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神殿外围的强风刮得人脸颊生疼,灵梦扶着刻满符文的巨型十字架石柱喘气。她巫女服的袖口被烧出七八个焦洞,发梢还粘着片焦黑的羽毛。
“哈啊——哈啊——”灵梦的紫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她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白色十字架,“这些长翅膀的家伙真是烦人!”
阴阳玉“当啷”撞在石阶上,玉身映出少女膝盖的擦伤:“早让你平日多修炼些,偏要学那群鬼横冲直撞。”神玉化作人形倚着立柱,“方才那个天使的审判矛,你硬是用灵力扛了七次。”
“这不没事嘛!”灵梦蹦上台阶,木屐尖踢飞块碎石。碎石在半空突然被无形之力碾成齑粉,惊得她后跳半步:“嚯!连台阶都带机关?”
“整座神殿笼罩着无法形容的磅礴力量,方才那些天使不过是外围守卫。”神玉忽然拽住灵梦后领,“等等!”
灵梦踉跄着撞进神玉怀里,鼻尖擦过对方红发。原本站立的位置突然裂开幽紫漩涡,无数燃烧的经文从地底涌出。
“哇哦!”少女兴奋地踮脚张望,“这可比师父的传送阵酷多了!”她突然伸手去够飘过的火苗,烫得直甩手,“烫烫烫!怎么连经文都会咬人!”
“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神玉拎着巫女后领跃上立柱。
灵梦吐着舌头挣脱束缚,径直窜进神殿正门。迎面袭来的魔力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宏伟的礼拜堂里,十二根刻着不明魔法师造型像的石柱支起虚无穹顶,悬浮的魔力球体像被孩童乱丢的玻璃珠般散落空中,不过却非常离奇地没有地板。
“喂——有人吗——”少女的喊声在虚空荡出涟漪。她踮脚跃上最近的球体,足尖点过的位置漾开金色波纹,“神玉酱要不要玩跳格子?”
话音未落,脚下球体突然坍缩。灵梦尖叫着坠落的刹那,神玉甩出灵力锁链缠住她脚踝:“说过多少遍!”红发少女拽着锁链的手背青筋暴起,“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咋咋呼呼的?”
灵梦倒挂在半空晃悠,突然指着下方惊呼:“快看!那些紫色的火苗在拼字!”燃烧的经文正扭曲成古希伯来语,神玉瞥了一眼脸色骤变:“这可能是神罚审判的祷文!”
整片空间突然剧烈震颤。悬浮球体开始逆向旋转,燃烧的经文汇聚成洪流。灵梦趁机翻身跃回台阶,指尖凝起灵力光弹:“管它什么审判——”
“住手!”神玉的呵斥被爆炸声淹没。光弹击碎球体的瞬间,虚空深处传来织物摩擦的簌簌声。六翼掀起的风暴卷得球体四处飞散,萨丽爱尔自燃烧的紫焰中显出身形。垂至脚踝的蓝裙缀满光点,三对纯白羽翼泛着圣光。
“无礼之徒。”死之天使的法杖浮现时,整座神殿彻底转变成倒悬的星空。
神玉突然撞开飞溅的碎石:“她的圣光能同化纯粹的能量体!只能用体术……”
“知道啦!”灵梦旋身甩出五张符纸,身形在爆炸烟雾中骤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贴着萨丽爱尔的右翼上方滑翔而过,御币尖凝聚的灵力直取对方后颈。
法杖与御币相撞的脆响震碎了三颗悬浮球体。灵梦借着反冲力跃上漂浮的岩台,绯袴翻卷如燃烧的晚霞:“这招如何?”她径直从萨丽爱尔上空俯冲而来,缠绕周身的阴阳二气撕开圣光屏障。
萨丽爱尔羽翼猛然收拢,六片翅膀化作纯白光茧。灵梦的踢击命中光茧的刹那,万千光羽如暴雨迸射。措手不及的巫女坠向虚空,被神玉凝成的太极图堪堪接住。
“痛痛痛……”灵梦揉着扎满光羽的手臂跳起来,“这招赖皮!哪有打架还带暗器的!”
天使长展开的羽翼遮天蔽日,圣歌般的吟唱在穹顶回荡:“以堕落神殿守护者之名——萨丽爱尔——”无数光矛在她身后凝聚,“予汝等亵渎者以审判。”
神玉突然暴涨成山岳大小,玉身流转的卦象结成环状阵图:“躲到我后面!这招接不下……”
“才不要!”灵梦突然拽着阴阳玉冲向光矛暴雨,灵力在周身凝成螺旋气劲,“师父说过——”她紫水晶般的瞳孔亮得骇人,“越是华丽的弹幕,破绽越大!”
