讨伐军。他再次强行压榨着早已干涸的力量源泉,那枚戴在手指上的戒指再次爆发出刺目的银光。他一手紧紧抓住八云紫的手臂,另一只手则被龙神主动伸出的、萦绕着五色光华的小手握住。
“走!”
话音未落,三人的身影——重伤狼狈的星暝、情绪复杂的八云紫、神情凝重的龙神——就在源赖光等人的注视下,瞬间扭曲、变形、融化,然后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只留下那片被战斗余波和未完成的火焰阵法炙烤得焦黑狼藉、空空荡荡的石坪,以及一群呆若木鸡、心中被无数疑问、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大难临头般的冰冷预感所充斥的人类。
“……没、没了?就这么……都没了?” 金时用力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和同样变得空荡荡的四周,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鬼没了,那个厉害的妖怪和好像更厉害的小不点也没了……俺是不是还没睡醒?”
碓井贞光喃喃自语:“八云紫……还有那个……那个气息比八云紫还要恐怖的……他们……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吗?”
源赖光沉默地伫立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三人消失的那片空地,仿佛要将那片空间看穿。纤长的手指在“童子切安纲”的刀柄上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今日发生的一切,从顺利压制鬼族,到八云紫的突兀现身,再到那陨星般的撞击和星暝与龙神的联袂登场与离去,以及他们口中那零碎却骇人听闻的词语——……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戏剧,完全超出了她作为武将、作为源氏领袖所能理解和应对的范畴。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脚下坚实大地正在悄然崩塌的强烈不安感,无声无息地将她彻底淹没。
……
时间倒退回之前。
就在星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往混沌海方向的云层深处不久,天界,那片平日里仙气缥缈、祥和平静的有顶天,因为一位特定住户的心绪不宁,而悄然泛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涟漪。
比那名居天子,这位拥有着如晴朗天空般湛蓝长发的天人少女,正百无聊赖地思考着怎么追上那个极有可能戏弄了她的八云白,以及之后的报复手段。
行动派的思维一旦开始运转,就再也停不下来。在天子那颗被宠坏了的、充满奇思妙想的脑袋瓜里,所谓的“潜行”和“计划”,其实充满了天真的幻想和自以为是的成分。她想象着自己如何巧妙地避开那些慢吞吞的巡逻天人和呆头呆脑的仙兽,如何利用厚实的云层和造型奇特的浮岛作为掩护,如同故事里的传奇英雄一般,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嗯……不能走常规的云路,那边守门的石狮子太较真了……得从西边那片‘千层云’绕过去,听说那里经常有空间褶皱,容易迷路,正好没人管……” 她点着下巴,自言自语,脸上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得意表情,仿佛已经成功了一大半。“那个八云白肯定也进不去混沌海的核心啦,估计就在最最外围打转,说不定正对着某堵能量墙束手无策、急得跳脚呢!到时候我突然出现,好好嘲笑他一番,看他那张故作神秘的脸往哪搁!嘿嘿……” 想到那个有趣的场景,她忍不住窃笑起来,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说干就干!天子立刻行动起来。她戴好帽子,仔细调整了一下帽檐上那颗最水灵的桃子的角度,确保它看起来足够俏皮可爱——即使是“潜行”,形象也是很重要的!然后,她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自己的“根据地”,开始了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潜行”。
只见她时而踮着脚尖,像一只偷吃灯油的小老鼠,快速穿过光影斑驳的云层小道;时而猛地蹲下,躲在一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巨大玉石化成的浮岛后面,屏住呼吸,等到一队捧着仙果、慢悠悠走过的天女身影消失在远端,才拍拍胸口,露出一副“好险好险”的夸张表情,继续前进;时而又因为看到一只羽毛特别绚丽的仙鹤而忘了正事,追着跑了好一段路,直到差点撞上一棵会唱歌的琉璃树才猛然惊醒,懊恼地跺跺脚,赶紧修正方向。
她那头亮眼的蓝色长发和周身洋溢着的、与天界清静无为氛围格格不入的活力气息,实在与她所谓的“隐蔽”沾不上边。幸运的是,天界广袤无垠,真正需要警戒的区域并不多,大部分天人也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要她不闹出太大动静,也懒得去管这位比那名居家出了名难缠的大小姐。就这样,她居然一路有惊无险,凭借着莫名的运气和一股子冲劲,越来越接近那片连她都只是听闻、从未亲眼见过的,被称为天界禁区的混沌海外围区域。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不同。原本柔和飘逸的云彩逐渐变得稀薄、紊乱,空气中灵气的流动也带上了一丝躁动不安的感觉。远处,原本清晰的仙山轮廓开始模糊,被一片扭曲、闪烁着不定光晕的混沌景象所取代。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开始弥漫开来。
就在天子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准备找个更好的观察点,看看那个“八云白”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料在外围吃瘪时——
一个让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瞬间从头凉到脚的身影,如同早已等候多时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前方唯一一条还算稳定的云路尽头。
那是一位身着素雅雪白襦袢,黑发如瀑,发间别着一枚流转着温润五色光华的玉簪,容貌精致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娃娃,神情却淡漠平静的“萝莉神”——龙神大人。她似乎正要前往某个方向,恰好(或者说并非恰好)途径此地(其实是一路跟踪,不过某傲娇龙绝对不会承认),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出万物本质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落在有些手足无措的天子身上。
“比那名居家的长女?” 龙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威严,直接穿透了天子那些自欺欺人的小心思,“你独自一人,在此地鬼鬼祟祟,意欲何为?”她的目光扫过天子因为“潜行”而略显凌乱的发丝和衣角,“此乃天界高层禁域,空间脆弱,非你这等修为的天人可随意踏足嬉闹之地。”
