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那些被谣言煽动的妖怪或者别有用心的人类趁虚而入,星暝在神社周围布下了复杂的术法。只见他指尖银芒流转,在虚空划出繁复的轨迹,无形的结界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整个神社笼罩其中。
从外界看去,博丽神社所在的山头仿佛被一层流动的薄雾遮掩,朦朦胧胧,连鸟居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彻底隐匿了踪迹。
“搞定!”星暝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下就算文文那家伙带路,那些想捡便宜的笨蛋也摸不着门了。”
“摸不着门?”灵梦正把最后几个饭团塞进包袱,闻言撇撇嘴,“师父你这障眼法,别回头我们自己回来都迷路。”
“小看为师?”星暝屈指弹了下灵梦的额头,“结界认主的,笨蛋徒弟的气息它熟得很。”
处理完神社的防护,自然轮到了始作俑者。没过多久,某个正躲在妖怪之山某棵巨松上奋笔疾书的鸦天狗,就被突然裂开的隙间“吐”了出来,正好摔在神社庭院的中央,相机差点脱手。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呃?”文文揉着屁股抬头,正对上灵梦叉腰怒视的紫眸,旁边是星暝似笑非笑的脸,神玉飘在半空“虎视眈眈”,星焰更是头顶火苗窜起老高,一副随时准备喷火烤鸟的架势。
“文——文——!”灵梦拖长了调子,御币尖几乎戳到对方鼻子上,“你那‘独家秘闻’写得挺开心啊?还附赠神社地图?要不要本巫女也给你来个独家专访,标题就叫《鸦天狗记者惨遭退治实录》?”
“误会!都是误会!”文文手忙脚乱地把相机藏到身后,试图露出最无辜的笑容,“那篇报道……咳,主要是为了测试新引进的印刷术的效果!绝对没有恶意!你看,我还特意加了免责声明呢!”她试图从怀里再掏一份报纸出来佐证。
“少来这套!”灵梦一把抢过她藏起来的相机,“上次的底片,还有这次的,统统交出来!不然……”她作势要把相机往玄爷的水潭里扔。
“别别别!”文文惨叫一声,扑上来抢救她的宝贝,“我删!我这就删!灵梦大人饶命!”
在众人(主要是灵梦和星焰的武力威慑,以及星暝“温和”的眼神注视)努力之下,文文哭丧着脸,忍痛把自己辛苦偷拍、尤其是关于神社和灵梦的“黑历史”底片在阳光下曝了个干净,算是付出了“惨痛”代价。当然,事后她少不了在报纸的某个角落用极小字体控诉了一番博丽神社的“暴行”,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至于魔梨沙,她倒是没等大家去找,自己就骑着扫帚“嗖”地降落在了神社门口。红发少女脸上带着点闯祸后的心虚,但更多的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那个……报纸的事,我、我就是跟文文提了句神社可能藏有古代秘宝的传说……”魔梨沙绞着扫帚柄,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灵梦,“谁知道她想象力那么丰富,添油加醋写成那样……我错了嘛!”
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听说你们要去京都参加那个什么演武?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保证听话!还能帮忙!京都肯定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和魔法材料!”为了将功补过(或者说为了能参与这场热闹),她甚至主动贡献出了自己珍藏的几份“义财”作为路费。
看她认错态度“诚恳”,又主动上交了“赃款”,加上确实是个能打的帮手(虽然经常帮倒忙),众人也就“勉为其难”地放过了她。
星暝故意瞥了她一眼,摆出冷冰冰的表情:“跟着可以,再乱传谣言,就把你塞进萃香的酒葫芦里泡三天。”
魔梨沙缩了缩脖子,连忙点头如捣蒜:“保证不会!”
准备妥当,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星暝将特制的“认知干扰符”分发给需要伪装的人——星暝、魔梨沙、爱莲,甚至给玄爷的龟壳角落也贴了一张小巧的。符纸触体即融入无形,下一刻,在灵梦和其他未被施术者比如星焰的眼中,他们的形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星暝那身显眼的银发狩衣,在外人看来变成了一位面容普通、穿着深蓝色水干服的中年神官,气质沉稳,毫无特色;魔梨沙的魔法袍和扫帚,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套朴素的少女旅装和一根普通的竹杖;爱莲的金发和异域服饰也化作了本地少女常见的模样;就连玄爷,在路人眼中也不过是只体型稍大的普通老龟。
“哇哦!”星焰绕着变了模样的众人打转,好奇地想去戳戳“陌生”的神官星暝,“主人变成大叔了!好奇怪!”