萨丽爱尔法杖挥落的瞬间,灵梦的身影忽然突破人类速度一分为七。六个符纸凝成的替身迎着光矛粉身碎骨,真身却从天使长头顶的盲区骤然现身。裹着全部灵力的御币重重劈在六翼交汇处,清脆的骨裂声让神玉都颤了颤。
“抓到你了~”巫女得意地晃着断成两截的御币,“刚才那招叫「亚空穴·七闪」,师父说这招专门克你们这些爱摆架势的……”
萨丽爱尔六翼轻振,无数光粒子从虚空中涌向伤口,方才被劈裂的羽翼顷刻复原如初。天使长垂眸望着惊愕的巫女,法杖尖端凝聚的圣光映得整片星空都在战栗:“可悲的凡人,你当真以为伤得了天使之躯?”
“这不科学!”灵梦揪着发丝直跳脚,“刚才明明打中了的!”
“魔界法则可不需要遵循现世物理。”神玉撞开袭来的光刃,“再拖下去连逃命都……”
“谁说要逃了!”灵梦突然闪身避开光雨,绯袴被削落的布片打着转坠入虚空,“遇到打不死的家伙,就揍到它不想复活为止!”
萨丽爱尔法杖顶端的圣光球突然坍缩成漆黑奇点,周遭悬浮的球体接连爆裂。神玉疯狂震颤着示警:“快打断她!这显然是必杀招数的前兆!”
灵梦足尖点过漂浮的十字架残骸,突然闭目凝神。七彩流光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发梢自动泛起虹色光晕。当她再度睁眼时,紫水晶般的瞳孔竟流转着彩虹色的漩涡。
“博丽流奥义——”少女周身迸发的灵力乱流撕碎了袭来的光矛,足下踏过的虚空绽开莲花状波纹。神玉望着她指尖跃动的七色辉光,突然想起星暝醉酒时念叨的往事——每一任巫女都有着独属于她们的招牌技,而这一系列的必杀都毫无例外地用着同一个名字。
萨丽爱尔背后三对羽翼骤然张开到极限,漆黑奇点化作吞噬万物的漩涡:“堕天……”
“「梦想天生」!”
灵梦的暴喝炸开气浪。七彩流光裹着她如炮弹般撞进圣光领域,徒手撕开天使长的防御结界。萨丽爱尔法杖挥出的审判之光竟被灵力乱流生生顶回,在她惊愕的注视中,巫女的拳头已穿透六道屏障。
“第一式·升天!”
裹着虹光的膝撞重重顶在萨丽爱尔下颌,天使长整个人被轰向高空。灵梦踏着坠落的碎石追击而上,足尖凝聚的灵力在虚空划出灼痕。
“第二式·坠星!”
倒挂金钩般的下劈腿砸中萨丽爱尔后心,天使长如流星般撞进虚空。未等她调整姿态,灵梦的身影已从迸溅的虹点中闪现。
“第三式·莲华!”
暴雨般的攻击在萨丽爱尔周身绽开,每道残影都带起虹色涟漪。天使长六片羽翼的碎羽混着光屑纷扬飘落。
“第四式·碎云!”“第五式……”
……
“还没完呢!”灵梦借着反冲力倒翻上天,双手结出玄奥法印。漂浮的碎石突然凝成八卦阵图,将萨丽爱尔困在阵眼:“第八式·博丽体术奥义……”
“够了。”清冷的女声突然响彻神殿。灵梦骇然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急速流失,八卦阵图尚未成型便消散在虚空。
恢复原状的萨丽爱尔轻轻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三十二秒。”她法杖轻点地面,神殿的景观重新显现,被摧毁的石柱竟逆着重力重新拼接,“能在梦想天生状态下伤到我衣角……看来魅魔确实所言不虚。”
“衣角?!”灵梦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天使长裙摆确实有道焦黑的裂口。少女突然双手叉腰挺直腰板:“怎么样!本巫女厉不厉害?”
神玉猛地撞在她后腰:“快道谢!人家放了多少水你看不出来吗?”
灵梦这才注意到萨丽爱尔背后悬浮着七颗未激发的黑色奇点,每颗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她吐了吐舌头,从袋中摸出半块压碎的米饼:“要吃点心吗?”
天使长淡漠的蓝瞳泛起涟漪。她突然伸手揉了揉灵梦乱翘的紫发:“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羽翼掀起的柔风将二人送出神殿。
“等等!魅魔她……”
当灵梦踉跄着跌出神殿时,却发现眼前的场景不知何时变为了魔界的街道。
灵梦踮着脚转着圈打量魔界街市,黑色木屐踩得青石板哒哒响。卖糖渍蜘蛛腿的摊主冲她晃了晃玻璃罐,几只蓝翼魔物娘嬉笑着从她发梢掠过,撒落闪粉似的鳞片。
“上次和师父来的时候满街都是飘来飘去的南瓜灯呢。”她伸手接住片发光的鳞片,指尖立刻被烫得通红,“哎呀!”