“呃……我、我……” 天子心里瞬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一个能蒙混过关的借口:“龙、龙神大人!好、好巧啊!我……我就是饭后觉得有点撑,出来随便散散步!结果走着走着,欣赏沿途的风景太入迷,就、就不小心迷路了!”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心虚,声音越说越小。
龙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没有任何表示,但那无声的凝视却比任何责问都更具压迫感。天子感觉自己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说实话。” 龙神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轻轻敲打在天子脆弱的心防上,“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去拜访一下比那名居家的家主与夫人,与他们好好探讨一下,关于如何更好地引导家中后辈,恪守天规,静心修行的问题。” 她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告家长”这三个字的威力,对于被宠坏却又害怕家中长辈严肃面孔的天子来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别!龙神大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天子瞬间慌了神,她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也顾不上什么修饰和逻辑了,把自己如何遇到“八云白”,对方如何自称是八云紫的兄长、扬言要入侵天界,自己如何觉得好玩想跟着看看,结果对方溜得飞快直奔混沌海,自己又如何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了过来……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当然,其中不免夹杂了她自己大量的主观推测和添油加醋。
“……他、他肯定是怕我抢了他的风头,才跑那么快的!龙神大人,您说是不是?他是不是在混沌海发现了什么超级好玩的大秘密?” 说完,她还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瞄龙神的反应,试图从这位大佬脸上找到一丝认同或线索。
出乎她意料的是,龙神在听到“八云白”这个名字时,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先是极其罕见地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带着点无奈意味的弧度。
“……原来是他啊。” 龙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淡薄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追忆?“八云白?呵……看来,当年给他的教训,还有后来在唐土给他的那次警告,终究还是没能让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彻底沉寂下来啊。” 她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唐土?警告?” 天子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些关键词像是最诱人的鱼饵,瞬间将她那旺盛的好奇心钓到了顶点,连害怕都暂时抛到了一边,“龙神大人,您认识那个‘八云白’?他到底是谁啊?很厉害吗?您还教训过他么?快跟我说说嘛!”
然而,龙神显然不吃她这一套。那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迅速敛去,她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此事与你无关,亦非你该打听的范畴。”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严肃,“现在,立刻转身,回去找到永江衣玖,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向她禀报,然后待在她身边,静心思过。在我允许之前,不准你再踏出她的视线范围半步,更不准再靠近混沌海方向。听明白了?”
“啊?!不要啊!龙神大人!” 天子一听这个判决,顿时哀嚎起来。关禁闭?还要向衣玖汇报?这简直比直接打她一顿还要难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发誓!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就在最最最外围看一眼!就一眼!确认那个混蛋是不是真的在外面碰壁,我立刻就回去!绝对不给您添麻烦!您就通融一下嘛~” 她使出了浑身解数,软磨硬泡,试图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打动对方。
“不行。” 龙神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她甚至没有再给天子继续纠缠的机会,只是轻轻一抬白皙的小手。
天子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了自己。周围的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搅动的颜料盘,瞬间模糊、扭曲、飞速流转!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视野再次清晰、双脚重新感受到踏实时,她已经站在了永江衣玖那间素雅的、飘荡着淡淡檀香的房间里——衣玖正坐在案前,对着一副复杂的棋谱蹙眉沉思。
“衣玖。” 龙神那清冷的声音仿佛穿透空间,随后在房间里清晰地响起,“看好她。务必,别让她再离开你的视线,尤其是,绝不能让她靠近混沌海方向。”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龙神那浩瀚的气息便已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远去,显然是再次动身,以更快的速度赶往那片不祥的混沌海了——那个在她印象中天赋异禀却总是乱来的蓬莱人,居然真的敢深入连她都需谨慎对待的混沌海,而且似乎还在里面引发了不寻常的动静,这让她不得不亲自再去查探一番,以免酿成更大的祸患。
只留下原地一脸茫然、手中棋子还捏在半空的永江衣玖,以及像是被霜雪打过的娇花般、彻底蔫了下去、嘴撅得能挂油瓶的比那名居天子。
衣玖放下棋子,看着天子那副垂头丧气、写满了“全宇宙我最委屈”的模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长女大人……您这又是……闯了什么祸了?怎么还把龙神大人给惊动了?”