“别闹。”星暝拍开她的小手,“记住,在外人面前,要叫我‘石川老师’或者‘石川大人’。”他又看向灵梦,“灵梦,你是正经巫女,身份无需伪装,本色出演就好。神玉和星焰……嗯,就当是巫女驯服的式神或者宠物吧,虽然显眼点,但在京都也不算太稀奇。” 草薙剑则被塞进了特制的剑袋,伪装成神官的佩剑。
灵梦倒是挺满意自己不用变来变去,她掂了掂自己的御币,又摸了摸腰间的神玉,信心满满:“放心啦师父!本巫女往那一站,就是最正统的!保管让那些京都的家伙开开眼!”
于是,这支由“博丽神社巫女”博丽灵梦带领,“神官石川”、“旅装少女”、“普通侍女”以及“宠物火精”、“阴阳神玉”、“驮物老龟”组成的、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平平无奇的队伍,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途。
看着灵梦一行人吵吵嚷嚷地消失在蜿蜒山道尽头,神社鸟居下的三位看客神情各异。
“哎呀呀,小灵梦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倒真有几分咱当年的风采。”八云紫的桧扇轻掩唇角,金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隙间在她身后无声开合。
魅魔倚着鸟居,月牙杖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书呆子,你家徒弟可别被那蓬莱人带沟里去。那家伙肚子里弯弯绕绕多着呢。”
萝瑟茉深紫色的眸子从手中的魔法书上抬起,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那位不死人和妖怪贤者大人,此番恐怕不只是为了看热闹吧?”她指尖拂过书页边缘,“怂恿巫女参与人类权贵的演武……借机整合人类势力,为你的‘结界’铺路?”
八云紫的扇面“唰”地展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着深意的笑眼:“啊啦~诺蕾姬小姐真是敏锐呢。人类既然愿意主动‘开门揖客’,甚至想利用妖怪的力量,那咱何不顺水推舟?”她的声音慵懒,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在最终帷幕落下前,若能提前理顺这纷乱的棋盘,让该归位的棋子各安其位……岂不省心?”
她指的,自然是利用这次演武的机会,观察、引导,甚至暗中整合京都的人类势力,为她即将覆盖整个东之国的庞大结界计划扫清障碍,创造一个更便于管理的“秩序”。
“哼,政客的把戏。”魅魔嗤笑一声,绿发在微风中轻扬,“随你们折腾,只要别妨碍我家小沙沙找乐子就成。”她身影一晃,化作流光没入虚空,只留下淡淡的魔力气息。
紫的视线投向京都方向,金眸深处仿佛有无数境界线在交织:“那么,舞台就交给你们了,可要表演得精彩些呀。”
……
山道上,灵梦正百无聊赖地用御币抽打着路边的野草,紫发随着步伐一翘一翘的。
“师父,好慢啊!”她忍不住抱怨,“明明你挥挥手就能‘咻’地一下到京都,干嘛非得用脚走嘛!腿都要断了!”
走在前面的“石川老师”——星暝伪装成的中年神官,闻言停下脚步,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一本正经地说:“灵梦,修行之人,心浮气躁是大忌。演武之期未至,我们早早到了,岂不惹人猜疑?况且……”他环顾四周层林尽染的秋色,语气带上几分刻意的悠闲,“这沿途风光,不正是体悟自然、沉淀灵力的好机会?急什么。”
魔梨沙骑着扫帚低空掠过,兴奋地接口道:“就是就是!灵梦你真是太没耐心了!你看这山,这树,说不定藏着什么稀有的魔法材料呢!”她手里已经攥了一把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叶子。
爱莲小心地提着裙摆跟在星暝身边,好奇地东张西望,金发在认知干扰符的作用下显得平平无奇:“星暝先生,这里的感觉和神社周围很不一样呢……”
星焰则像是逃出樊笼一般,在众人前后左右乱窜,时而喷出小火苗燎一下树叶,时而揪住玄爷背上的水草玩,时而跟灵梦腰间的神玉打招呼。草薙剑被布裹着背在星暝身后,只能偶尔发出沉闷的嗡鸣表示存在感。
就在这看似悠闲的行进中,前方山道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一支十几只妖怪组成的队伍,大摇大摆地从岔路转了出来,正正挡在了路中央。领头的两个妖怪格外显眼:一个是顶着断了一截的粗壮牛角、肌肉虬结,却因为化形失败,长了半张人脸的牛妖。另一个则是豁牙外翻、挺着大肚腩的猪妖。他们身后跟着些奇形怪状的小妖,有的扛着鼓鼓囊囊、散发着可疑腥气的麻袋,有的拿着简陋的兵器,气势汹汹,完全没把白天走在官道上的“人类”放在眼里。
灵梦立刻握紧了御币,紫眸亮起警惕的光:“妖怪?大白天的这么嚣张?”魔梨沙也赶紧降低扫帚高度,天仪球在手中微微发光。爱莲下意识地掏出魔杖准备施法。
猪妖眯着小眼,打量着这群“普通旅人”,尤其是穿着巫女服的灵梦,他咧开大嘴,发出哼哼的怪笑:“嘁,一个小巫女?带着几个老弱?正好……”他掂了掂手里的钉耙,显然是想顺手捞点“外快”或者吓唬人取乐,毕竟他们妖多势众。
然而,他身边那断角的牛妖,目光扫过伪装成神官,朝他微微一笑时的星暝时,猛地一僵!那张平凡的中年人面孔在他眼中似乎模糊了一下,与某个深埋于恐惧记忆深处的银发身影重叠了!