“别乱碰啊……”神玉话音未落,突然因鳞粉过敏剧烈震颤起来。灵梦腰间的玉球迸发强光,照得对面肉铺里挂着的魔龙肋排泛起油光。
“糖炒骷髅头——诶?”摆摊的骷髅架子突然僵住,黑洞洞的眼眶转向街角。灵梦顺着望去,只见斗篷下摆扫过转角处的黑曜石雕像,那雕像正巧是爱丽丝抱着迷你神绮的造型。
“灵梦!这边!”稚嫩的呼唤混在魔界特有的充裕魔力气息里。裹着墨绿斗篷的小个子拽住她袖口就往暗巷拖,动作快得连神玉都没反应过来。
“等、等等!你谁啊……”灵梦踉跄着被拽进阴影,突然瞥见斗篷缝隙漏出的金发,“爱丽丝?你怎么……”
“嘘——”斗篷里伸出根白嫩的手指努力抵住她嘴唇,“跟我来。”小爱丽丝踮脚凑近她耳边,发间缎带扫过灵梦鼻尖,“被认出来就糟了。”
三人贴着墙根七拐八绕,身后渐渐传来骚动。卖蘑菇汤的老巫婆拄着蜥蜴头拐杖嘀咕:“刚才那声音,莫不是爱丽丝殿下?”
“要真是殿下就好了。”隔壁的眼球伸出虚手擦拭着熔岩锤,“上次殿下帮我修好了会唱歌的铠甲,可惜现在都三年没听见早安曲了……”
灵梦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被爱丽丝狠狠瞪了一眼。金发萝莉拽着她们闪进某间挂着蛛网的门洞,老旧木门“吱呀”合拢的刹那,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
“殿下!是爱丽丝殿下来了吗?”
“求您看看我新做的骷髅项链!”
爱丽丝背靠门板长舒一口气,摘兜帽时眼神里还携带着一丝无奈。
“爱丽丝你不是在闭关研究新魔法吗?”灵梦绕着爱丽丝转圈,“上次神绮姐姐说……”
“母亲大人又乱讲!”小爱丽丝气鼓鼓跺脚,“明明是她说要造个文书分担政务工作,结果自己躲起来折腾新发明!”
灵梦突然“噗嗤”笑出声,在爱丽丝杀人的目光中连忙捂嘴。
爱丽丝酝酿了一番,指尖微微发抖,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灵梦你为什么要去堕落神殿那边!”她背后漂浮的魔导书哗啦啦翻页,震得空气里飘满细碎的魔法符文。
灵梦正踮着脚试图够书架顶层的骷髅摆件,闻言差点把桌上的魔法沙漏碰翻:“诶……诶诶?好像是找那个破坏神社的魅魔来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异次元口袋里掏出半截焦黑的木片,“你看!我家赛钱箱都变成这样了!”
“你知不知道我……”爱丽丝紧紧咬住下唇,头顶的蝴蝶结随着急促呼吸一颤一颤,“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她突然甩出三根魔法丝线把灵梦从书架上拽下来,“上次带你去点心工坊,你把盐撒进我做的蛋糕上!上上次……”
“这不没事嘛~”灵梦像条泥鳅似的从丝线里挣脱,顺手捞起桌上的炼金烧瓶晃了晃,“萨丽爱尔还夸我体术厉害呢!虽然最后被打得挺惨……”她突然发现烧瓶里的绿色液体正咕嘟咕嘟冒泡,“哇!这个会变色!”
爱丽丝攥着魔导书的手背暴起青筋:“那可是能溶解恶魔角的强酸!”她慌忙施展魔法将烧瓶冻结成冰,“万一沾到手指……”
“安啦安啦~”灵梦满不在乎地甩着发梢,“师父说过我命硬得很!”她突然凑到爱丽丝跟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脸颊,“倒是爱丽丝你耳朵好红,发烧了?”
金发少女猛地后退撞翻药剂架,五颜六色的魔药瓶叮叮当当滚落一地。她手忙脚乱地用悬浮咒接住即将摔碎的瓶子:“才、才不是关心你呢!”魔导书突然喷出团粉色烟雾,“只、只是母亲大人说弄坏魔界设施要赔钱!”
灵梦突然从烟雾里抓出个长翅膀的闹钟:“这个会飞!”她追着闹钟满屋乱窜,绯袴下摆扫倒了三座烛台。燃烧的蜡油滴在魔法阵上,激活了某个尘封的法阵。
“快离开那里!”爱丽丝的警告被刺目的蓝光淹没。当灵梦揉着眼睛从烟雾里爬出来时,只看到半空中飘落的金色发丝,还有句“灵梦你个宇宙级笨蛋!”在房间里回荡。
神玉慢悠悠从杂物堆里飘出来,玉身沾着黏糊糊的魔药:“唉唉,看来某人的不开窍算是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