……
龙神再次动身,速度极快。然而,在前往混沌海的途中,她敏锐地感知到,天界的空间结构,似乎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不稳定迹象。偶尔会有极其短暂的空间涟漪荡过,虽然瞬间就平复了,但那种不谐的波动却瞒不过她的感知。
“是天界自身周期的正常波动,还是……与混沌海的异动有关?” 龙神心中疑虑渐生,不由得再次加快了速度。
当她重新抵达那片被天人与神明视为绝对禁区、能量乱流如同沸腾粥锅般的混沌海外围时,发现之前造成的一些扰动尚未完全平息,那道由狂暴能量构成的天然屏障依旧存在,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危险气息。
然而,就在那片混乱区域的中心,原本浑然一体的屏障上,此刻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空洞”!一个相对平静、边缘规则得有些不自然的圆形通道!通道内部幽暗深邃,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那种与周围狂暴环境格格不入的“秩序”感,让龙神心中警铃大作。
这太不寻常了!混沌海的核心区域,连她全盛时期都不愿轻易涉足,那里是连法则都趋于混乱和崩坏的绝地,怎么可能自然形成如此规整的通道?这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虽然理智在疯狂示警,但强烈的好奇心以及对星暝那个“不安定因素”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的探究欲,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龙神略一沉吟,周身五色光华流转,凝聚成一层坚实的护盾,随后身形一闪,化作流光,毅然冲入了那个诡异的“空洞”之中!
穿过通道的刹那,预想中的能量撕扯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籁俱寂、连自身心跳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绝对“静默”。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某种更宏大、更令人不安的事物的前奏。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龙神以万年计的生命中所积累的一切认知。
脚下是某种非金非玉、光滑如镜、冰冷彻骨的黑色材质,延伸至视野无法企及的远方,倒映着上方一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没有任何星辰点缀的黑暗天穹。然而,在这片绝对的黑暗背景中,却悬浮着无数块大小不一、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矩形光幕。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鳞片,无声地漂浮、移动,上面以惊人的速度流淌着无数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由奇异几何符号、闪烁线条和不断变化的复杂图案构成的“信息流”。有些光幕上呈现的是仿佛星图般浩瀚的结构,但其运行规律却违背常理;有些则像是将无数世界的碎片景象强行拼接在一起,光怪陆离,转瞬即逝;更有一些,显示的似乎是某种极其精密的、不断自我演算和重构的符文阵列,其复杂程度让龙神仅仅瞥上一眼,都感到神识一阵刺痛。
而在所有光幕环绕的中心,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扇“门”。
一扇孤零零矗立在那里,造型简洁到近乎朴拙,通体呈现出暗哑金属质感的门扉。它没有门环,没有锁孔,甚至没有明显的门缝。但仅仅是凝视它,龙神就感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无数层层叠叠、旋转扭曲的时空漩涡构成的迷宫,无数世界的生灭、无数可能的未来与过去,都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感知。这绝非一扇普通的门,它更像是一个“存在性”的奇点,一个通往所有可能与不可能之地的枢纽。
龙神强压下灵魂层面的悸动,迅速环顾四周,心中猛地一沉——她来时穿过的那个“空洞”,已然消失无踪,身后是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光滑冰冷的黑色“地面”和闪烁的幽蓝光幕。她被困住了。
深吸一口气,龙神尝试向那扇门靠近。然而,无论她如何迈步,甚至动用了各种神通,那扇门与她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仿佛空间本身在此地被彻底固化、锁死。她尝试调动力量,五色光华在掌心凝聚,化作一道凌厉的匹练轰向看似空无一物的前方——
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这片空间的稳固程度,远超她的想象,甚至超越了外界宇宙的基本法则。
就在她心中惊疑渐生之际,一个冰冷、僵硬、不带任何情感起伏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到未记录个体尝试接近核心权限区域。开始进行身份识别扫描……】
一道不含任何温度的白光自上方虚无中降下,将龙神完全笼罩。她感到一股无形的、细致入微的力量扫过她的肌肤、血肉、经脉,直至神魂最核心的烙印,仿佛在读取她存在的每一个字节。
【扫描完成。个体名称:漓漓(根据历史记录匹配)。种族:龙。权限等级:不足。访问请求:拒绝。】
“漓漓”这个早已被她弃之不用、带着稚气与某些不愿回忆往事的小名被直接点出,让龙神白皙的脸颊瞬间浮起一抹红晕,羞恼交加:
“放肆!”她对着空无一物的四周低喝道,试图维持龙神的威严,“此名早已不用!汝究竟是何物?为何困吾于此?方才进入此地的蓬莱人何在?”
