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虚空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灵梦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松脆的黑色碎岩前行。远处地平线像被孩童撕破的纸张,参差不齐地裂开幽紫的缝隙。
“这鬼地方和上次完全不一样嘛!”灵梦灵巧地跳过两米宽的裂隙,腰间阴阳玉被颠得叮当响,“上回来的时候明明到处都是会发光的灯架!”
神玉突然窜到半空,玉身映出方圆十里的荒芜:“从你打飞第三波石像鬼开始,方圆五十里的魔物都在逃命。”阴阳鱼纹路泛起无奈的光晕,“现在连地狱犬都不敢朝这边吠叫了。”
灵梦吐了吐舌头,足尖踢飞块晶石。碎石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结果被凭空出现的漩涡吞没。她好奇地凑近观察,漩涡里突然弹出根章鱼触须似的玩意,吓得她反手甩出一拳。
“第十七次。”神玉看着打得凹陷的魔物叹气,“再这么闹下去,魔界生态都要被你毁了。”
“是它们先动手的!”灵梦理直气壮地叉腰,紫发梢沾着魔尘乱翘,“刚才那个大眼珠子还想舔我木屐呢!”说着突然旋身挥出御币,把从背后摸过来的影魔拍进地缝。
神玉化成人形飘落在地,朱红裙裾扫过晶簇发出细碎响动:“你倒是看看四周。”她指尖凝出灵力丝线,在空中织成星图般的网络,“三百二十七个魔力源正在逃离这片区域。”
灵梦踮脚望去,远处漂浮的晶柱群像受惊的鱼群般四散。她突然笑出声:“这不是挺好吗?省得走路还要躲陷阱~”说着蹦上最大的晶柱,冲着逃窜的魔物们挥手,“再见啦~”
神玉刚要开口,脚下晶簇突然剧烈震颤。虚空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原本死寂的暗紫色天幕撕开道裂口,流淌的星河倒灌进这片区域,将漂浮的晶柱染成红色。
“来了。”神玉重新化作阴阳玉形态,“西北方向,力量波动是之前普通魔物的七百二十倍。”
灵梦兴奋地开口:“是最终头目吗?会掉稀有素材那种?”她手忙脚乱从袖袋摸出皱巴巴的符纸,“要不要先布置陷阱?还是直接冲脸?”她突然蹦起来指着远处,“快看!有流星!”
赤色光点拖着硫磺味的尾焰划过天际,神玉突然迸发刺目强光:“趴下!”玉身暴涨成盾牌挡住袭来的星形光弹,爆炸气浪掀飞了灵梦的蝴蝶结。
硝烟中传来清脆的响指声。金发少女翘着腿坐在悬浮的法杖上,红色发带随着魔力的波动上下翻飞:“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她指尖转着颗不断增殖的星形魔力球,“我是依莉斯,魔界第七深渊的守门人~”
灵梦拍打着巫女服上的火星抬头,正撞见对方左脸的红色五角星印记。对方镶着紫边的红裙摆微微摆动,身后紫色的翅膀格外醒目。
“你的造型……”神玉突然颤动起来,“和星暝大人描述过的某个血族……”
“撞衫不可怕~”依莉斯突然俯冲而下,法杖顶端的白色星芒擦过灵梦鼻尖,“谁弱谁尴尬!”她背后的紫色蝠翼猛然张开,无数星形光弹如暴雨倾盆。
灵梦踩着迸裂的地面腾空:“打架就打架,别碰瓷啊!”她随手甩出的符纸在空中织成光网,却被星芒轻易洞穿。
“太慢啦~”依莉斯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六个残影同时挥动法杖,魔力组成的牢笼将灵梦困在中央。真正的恶魔少女坐在空隙边缘晃着腿,法杖尖端凝聚起暗紫色的能量球。
神玉突然化作流光撞向本体:“别盯着残影!”玉身重重磕在依莉斯额角,打断了她吟唱到一半的咒文。
“咕诶~”依莉斯抹去额角渗出的紫色血珠,左脸的五星印记突然发光。法杖重重顿地,整片空间突然倒悬,灵梦尖叫着坠向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岩浆湖。
千钧一发之际,阴阳二气凝成太极图托住巫女。灵梦趁机甩出灵符:“吃我这招!「梦想封印·散」!”