“大……大……!”牛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他猛地反应过来,狠狠一巴掌拍在还在哼哼唧唧的猪妖后脑勺上,力道之大差点把猪妖拍趴下。
“蠢货!闭嘴!”牛妖的声音都在发抖,他顾不上猪妖的痛呼和懵逼,连滚带爬地冲到星暝面前,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碎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大人恕罪!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和您的同伴!该死!实在该死!”牛妖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断角在地面上蹭得沙沙响。他身后的山猪妖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同伴这副吓破胆的模样,也意识到踢到超级钢板了,跟着噗通跪下,獠牙打颤,哼哼唧唧地求饶。其他小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哗啦啦跪倒一片,连扛着的麻袋都掉在地上,里面隐隐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和更刺鼻的腥气。
星暝脸上那副神官的平和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感慨,又像是自嘲。他微微抬手,示意牛妖不必磕头了,声音平淡无波:
“起来吧。多年不见,居然在这里当上‘头领’了?”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鼓胀的麻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袋子里面……是肉吧?”
“轰!”
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骤然降临,并非刻意释放的杀气,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与浩瀚经历的绝对碾压感,如同整片天空都压了下来。牛妖和猪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血液瞬间冻结。
完了!他们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人肉……这位大人最厌恶的想必就是这个!当年……当年那些触怒了他的大妖是什么下场?连灰都没剩下!这次绝对在劫难逃了!两妖面如死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绝望地再次重重磕下头去,准备迎接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星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群在夹缝中挣扎求存、遵循着弱肉强食本能的妖怪,眼中那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走。”他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都走吧。”
峰回路转!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牛妖和猪妖,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后,才爆发出语无伦次的感激涕零:
“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绝不再污您的眼!”
两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招呼着吓傻了的小妖们,连地上的麻袋都不敢再捡,如同被恶鬼追赶般,慌不择路地冲进路旁的密林深处,枝叶剧烈晃动,伴随着惊恐的喘息和碰撞声,迅速远去,留下一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
直到妖怪们彻底消失,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才完全散去。灵梦这才松开紧握御币的手,手心全是汗。她几步跑到星暝身边,紫水晶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师父!为什么放他们走啊?”她指着地上渗血的麻袋,小脸气得鼓鼓的,“他们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带着……带着那种东西!”
爱莲也怯生生地开口,小脸煞白:“星……石川老师,那些妖怪好可怕……他们吃……”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魔梨沙收起天仪球,落在灵梦身边,红眉毛拧在一起:“就是!石川老师,您刚才那一下明明可以……”她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显然对星暝的“仁慈”很不理解。
星暝沉默着。山风吹动他水干服的衣摆,也吹拂着他伪装下的银发。他望着妖怪们消失的方向,那片山林仿佛还残留着他们惊恐的气息。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神官石川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声音却透出一种与伪装截然不同的、仿佛沉淀了无尽时光的疲惫与苍凉:
“我……没有立场这么做。”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更没有资格。”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过了眼前的众人,投向了某个并不遥远,也不模糊的过去,那里或许有血与火,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一个……正在犯下最大之恶的人,”星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冰冷,“还有什么必要,为了自己这点泛滥的‘善心’,去忸怩作态呢?”
灵梦张了张嘴,还想追问“最大之恶”是什么,但看着星暝那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侧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魔梨沙和爱莲面面相觑,更加茫然了。就连神玉都是倍感费解——玄爷索性干脆不去思考。
只有飘在星暝身边、火焰都蔫了几分的星焰,以及星暝背后剑袋里,那柄突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的草薙剑,似乎隐约触碰到了主人话语边缘那深不见底的沉重。他们都记得,几十年前,那位名为“博丽鬼”的巫女……那是星暝心中一道从未真正愈合的伤疤。他总说释然,可那件事的影响,早已刻进了骨子里。星焰悄悄飞近了些,用小脑袋蹭了蹭星暝垂下的手背,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草薙剑则在袋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而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