那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只是机械地重复:【访问权限不足,不予通行。】
龙神眸中厉色一闪,周身光华大盛,属于龙神的磅礴威压如同实质般向四周扩散,试图强行撼动这片诡异的囚笼!然而,她的力量如同撞击在绝对坚硬的壁垒上,非但未能突破,反而引来了更强烈的反制!
轰——!!!
整个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猛震了一下!仿佛一颗看不见的庞大心脏骤然收缩!那些悬浮的幽蓝色光幕疯狂闪烁、扭曲,上面的图像和符号乱码般跳动,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啦”声。
龙神猝不及防,被这股源自空间本身的恐怖冲击震得气血翻腾,龙魂摇曳,险些单膝跪地!她骇然抬头——
只见那片深邃的黑暗“天穹”,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撕开!一只巨大到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仿佛由纯粹的数学规律、物理法则与因果逻辑编织而成的“眼睛”,缓缓地、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冰冷,睁开了一道缝隙!
那是“天界之眼”!或者说,是某种维护这片宇宙、乃至可能关联更广阔世界的具象化体现!仅仅是被那漠然的“视线”余光扫过,龙神就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仿佛在被解析、重构,一种面对更高层次造物主般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与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窒息!
好在,那“天界之眼”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地瞥了一眼这个“未授权访问者”,确认其无法构成威胁后,便缓缓闭合,消失在那片黑暗之后,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空间中愈发剧烈、如同末日降临前兆般的震荡和扭曲,以及龙神急促的喘息声。
还没等她从这极致的震撼与惊悸中缓过神来,时间与空间的扭曲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或许对她而言的下一秒,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月后发生的事情。在这里,现实开始失去了其意义,一切都在朝着崩坏的结局发展的。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或许一日,或许一年,甚至只是一分钟。总之,在她前方不远处,空间忽然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猛地撕裂开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危险光弧的破洞!
一道浑身浴血、衣衫褴褛、气息紊乱微弱无比的身影,如同被巨力抛出,带着一溜刺目的血珠和那枚正疯狂燃烧着银白光辉的戒指,重重地、狼狈不堪地摔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正是星暝!
龙神大吃一惊!虽然不知星暝在里面具体遭遇了什么,竟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力量波动,虽然混乱不堪,却透着一股让她都感到心惊肉跳的诡异强横之感!现在的他,状态极差,却又危险无比!
但还没等她开口,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的星暝就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般打断了她:
“这个世界……快要毁灭了。”
龙神闻言,如遭五雷轰顶,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什么?!毁灭?!星……暝,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这绝无可能!”
星暝咳着血,脸上却扯出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极致疲惫、一丝解脱与更深沉忧虑的怪异笑容,补充道:“如果我们不尽快做点什么的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神急迫地追问。世界毁灭?这概念远超她所能理解的极限!
星暝挣扎着,环顾了一下这片正在加速崩坏、光幕大片大片熄灭、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空间,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大概相当于……支撑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或者你们称之为‘根源’的东西……被……被强行撕下了一块……核心缺失……世界……正在崩溃……” 他试图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但说出来的话语依旧充满了令人费解的词汇。
龙神听得目瞪口呆,但看着星暝那近乎濒死却异常认真的眼神,感受着周围这远超理解的诡异环境、刚才那只恐怖的“天界之眼”,以及空间中那越来越明显的、仿佛万物归墟般的衰败气息,她心中不由得信了七八分。这不是玩笑,这是冰冷的、正在发生的现实!
“无论如何,” 星暝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部最后一点空气榨干,目光穿透了层层空间障壁,望向了某个方向——大江山的方向,“那个家伙……‘乌罗波罗斯’……葛叶……应该算是……被‘格式化’了……但代价是……”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没有再说下去。
“现在……没时间详细解释了。” 星暝再次看向龙神,眼神恢复了决断,那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必须先去……大江山……救人……然后……不能让那些……潜在的‘防火墙’……或者‘备份节点’……就这么被……‘错误清理’了……然后……我们需要……集合所有……”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亿万块玻璃同时粉碎般的刺耳尖鸣!大片大片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吞噬着残存的幽蓝光幕,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露出其下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虚无!
星暝不再犹豫,再次强行压榨着那枚戒指和他自身几乎耗尽的力量,刺目的银光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包裹住他自己,也不由分说地卷向一旁的龙神!
“走!先去大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