光弹如天女散花般炸开,依莉斯却露出狡黠笑容。她突然化作无数紫蝙蝠散开,尖利的笑声在每只蝙蝠口中回荡:“抓到你了~”其中一只突然变回人形,法杖尖端抵住灵梦后心。
“神玉!”灵梦突然拽下阴阳玉反手砸去。依莉斯正要嘲笑这种粗鲁的攻击方式,玉身突然迸发的力量却将她轰进地面。
烟尘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依莉斯抖落翅膀上的碎石,原本华丽的红裙变得破破烂烂,发带歪斜地挂在耳边:“不错嘛~”她紫瞳中流转着危险的光芒,“不过接下来……”
天空突然裂开无数缝隙,每个裂缝中都探出缠绕着魔力的锁链。依莉斯法杖挥落的刹那,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群般扑向灵梦。
“就是现在!”神玉突然撞进灵梦掌心。巫女本能地握住玉球,磅礴的灵力洪流瞬间贯通全身。她下意识地摆出星暝讲过的起手式,阴阳二气在脚下凝成覆盖整片战场的太极阵图。
依莉斯脸色骤变,法杖顶端的光芒突然暴涨:“星坠·终焉……”
“博丽秘术——”灵梦周身迸发的灵力乱流吹散了锁链,“大·阴·阳·玉!”
自空中突然浮现,直径超过三十丈的玉球碾碎了所有的空间障壁,所过之处裂隙尽数愈合。依莉斯仓皇化作蝙蝠遁走,却仍被余波扫落在地。当她踉跄着从虚空跌出时,正好对上灵梦抵在她鼻尖的御币。
“还打吗?”巫女笑得见牙不见眼,袖口还在冒着青烟。
“投降投降!”依莉斯瘫坐在地,法杖滚出三米远。她扯了扯破烂的红裙下摆,突然摸出针线包开始缝补,“现在的新人真可怕……”
灵梦“唰”地收起御币:“早这样多好~对了,我叫博丽灵梦。”她突然拽过飘在半空的神玉,“这位是阴阳玉成精的神玉酱,虽然平时总爱说教……”
“应该算是式神!”神玉挣开她的手,玉身泛起羞恼的红光,“还有,你袖口沾了硫磺粉。”
依莉斯突然撑着地面直起身:“博丽?”她左脸的五星印记泛起诡异红光,“是那个被魔神大人通缉的银发男子的……”
“诶诶?”灵梦突然俯身凑近恶魔少女,“你刚才说的通缉犯……”
依莉斯的针线突然打了个死结:“魔界公告栏贴了有些日子了——银发狩衣,自称星暝,罪名是破坏魔界公共设施、诱拐未成年恶魔以及……”她突然压低声音,“累计拖欠爱丽丝殿下十三场下午茶。”
灵梦的紫眼睛瞪得滚圆:“师父居然比我还能闯祸!”她突然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回去要给他烧点纸钱……”
“喂!”神玉重重撞在她后腰,“星暝大人活得好好的!”
“开个玩笑嘛~”灵梦笑嘻嘻躲开追击,突然朝着依莉斯发问,“那你知道魅魔在哪吗?她把我家神社炸成烟花啦!”
“魅魔大人?”依莉斯突然露出痛苦面具,“她上周刚拆了第三深渊的演武场……不过前面是堕落神殿!萨丽爱尔大人的居所!”她摆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你们最好换条路——那位大人最讨厌……”
话没说完,灵梦已经拽着神玉跑出二十米远。依莉斯望着她们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突然发现针线盒里多了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笑脸。
“等等!那边是……”
“知道啦知道啦~”灵梦的声音混着碎石崩塌的声响传来,“会帮你向那个什么萨丽爱尔姐姐问好的!”
神玉被拖得在晶簇间来回碰撞:“慢点!这里的地貌每刻钟都在变化……”
“安啦安啦~”灵梦突然急刹,面前赫然是深不见底的断崖。沸腾的岩浆在谷底翻涌,映得她鼻尖冒汗,“看来要飞过去……”
绯袴少女突然转身,神玉顿时玉身发凉:“想都别想!上次拿我当滑板害我卡在树杈……”
“这次会小心的!”灵梦猛地将阴阳玉垫在脚下,“三、二……”
“等、灵力注入要循序渐进!”
赤色峡谷上空炸开刺目白光。某位胆大靠近的石像鬼发誓,他看见拖着尾焰的阴阳玉上站着个手舞足蹈的巫女,尖叫声惊起了整片熔岩湖的魔焰蝶。
……
战场边缘的晶簇丛中泛起细微的空间涟漪,星暝蹲在黑曜石碎渣堆里啃着魔晶。他得意地戳了戳魅魔肩头:“瞧见没?最后那招大阴阳玉的起手式,可是我教了三天三夜的成果!”
绿发恶灵抱臂倚在腐蚀出蜂窝状孔洞的岩壁上,月牙杖尖挑着块焦黑的布料:“得意什么?我家魔梨沙上个月刚用魔炮轰平了魔界的蔷薇迷宫。”她突然冷笑出声,“倒是你,就这么放心让那小丫头往堕落神殿闯?萨丽爱尔发起火来可比神绮难哄多了。”
少年满不在乎地碾碎掌心的晶屑,银发间沾着的魔尘簌簌落下:“这不就跟在后头嘛,再说……”他忽然竖起耳朵,远处传来灵梦大呼小叫的回声,“你听,这中气十足的嗓门像是需要担心的样子?”
魅魔的翡翠色瞳孔泛起危险的光晕:“隐匿魔法最多撑到神殿外围,萨丽爱尔对魔力波动的敏锐度堪比饿了三天的地狱犬。”
星暝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雕着草莓图案的怀表:“安心啦,我和神绮太太打过招呼……”表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呃,魔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你居然真信那个甜食控会乖乖盯梢?”魅魔扶额叹息,“上周她把监视结界改造成巧克力喷泉的事……”
“咳咳咳!”星暝手忙脚乱地比划出星芒轨迹,“总之有危险我会……”
“你这师父当得倒清闲。”魅魔冷不丁打断道,“爱丽丝那边处理完了?”
“差点被爱丽丝的攻击扎成筛子……不过她倒是没真生气。”他忽然抱头哀嚎,“但那个通缉令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就翘了次茶会,诱拐未成年恶魔这种罪名也太……”
“哎呀呀~”魅魔突然吹起口哨,翡翠色瞳孔往右上角飘移,“可能是某位小恶魔走丢那次?”
“咿呀——!”
尖叫声划破凝固的魔界空气,星暝抬头便瞥见一簇金发自高空坠落。他并指轻弹,周遭空间霎时泛起隔音的波纹。他正要伸手去接——
“哎哟!”坠落的少女不偏不倚砸进他怀里,头顶的兔耳发饰蹭得他下巴发痒。怀中的温度让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头,星暝瞪圆眼睛:“爱莲酱?”
“痛痛痛……”金发少女揉着撞红的鼻尖抬起头,眸子突然亮起来:“星暝先生?魅魔前辈也在?”
蹲在晶柱上的魅魔用指甲刮着月牙杖:“啧啧,小魔女还记得咱们呢?”绿发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扫过星暝肩头,“看来当年没白喂你吃糖。”
爱莲慌忙从星暝臂弯滑下来:“当、当然记得!”她掰着手指细数,“魅魔前辈教我用蝙蝠翅膀熬魔药,星暝先生带我……”爱莲突然踮起脚尖:“您还留着这个呀?”她指尖点在星暝袖口——暗袋里的靛蓝吊坠正透过衣料泛着微光。
星暝这才发现吊坠不知何时滑出袖口。蓝宝石表面流转的轨迹与爱莲眸中光晕相映成趣,他屈指轻弹宝石:“多谢某位马虎小姐的礼物,据说现在记性变得不太好?”
“才不马虎!”爱莲气鼓鼓地跺脚,“这是爱莲特制的追踪吊坠。只要星暝先生戴着,就算跑到月亮上我也能找到……”她突然捂住嘴,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魅魔打量着爱莲充裕的魔力波动:“看来小爱莲在西方没少下功夫嘛~连你师傅都肯放你回来?”
“师傅说……说我该回来找重要的人。”爱莲绞着裙摆的蕾丝边,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拽住星暝袖口,“可就算是这样,爱莲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星暝先生。”
“你呀……”少年突然屈指轻敲她前额,力道轻得像拂去晨露,“怎么能乱用禁忌魔法呢?现在怕是连新学的咒文都记不住了吧?”他指尖勾住爱莲一缕打着卷的金发,发丝末端诡异地凝结成硬块,“看这头发,活像被史莱姆舔过。”
爱莲突然踮起脚尖,魔杖在星暝鼻尖前划出紫红轨迹:“星暝先生看好了!”咒文成型的刹那,她满头发丝突然“唰”地黏成绺,活像顶着个金灿灿的鸟窝。小魔女顶着这副滑稽模样转了个圈:“当当当~魔女速成发型!”
“噗!”星暝连忙用狩衣袖口遮住上扬的嘴角。正要开口时,忽然瞥见魅魔飘在空中的身影——绿发恶灵正用月牙杖尖戳着地面,杖身映出她凝重的脸色。
“小爱莲。”魅魔的翡翠色瞳孔泛起暗芒,“你那个成天抱着魔法书的师傅与你道别时,是不是说过‘最近别回德意志’?”
爱莲的瞳孔倏地收缩:“前辈怎么知道?最近王都……”
“内战早就打响了。”魅魔的月牙杖在空中划出燃烧的德意志王国疆域图,“法兰克尼亚公爵的叛军都打到美因茨了——你师傅欠过那位公爵先祖的人情。”
星暝望着疆域图中燃烧的城堡虚影,心怀侥幸地说道:“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为了权力斗争就以身入局吧。”
“星暝。”魅魔突然叹了口气,“政治游戏可比百鬼夜行危险得多。你猜那位公爵给魔法师协会开了什么价码?”燃烧的疆域图突然浮现出成堆的魔晶石,“整整二十吨至纯魔力结晶,就为请动你眼前这位傻丫头的师傅。”
“师傅她绝不会……”
“是不会,但架不住叛军手里攥着她的把柄。”魅魔脸色异常严肃,“数十年前的月食之夜,亚琛大教堂朗基努斯之枪三碎片之一失窃案——需要我把证物编号背出来么?”
星暝突然开口:“所以我们要去……”
“不是‘我们’。”魅魔的绿发在魔界风中狂舞,“是我要赶在王党一派的刽子手之前,把某个书呆子从政治斗争的漩涡里捞出来。”
爱莲的法杖突然迸发强光,板结的头发如刺猬般炸开:“我也要去!师傅她……”
“你去送死么?王都的审判所布满禁魔结界,你连个火苗都搓不出来。”她转身施展高位空间传送术,“星暝,管好你家的小魔女。”
星暝突然拽住魅魔的披风:“蓬莱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他狩衣暗纹亮起星芒,“算你欠我们个人情如何?”
“……也罢,好歹多份保障。”
“不过话说回来,你口中那个书呆子,爱莲那个师傅,到底叫什么名字?”
“……诺蕾姬,萝瑟茉(rosemary)·诺蕾姬。”